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和舒祠雅聊着不着边际的话,直到我吃掉最後一口饭、喝完最後一滴汤之後,舒祠雅才终於再度提起了她最初的问题。

「所以你要怎麽办?关於你爸的事情。」

「……你真的很坚持欸!」我叹了一口气,「真搞不懂你到底在坚持什麽。」

「什麽话!我是在担心你欸!」舒祠雅把话说得理直气壮,「我怎麽能放任我最好的朋友一个人苦恼咧?好朋友不是用来分担烦恼、解决问题的吗?」

「是这样吗?」我苦笑了一下,稍稍向後把头靠在床沿,「那你有什麽想法吗?」

「想法是有一个……」

「是什麽?说来听听吧!」我瞪着天花板,「反正我现在什麽都不想去想。」

「我觉得……」舒祠雅侧身倚在床边,目光炯炯地看着我,「你可以去龙团长那边学跳八家将啊!」

我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

「啊?」我皱起眉头,一脸「你在说什麽鬼话」的表情,「我干嘛去跟他学跳将?」

「你总得要跟他相处看看吧?」舒祠雅试图说服我,「对他有比较深入的了解之後,再来决定要怎麽处理这段亲子关系也不迟啊!」

我沉默着,转过头继续瞪着天花板。

「再说了,去学跳将你也不会有什麽损失啊!在我看来,这起码有三个好处欸!」舒祠雅扳起手指开始数算,「第一,你可以有更多跟你爸相处的机会,好确定自己究竟想怎麽做;第二,你学会了之後可以用在报告上,说不定会加分;第三,周……」

舒祠雅忽然扳手指头的动作一顿,话语一滞,尴尬地收手,接着说了句「大概就是这样吧!」,那副模样在我看来显得十分可疑。

「祠雅,你的话没说完吧?」

「没有啊……」她眼神飘忽,「该讲的我都讲完了啊!」

最好是啦!鬼才信你。

「不要骗我喔!」我语带警告,「基於几个小时前的事情,我现在很讨厌亲近的人有事情瞒着我,尤其是与我密切相关的事情。」

舒祠雅露出了稍微犹豫的表情,心念一动,我决定演一出小小的戏。

「祠雅,」我装出低落的语调及受伤的表情,「你不是我的好朋友吗?难道连你也有事情要瞒着我……」

「呜哇!小惠你不要这样啦!」舒祠雅看起来是真的被我吓着了,「我说、我说就是了啦!」

我静静地等着舒祠雅开口,後者想了想,欲言又止,最後终是嗫嚅出声:「就是……那个……周观禾他、他喜欢你啦!他要我帮忙追你嘛!」

「嗄?」我眉头一皱,怀疑起自己的耳朵,「你说周观禾喜欢我?你是不是搞错了啊?」

「才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舒祠雅认真地看着我,「他之前在电话里跟我说过,他从国小开始就喜欢你了,只是一直不敢说。」

国小?

我想起小六时他请我帮忙解签的态度,再想起他那张受伤时的脸孔……种种迹象都看不出来他喜欢我啊!喂!

於是我更加确信这件事是舒祠雅美丽的误会。

毕竟与舒祠雅相比,我长得并不算引人注意,也没有什麽特别讨人喜欢的特质,若有人说喜欢这样子的我,我应该会推荐他去看医生,眼科或神经科都要。

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应该要是个不被爱的孩子,毕竟我妈妈是因为要生我才会难产死的,更何况打从一开始,家里的人都很反对我妈妈生下我的。一个原本该被堕胎掉的孩子至今仍然存活於世,还能得到亲情的温暖,我觉得这基本上已经是一种奇蹟了。

我不敢奢望,类似的奇蹟还能再发生第二次。

「祠雅,我觉得你应该是误会了。」我拍了拍舒祠雅的肩,「周观禾喜欢的人应该是你,顺带一提,李坛也是喜欢你的,他也请我帮忙了。」

舒祠雅一脸震惊地看着我。

「放心,虽然我说会帮忙,但选择权还是在你手上的。」我朝她笑了笑。

「哦……」舒祠雅仍处在震惊状态,一时还没从这复杂的情况中回过神来。

趁她的思绪还在当机中,我慢条斯理地整理起我刚刚用罢的碗筷碟盘,然後将餐盘放到她手上,道:「好啦!我吃完了,这个就麻烦你拿到厨房去洗罗!」

「咦?」她回神,看着手上多出的餐盘,神情复杂,「等等,我不是客人吗?」

「你在说什麽啊?你怎麽会是客人呢?」我望着她,话中情深,「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啊!地位堪比家人呢!」

「不要以为你这麽说我就会上当!」

「如果帮我拿去厨房洗的话,我就考虑去找龙团长学跳将喔!」我笑得纯良无害。

「……我拿下去洗,先走了。」舒祠雅瘪了瘪嘴,认命地往门外走去。

「谢谢你啦!」我露出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情,比了个手指爱心,「爱你唷!好朋友。」

「你少来这套。」

舒祠雅不领情,迳自离开了房间,临走前还不忘探头叮嘱我一句:「对了!这只是个人意见,但我觉得,你还是跟你阿姨好好聊一下比较好喔?」

闻语,我先是愣了下,然後才答了声「我知道」。

抬眼看了下天花板,我阿姨的房间位於三楼,我们彼此之间隔着一道天花板。

「我待会就上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