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孤城 — 04
爱情究竟有什麽魔力，能够让一个人改变原来的个性，变成一个全然陌生个体?
顾惜恩一见到刚开完会的何染，对她柔柔一笑，「染染，我之前有传简讯给你。说想跟你谈谈，之前我还有打电话给你，可是你没有接。」
何染了解为何汪恬芯一脸欲言又止，原来她的办公室出现了个不速之客。
「我没注意到。」
这样明显敷衍的一句话，让顾惜恩脸上的笑容挂不住。
何染还是跟以前一样自负得令人生厌，可是当初的公主，却输在她这个女仆的手上。
在读书时，她一开始真的把何染当朋友。可是每次只要她们一同出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何染身上。
跟她交谈的人，大多都在追问何染。何染选修什麽课?何染有没有男朋友?何染会去联谊吗？
何染，她的生活都被这个名字给占据了。好像她存在的价值，就是为了突出何染的优秀。她一直默默的忍耐着，在任何人面前，她还是那个何染的好朋友，公主的女仆，可是她知道，自己的心灵正在慢慢腐化。
一方面冷眼看着那个虚伪的自己，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会从负面漩涡中挣脱，她和何染，还是如先前一样。
可是当她暗恋两年的学长向她拐弯打听何染的消息时，顾惜恩心中的妄想破碎了。
再也拼凑不回去。
也许就是那时候注定她和何染再也当不成朋友，更确切来说，是她再也不能假装。
假装她和何染还能如同什麽都没发生过一样。
正巧，何染那时喜欢厉钧，可是并没有更进一步的接触。她相中厉钧，厉钧就成了她的猎物。旁敲侧击接近厉钧，进而去讨好他，引诱他，让他成为她的男朋友。
每当看着何染因为厉钧而心神不宁，顾惜恩总会在心里嘲笑，进而得到一股扭曲的快感。你喜欢的厉钧，是我的男朋友。每个人都喜欢你何染，可是你何染喜欢的人偏偏对你没兴趣。
以怕何染伤心的理由，顾惜恩要求厉钧别公布他们的关系。她同时也要求厉钧别对何染做的太绝，会伤害何染的自尊心。
看着何染在厉钧屁股後跑来跑去的，顾惜恩除了觉得好笑，还有一丝道不出的情绪。
其实她那时也没多喜欢厉钧，只是享受着把何染比下风的乐趣。
厉钧那时常常这样说，「从没见过这麽放心男朋友的女人。」
她则笑笑的回答，「要看对象是谁啊。」
她有自信，厉钧不是个见异思迁的人。
到了厉钧即将毕业之际，顾惜恩心里有太多不安。这时候，她真真地喜欢上厉钧，厉钧对别的女人不假辞色，唯独对她特别。
宠她，疼她，爱她，让她知道原来顾惜恩也可以是公主。但顾惜恩从学校毕业後就得马上出国，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可是厉钧并不同意。为此，他们大吵一架。
「惜恩，你不能为我留下来吗？」
「阿钧，你明明知道这次去瑞士的名额只有两个，也知道我为了这个机会有多努力，为什麽你不能站在我的立场替我想想?」
「不是我不替你想，只是我们相处的时间在我毕业後本就不多，一旦你到了瑞士，我们怎麽相处?」
「我们可以视讯，打电话......」
「难道你不怕，我去外面找别的女人。」
顾惜恩肚子里一股火，话不经思索便说出，「你找啊，找越多越好。」
两人不欢而散，顾惜恩还是出了国。在国外几年，两人没有任何联络，形同分手。
直到她回到这里，主动联络厉钧。
无论是多成熟的男人，有时候也需要顺毛，顾及到面子。顾惜恩常常在想，如果当时她没有说出那句话，好好哄哄他，她和厉钧不会空白那麽多年，还让何染占据本该属於她的位置。
现在她回来了，准备把厉钧这个人，还有厉太太这个称呼给拿到手。
顾惜恩笑出声，彷佛听到什麽不得了的笑话，「没注意?是你真的疏忽，还是你省略了？」
何染蹙眉，不明白为何顾惜恩讲话风格陡然一变。
顾惜恩步步走近何染，「不，你不想看到昔日的手下败将在你面前耀武扬威。」
何染双手环胸，唇角勾成一个让顾惜恩痛恨的弧度，「手下败将?你不够资格。顶多只能算是跳梁小丑。你所拥有的，不是我施舍给你的?还好意思在我眼前蹦躂。」
何染眼里闪过一丝悲哀，速度快的让顾惜恩来不及捕捉。
她以前从没想过，有一天她得用尖酸刻薄的言语面对顾惜恩。不这样做，她根本没办法武装起自己。
顾惜恩姣好的面容扭曲得非常狰狞，口气更是可怕，「我跟厉钧在一起的时间比你早，是你抢走本来属於我的东西，鸠占鹊巢的是你!」
「喔。」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让顾惜恩更恨上何染。她不是一个失婚女人吗？照理说她应该要大哭，要使尽全力咒骂她，为什麽她这麽平静?
真真切切让她变成一个名副其实的跳梁小丑。
她永远不会知道，何染在敌人面前不轻易示弱。顾惜恩想要看见的反应，只会在她独自一人的时候出现。让自己的情绪暴露给他人知晓，就会获得同情吗？别傻了，没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她不会给敌人看笑话的机会，既蠢又不值得。
「何染，我最讨厌你永远一副云淡风轻，来呀，打我啊，骂我啊!」
何染绕过顾惜恩，不想跟她多废唇舌。
她想避，顾惜恩却不罢休。
顾惜恩拔尖嗓子，「你左右不过是个没人要的女人，嚣张什麽。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个好消息。」
何染拨号码，连结到楼下的保安室，「我办公室有个疯子，把她.......」
顾惜恩动作迅速的摁住电话，「我怀孕了。」
何染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顾惜恩再度重申一次，「何染，我怀孕了，孩子是厉钧的。」
顾惜恩的嘴张张合合，带着胜利的姿态。何染脑中一团乱，并没听清楚她後来又说些什麽。
顾惜恩怀孕了？
厉钧，你好样的。
顾惜恩的孩子他要，不管时机合不合宜。她的孩子他不要，不管她有多想要。
厉钧，你真的好样的。
何染的手握的死紧，脸上看不出一点端倪。她没有了爱情，没有了婚姻，不能再没有尊严。
她表面镇定，却已心乱如麻，「那又如何，我虽然得不到厉钧的人，他配偶栏上的位子最起码是我的。」
何染戳中顾惜恩的痛点，恼羞成怒下，她手一扬，准备挥向何染。此刻若有人看到，绝对不会相信平素待人温柔的顾惜恩会做出这般粗鲁的动作。
何染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她在半空中拦截顾惜恩的手，口气阴狠，「顾惜恩，你闹够了没?」
顾惜恩头一次见到何染这种姿态，悻悻然的放下手。可她的肚子，却在此时痛起来。
她双手捧着肚子，脸上汗涔涔的，哪还有方才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我的孩子......孩子......何染，救我!」
何染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应该是情绪太过激动，再加上动作幅度太大，才会有这种情况。何染自认不是圣母，没有一副好心肠。她没趁机上前揍顾惜恩算她修养了得，她还指望她救她?
顾惜恩太高估她的人格素养。
很快的，保安赶来了，还有厉钧。
厉钧一听到顾惜恩一直喊疼，心疼地把她圈在怀里，柔声哄道，「惜恩不怕，我来了，宝宝会没事的。」
原来，她何染的丈夫也是温柔的，只是那温柔的对象不是给了她。
何染，你还难过什麽？现在眼见为凭，你才肯死心吗？厉钧早就不属於你了!厉钧的举动，确实将她的痴心妄想狠狠地砍断了。
一旁的保安为难的瞧着厉钧，再瞧着何染，「何总，这该怎麽处理？」
厉钧像被触中某个开关，缓慢地转过头，每个字极为清晰地宣誓，「何染，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对着周遭的人群喊道，「愣着干嘛，杵在这里不赶快去叫救护车，万一惜恩有事你们明天都别想来工作！」
他一把抱起顾惜恩，白皙的大腿淌着触目惊心的鲜血，顾惜恩已虚弱地说不出话来，泪直直地流着。
在冲出门的前一刻，何染开口，「我没有对她动手，是她自己情绪太过激动。」
何染在陈述一件事实，并不期望厉钧会相信。失望太多次，早就不敢奢求。
厉钧的脚步迟疑了会儿，最终还是抱着顾惜恩奔驰而去。
大家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何染，老公抱着另一个女人离开，她该有多难受。可何染再怎麽难受，也不希望收到同情。
「全部回去工作。」
办公室里的人做鸟兽般散去，何染扣上门，整理着被弄乱的杂物，把它们摆在应有的位置。
一个不留心，玻璃烟灰缸掉落地板，完美地裂成许多晶莹的碎片。当初买的时候，老板直跟她夸多耐摔多好用。
想想也不过如此。
何染亲手拾起那些碎片，锋利的边缘割伤她的手，鲜红的血珠自手指涌出。
她喃喃道，「好痛。」
真的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