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街头吹来丝丝冷风,我突然後悔自己没有穿得厚一点,并悼念那件因为要掩饰自己的离去,而故意放在坐位上的厚外套。

不过一会儿,严炎就出来了。因为他本来就要出来,所以毫不在意他们目光地将外套给带出来,不过不是穿在身上,而是扔给了我。

  「走吧!」

我满怀感激地将外套穿上,毕竟在这寒凉的街头,为了不让自己感冒,也顾不得那可有可无的洁癖,然後问道:

  「要回宿舍吗?」

  「万一他们发现我们不见了,一定会先回宿舍找人,所以我们不回去。」

  他一边说,一边将手机关机,我惊道:

  「还要关机?」

  「那当然。你也要关机。」

  既然事已至此,我也只能乖乖地掏出手机关机,心里同时不断默念着、祈祷着,希望梁怡芬能和贺辰泽处得很好,好到不会怪我途中放他们鸽子,反而还要谢谢我给他们制造机会,把我们视为重要的媒人。

  晚风拂面,我坐上严炎的摩托车,任他将我载到附近的山上。

  在制高点上,有一片梯形的坡道,嵌着十几个巨大的石块,坐着三三两两的情侣,或一同夜冲到这里的大学生。不远处的凉亭旁,还有人在烤肉,香肠和烧肉的香味随风飘来,让这个地处偏僻的山顶,没有一丝阴冷或可怕的感觉。

  我们选了一块大石,坐了下来,看着那些青春洋溢的大学生,然後我突然感慨地发现,无论是夜冲还是烤肉这些大一新生们热衷的活动,我都没有参加过。

  「怎麽了?都不说话?」

  身旁的严炎在经过漫长的沉默後,终於开口向我问道。

  「要说什麽?」

  「什麽都好啊!聊聊天,打发一下时间嘛!」

  「那就聊你吧!你和贺辰泽的友谊史。」

  严炎愣了一愣,然後如我所愿地娓娓道来:

  「我们啊,父母是朋友,又同年,所以就自然地玩在一起了。从小学到现在,虽然不一定都同班,但都很巧地都同校。」

  「一起长大的儿时玩伴?我还以为会是金吉米呢!」

  严炎的笑容仍挂在嘴角,但却顿时失去了光芒,用严肃的口吻回我一句:

  「真正的好朋友,是不用每分每秒都腻在一起的。」

  「喔。」

  虽然他这麽说,但很明显就是被我说中了痛处嘛!原来我也有梁怡芬那种讲中他人心事的天份吗?可惜,严炎似乎不想再谈论自己,立刻把话题转回我身上,道:

  「说说你吧!除了那个室友,大学里有比较要好的朋友吗?」

  我脸上的窃笑立刻僵住,在心底悄悄翻了个白眼,对他也一句话就截到我心里的痛处感到万分不悦,却只能自嘲般地冷笑道:

  「问我朋友?你以为有几个人愿意和我扯上关系?」

  「所以你现在是把交不到朋友的原因,归咎到我们身上罗?」

  「难道不是吗?」

  他无奈地摇摇头,然後抬头仰望着那片灿烂星空,感慨般道:

  「其实我以前的个性也和你一样,大概除了从小一起长大的阿泽之外,就没有其他朋友了。不过高中三年我们都不同班,他也交了其他朋友,我才发觉这样不行,於是改变了个性,开始主动跟人搭讪。」

  用「搭讪」这个词来形容交朋友,好像有点怪。虽然我这麽想,却还是安静地听他继续说下去。

  「所以以过来人的身份我想劝你一句,虽然一个人很自由,但现实是无法体谅我们这些需要独处时间的人的。」

  看他这麽认真地给我建议,我想了想,决定也很认真地回答他:

  「我当然知道现实是怎麽一回事,但那又怎样?就算别人觉得这样是错的,只要我对得起自己就好啦!」

  「呵,真是我行我素。你这种个性,将来肯定要吃亏的。」

  「不用等将来,我已经吃了不少亏了。」

  「那你还不改?过了三十岁,个性就很难改了。」

  「其实人的个性在五岁前就已经被定型,早就改不了了。」

  「……牵拖(台语)。」

  「而且,吃亏什麽的,也早就习惯了。」

  尤其是在大学之後,被欺负、被误解、被漠视、被排挤,该说是我的适应力太强,还是太无感了呢?

痛苦再怎麽痛苦,也不过只是痛苦罢了,就跟幸福一样,不过就是幸福罢了,都只是人生中的一小部分,何必没有限制地放大检视呢?

  严炎叹息似地点点头,似乎不想再对我说教了,反而将身子转正,直视着我。

  「不过即使是这样的你,也会有人欣赏你的。」

  那道彷佛藏着恶意企图的视线,让我不寒而栗,我默默地转过头,望着凉亭下的男男女女,突然意识到也许在旁人的眼里,我们也是闪亮亮的一对?

我立刻起了鸡皮疙瘩,默默地拉开跟他的距离。

  「那就不必了,光是每天看书、赶报告、跑社团,我就已经过得很充实了,谈恋爱这种伤神费脑的事,我打算等到大三才要开始紧张喔!」

  「哈哈!原来如此,那还真是可怜啊!」

  严炎夸张地笑了起来,彷佛我的恋爱宣言是史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不过看他这样的态度,我却松了口气。他应该不是因为喜欢我才安排了四人约会,然後故意中途带我落跑吧!

毕竟再怎麽说,我们也只有见过几次面又说过几句话,怎麽可能就这样喜欢上对方呢?一见锺情这种事情应该只存在虚拟世界里啊!原。着。矢。车。菊。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