「不,我只是胆小而已,光是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就让我怕得发抖。」我拉了一把椅子在他旁边坐下,并抬起微微发抖的手,苦笑。

如果算上内在的我是来自二○一六年,这句道歉应该等了快二十年了吧。

我本来想去挖时空宝盒的,我想挖出来以後拿以前写的信给他看,可是我在某个瞬间突然意识到,要是我现在挖了,未来的我会不会就收不到了?那会不会发生车祸的时候,我就回不到过去,白新烈就真的会死在我眼前?

这麽一想,我忽然不确定该不该挖,也许就是不确定,反而让我有种现在不说以後可能再也没机会说的感觉。

白新烈猛地抓走我的手,我有点惊讶,因为不久前谢君大才抓过同一个位置,那时候没特别感觉,相比之下我才发现白新烈的手好冰凉。

「我在听到你道歉的瞬间就原谅你了。再说真正把我推倒的人又不是你。」他把我的手包进自己的掌心,用力按着,似是想停止我可笑的颤抖。

我心跳微微加快,问:「……你是谁?」

他注视我片刻,接着把手贴在我额头上,好笑地反问:「你才是谁?」

「自从我穿……你最近对我态度有够差,现在这样好,我当然会怀疑。」

「现在很好吗?我只是把想说的话说出来。」白新烈一脸坦荡不解。

我却觉得他不解的样子都纯真的像个孩子,他就是这样,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对外界都不关心,却能让我稳定心情。

「为什麽你来学校上课那天,面对我们这些欺负你的人还能笑得出来?」我迟来地好奇。

他回想:「大概是看到你们急着讨好我的样子很有意思吧。」

我一愣,真没想过是这样的答案,琢磨再琢磨,蓦地笑出声,这个回答我喜欢啊!

我自顾自笑了一阵,回到十二年前的现在,这大概是我第一次这样笑,等我停下来,才注意到他正微笑地注视我。

我还没出声,他就先开口:「小荣,你要常常笑,我最喜欢你笑的时候了。」

他的话像一颗小行星撞击了我的心,我的世界开始晕眩,默默在想现在的气氛是不是很好?我是不是该将我们的关系拉进一步?可是我又不确定他是不是又一次想到什麽说什麽,根本没有特殊意义,我或许不该往心里去。

比起二○○四的他,二○一六的白新烈好懂多了。

「白新烈我──」

他想起什麽似的打断我:「对了,是不是应该通知护士换点滴了?」

「点滴?」有一瞬间我完全不想管点滴怎样,要不是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是我爸,我真的会恨他。

「看起来差不多了。」他指了指点滴。

「喔。」我讪讪地按了护士玲。

在等待护士换点滴的时候,白新烈站在我旁边,我心里很是着急,因为刚才的气氛正慢慢消退,退到我想不出如何能再提刚才的话。

护士换完点滴离开,白新烈也说:「那我差不多要回去了。」

这麽快?我差点这麽说,又想到时间真的是不早了。

「嗯,我送你下去吧。」最後我只能这麽说。

确定我爸短时间内没有苏醒的迹象,离开前交代了护士帮忙我照看一下,才跟白新烈一起去搭电梯。

一进电梯,他立刻侧身靠在墙上,眼皮快要掉下来的样子。

「你看起来很累。」我忍着不表现出心疼。

他耸了单边的肩:「今天听雅岚说了一天的登山装备,好催眠,可是她讲得头头是道,好开心的样子,我觉得不要打断她比较好,就听她讲。」

毫无理由,我就是对他这顺口提起的话题很敏感。

「我以为你们很久没说话了。」我状似不经意提起。

「嗯,很久。」

就这样?能不能把前因後果都给描述描述?

我只好自己问:「没事怎麽会聊到登山装备?」

「我问她哪里午睡比较舒服,不会那麽热,但不要冷气房,我不喜欢吹冷气,她告诉我上上礼拜和爸妈去爬山,山上很凉,不少人在休息区小憩,看起来很舒服。」

「喔,然後呢?」我尽量装得不那麽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