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你等很久了吧!」夏沐礼在椅子边停下脚步,垂下眼眸有些懊恼又有些欣喜地低声说道:「我有时候洗起东西就会忘了时间……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祸是她闯下的,她怎麽敢「肇事逃逸」?程宥宁在心中想着,嘴上当然不可能这麽直接地说出来,便僵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也没等太久。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人太没礼貌了,不是我的风格。」

她边说着边悄悄打量着夏沐礼……的衣服,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处理的,原本领口处狼狈的咖啡渍已经淡得接近衬衫原本的颜色,虽然不能说完全看不出痕迹,但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能清洗成这样简直该称他一声「洗衣大师」。

他的衬衫领口被水打湿深了一个色阶,但尽管如此,衣服最上面一颗扣子仍旧被妥妥贴贴地扣着,这种雷打不动的坚持着实也是一种能耐。

夏沐礼拉开椅子再度就坐的时候,程宥宁从钱包掏出一张钞票递到他面前。「没能赔你一件衣服,至少乾洗费我来出!真的很不好意思。」

他看见程宥宁手上的钞票,顿时如看见什麽可怕的东西般惊慌地摆着手:「不用,真的不用!不过是个意外,你不必放在心上!」

「可是……」

程宥宁还想再说些什麽,夏沐礼却连忙将钞票连带着她的手推回去。「求你了,真的不用赔我钱!」

「喔……好吧。」程宥宁见他都用到「求」这个字眼了,也只能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她想要把钱收回皮夹,却发现夏沐礼的手还按在她的手背上,让她动弹不得。「那个……」

她出声喊他,一开始夏沐礼还疑惑地回望她,等他终於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搭在人家的手上时,像是碰到热铁急忙抽回手,连耳根都泛起一阵薄红。「对不起!」

「没关系。」程宥宁朝他无所谓地笑笑,收起钞票的同时心里却在纳闷着。眼前这位连碰个小手都会面红耳赤的纯情男子和刚刚单刀直入跟她求婚的是同一个人吗?难道他其实患有人格分裂?

她从表面上实在观察不出其他人格分裂的徵兆,又不好意思直接发问,便将这个疑问暂且先搁到一边去。

「对了,我帮你重新点了杯咖啡,跟之前的口味是一样的。」她指了指他面前摆放得端正的那杯热美式。「我不确定有没有溅到,换杯新的比较保险。」

夏沐礼盯着眼前的咖啡有些怔愣,程宥宁以为他顾忌的是那件事,赶紧补充道:「你放心,咖啡匙跟杯缘我都擦过了,擦得亮晶晶的!」

他静默了片刻,像是想到了什麽,迳自摇头笑了起来,两颊的酒窝在灯光的渲染下看起来竟有些迷人。「好的,谢谢你。」

这次他没再检查,直接拿起她擦过的汤匙放到杯中搅拌。他啜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目光再度投到程宥宁身上,确认她并没有在「正要喝咖啡」、「正在喝咖啡」、「正吞下咖啡」三者之一的过程中後,才清了清喉咙重新开口:「关於我刚才提的……结婚的事,不知道程小姐考虑得怎麽样了?」

程宥宁心中「喀登」一声,终於还是来了。她跟自己说,如果夏沐礼经过这麽一番折腾忘记了或是不愿意重新提起这件事,那就表示他们两个没有缘分,她就当自己先前只是幻听,这事就这麽算了,自然也不可能主动问起;然而要是他没忘……那就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夏医师啊,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总共也才见过两次面吧?」

「是的。」夏沐礼点点头,他点得这麽理所当然,害程宥宁差点不知道该怎麽继续就这个话题问下去。

「我们才见过两次面,你就问我要不要跟你结婚,老实说我很惊讶……噢,我也的确用行动表示了哈哈!」她乾笑了两声。「根据我的猜测,在我们彼此都还不太了解对方、更不用说产生情愫的情况下你提出了『结婚』这件事,莫非是想要『协议结婚』,对双方父母有个交代?」

她看夏沐礼一脸茫然,显然是听不懂她的意思,便耐心地试着解释道:「我们的年纪都不小了,你有结婚压力,你知道我也有,或许在你看来我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所以想跟我结婚好给家里一个交待对吧?」

见夏沐礼还是听不懂,她想了片刻,便直接问道:「你爱我吗?」

夏沐礼没有回应,程宥宁本也没真打算问他,又继续说:「所以说嘛,你不爱我还想跟我结婚,我们两人的婚姻不就是建构在『合作』的基础上吗?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这样不好,我只是……还需要再思考一下。」

他又静默了一会儿,似乎是消化完她的话,才缓缓开口,低沉的嗓音稳重而诚恳:「我承认我有结婚压力,也承认选择程小姐作为结婚对象不是因为『爱情』,而是从各方面考量都觉得适合。

我是位精神科医师,病患跟其他科的病人不太一样,常常会有突发状况,因此会有很多的时间是必须在医院度过的。我希望我的妻子也能有自己的事业,并且热爱自己的事业,这样我没办法在家里陪伴她时,她就不会孤单了。

我刚才说的那些都是最不得已的情况,如果我能选择,我一定会把最多的时间留给我的妻子以及孩子。虽然是因为长辈们给的压力才想要快点结婚,但对我来说这段婚姻关系并不只是个协议。

或许是因为『合作』,因为需要个合适的伴侣才开启这段婚姻,但在这之後,我一样会跟其他因为爱情而结婚的夫妻一样,用我全部的努力来好好爱护我的妻子……爱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