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夫人,行囊已经为您整理妥当。」宫铃毕恭毕敬将一小包用黑布为底,金线镶边的行李交给了花千骨,典型带有白依然百草阁的风格。

赵家大老爷死而复生的事蹟如今已是传遍大街小巷,想当然尔,长留仙人英勇帅气的容貌举止也是沸沸扬扬。此次白子画下山其实是同笙萧默一同下山游历,顺道探望在长留镇的妻女,却怎也料想到会有突发事件。笙萧默自那天救活了赵家大老爷後,便留下一句,还有要调查的事情,独自离开。而花千骨决定和白子画回长留山。百草阁自那日後,便是更加声名远播,慕名前来求药之人数不胜数,再加上白依然的怪脾气,每天活生生被拎出百草阁像破麻袋一般丢出门口的人已经见怪不怪,身为百草阁主的白依然乾脆消失无踪。

百草阁如今多了各方人士聚集门前,不少人携家当珍宝前来,只为求一味,对这偏僻的长留镇来说,也是空前盛事。花千骨和白子画特别挑了这一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的时候离开。待宫铃收拾完细软後,三人来到百草阁後院。

「谢谢你,宫铃。」花千骨接过,又担心得看了眼「你身子好些吗?」

「是,承蒙白公子关照」宫铃随即又红了脸,诺诺地说「也承蒙......老爷关照......」

白子画点头,但花千骨观察到自家师父其实对於老爷一词略感窘迫,不禁莞尔。

「依儿呢?」花千骨把话题带开,问道。

「白公子说要躲上门的人,就不为老爷与夫人送行了。」

花千骨苦笑,她怎会不知道白依然是为了不和自己父亲白子画面对面而利用藉口逃避。

白子画右手招剑,左手领着花千骨。

宫铃对着花千骨和白子画深深鞠躬,目送两人离开百草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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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萧默内心是躁动的。

一股没由来的焦虑和不安困扰着他。自从那日赵家大老爷苏醒,这不祥便缠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和白子画分道扬镳後,笙萧默一人默默地徘徊在赵氏宅邸前,时而在憩茶店待着、时而驭剑飞行俯瞰赵宅。除了家庭和睦和一般地闹市光景外,他倒是什麽也没发现。

这一待,便是连两天。月黑风高,乌鹊南飞,憩茶店小二眼看着只剩笙萧默一客人,收拾起桌椅,算计起一日所得,和笙萧默有一搭没一搭聊起来。云层慢慢多起来,打更人阵阵铜锣声和吆喝声打断二人的闲聊,当笙萧默正准备付了水钱离去,一名女子从眼前刷地过去,如瀑的黑发高高束起,脂粉未施,明月之下倒是看不出什麽特别来,但寂静之夜,任何人出来都是惹眼。笙萧默心头一紧,追赶过去。女子身着样式简单的裙装,但用料却上等,笙萧默偷偷跟在後头,看着女子踏进宅院,觉得眼熟。

那正是当日在天香苑被唤作金钗的女子。

不出一分钟,笙萧默嗅到浓郁的血腥味道伴着呛鼻的烟味儿自屋窜出。

纵火。

笙萧默脑中闪过宅邸被火吞噬的情景,以及那日赵家大老爷一家三口惊惧的脸庞。拔剑便冲进宅邸,却被眼前的景象惊而呆立。

方才那女子像抓着兔子般,拎着赵家大老爷的头颅,而身旁躺卧两具屍体,一大一小───是赵匡的妻儿。两人身布血骷颅,双目空洞,张大的嘴是被截断的舌。大火烧着宅邸,一时间,笙萧默竟感受不到热度,而是女子冷冽眼神的寒气。

「妖女!看剑!」笙萧默一剑掷去,一抹身影挡在两人中间,大手一挥,挡住攻击。

白依然一袭白衣,摇扇依旧,男子装束,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丝毫未减,身後的大火做背景,笙萧默仿佛有了当年妖神临世的错觉,过之而有所不及。

「笙萧默啊!笙萧默。」白依然笑道,把剑丢还给笙萧默「女子是用来疼的,没听说过?」

「你......究竟为何要下如此毒手!」

「毒手?」白依然瞥了一旁屍体,又转头对金钗使个眼色,不禁冷笑「别误会了,我承认赵匡确实是我杀的,至於地上的可不干我事。」

笙萧默一愣,咬牙将剑收回鞘中。

白依然悄悄在金钗耳边低语,金钗随即提着头颅便离开宅邸,留下白依然和笙萧默独自面对。白依然慢慢靠近笙萧默,用摇扇抬起他的下巴。

「为什麽要杀了赵匡?」

「他夺我荒神香,却遭反噬走火入魔,杀了自己妻儿,我便取了他狗命,不对吗?」白依然无所谓地说道。

「反噬?」

白依然轻笑「荒神香、荒神香,顾名思义,得香者得神之力也,你觉得凭凡人一己之力能控制得了?当然会被吞噬,不过我之前也仅有理论。」手游走在笙萧默的肩头,抚上他的脸庞。

「得香心切的赵匡为了从我手中取得香,同我联合安排一场偷盗和袭击,如果让我那心性善良的母亲目睹赵匡之死,肯定会使用荒神香救他吧?」白依然捧住笙萧默的脸,直视他的眼睛「这样一来,赵匡不但可以名正言顺的得到荒神香,而我便能取得更多利益和宣传效果。」

笙萧默看着白依然的脸,嘴边虽盛有笑意,但眼如深潭,不可见底。

「只不过啊,这不过是我安排的一场实验罢了。」白依然将唇靠近「果然如我所料,赵匡便失心疯,杀了自己妻儿,搅烂他们的眼珠,剪掉他们的舌头。」

笙萧默一怔,猛然推开白依然。

「你......你......」

「是是是,就是我。」白依然调皮地笑道,宅邸在火焰下轰然而倒「不过可不是我让赵匡使用荒神香的喔,说到底,这不都是你们的错?」

笙萧默沉默,怒视着白依然,那永远都不会从她脸上消逝的笑容与从容,如今看来是如此不堪入目,

「那名七杀弟子也是你安排的?」

「喔?你说他?是我在路边巧遇看他身受重伤,看他可怜,所以拿他一试,没想到这麽不堪用,竟然还是死了。」白依然笑容不减,宛如正在讨论晚膳内容般平常。

赵家宅邸的大火越烧越旺,吵醒附近熟睡的街坊邻里,不少人在外头大叫走水,鞋子在土地上磨擦的声响,必然是人数众多。白依然张开摇扇,莞尔。

「看来是到要离开的时候了。」白依然招剑而来,驭剑离去。

那白衣在火光中消失在天际,引起众人指指点点。而留下的笙萧默,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