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恩・唐纳森,生於亚利桑纳州的凤凰城,现年三十五岁,智商极高,父母是普通的教师和会计师,十八岁时,双亲意外去世,他便到外地读书,从此下落不明。」

照片上的少年长得斯文清俊,一头深棕短发梳得相当整齐,注视镜头的浅褐双眼淡然平和,嘴角衔着一弧浅湾极是优雅,完完全全就是尚未成年的约翰。

有了这份资料加上先前的线索,便足以引起警方怀疑而展开调查,如此一来,约翰要想再犯案就没那麽容易了。虽然地府从不插手阳间的人为案件,但他们侦察员若想顺手给警察一点方便,却也不是不行。

黑晊世盯着约翰年少时的照片,想起唐纳森夫妇死後的境遇,不禁纳闷了。

双亲去世後即消失无踪,恐怕这人犯下的案件并不止艾琳这一桩,但凭这理应清净无欲的面相,怎会如此罪孽?而这十七年来,竟也没人发现他的恶行?

不过,只要稍一比对尤尔与艾琳的共同点,就不难推敲约翰能逍遥法外的原因——刻意限制他们的活动减少曝光率,架构幸福的幻象使他们安於现状後,就会习惯依赖身边的人而失去警觉,死後更不会被人问起,约翰便能在短时间内抽身而出,以全新的身份重新开始。

这善於操弄人心的恶徒啊!

看着原本活泼外向的叶育转变至此,他就觉得百般难受,除了对约翰的愤怒外,更多是对自已的谴责,倘若当年叶育没为他挡下攻击,倘若他能抢在约翰之前找回叶育,一切就会不同了。

他轻叹地抹了把脸,见克里斯神色异常地挂断通讯,便问:「什麽事?」

「上面传令,要所有在美国的侦察队即刻集合,明天有场紧急任务要联手合作,董事长让我们现在跟本区分队一起过去。」克里斯捻熄了菸,朝卧房比了比,「有什麽打算?」

「紧急任务?」黑晊世讶异道。

克里斯也没好气地低骂了句脏话,「据说会有场硬仗。」

居然挑在这个紧要关头?黑晊世烦恼地皱起眉头。

若在这时离开,他势必得留下一个式神保护育,但所有具攻击力的式神煞气过强,易伤及他人,唯有必要时刻才可召唤,何况现在的育还没见过其他式神,只怕会被祂们吓到,看来还是让贵人……不,上回他提议留下贵人时,育似乎也有豫色?

「唉!」

正所谓关心者乱,这下他真有得操心了。

翌日,尤尔心神不宁地坐在病房外等检查结果。对於这一天的到来,他曾经万分期待,如今却是百般纠结——既想知道真相,又怕无法承受那背後的残忍事实。

啊!乾脆什麽都不要管,能拖多久是多久算了!

忍不住鸵鸟心态一回地抛开纠结後,他依凭着直觉往右方远处张望,虽然没有亲眼见到那只活泼乱跳的小白狐,但他能真实感觉到牠的存在。

昨晚他醒来时,所有人都离开了,只留下那只叫汤圆的小白狐,他顿时就既困惑又无措,好在黑晊世留了便条,交代他若有需要,只要呼唤一声,汤圆便会现身相助,还要他小心行事别轻举妄动,一切等他们回来再说,所以现在只剩他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了。

不过这样也好,对於他们一直无条件地付出,他心里始终很过意不去,特别是对黑晊世。

时间在胡思乱想间很快过去,医生祝贺的声音随着被推开的门传来。

「恭喜你们,可以回家了。」

回家……那里还是他以为的家吗?

尤尔茫然地站起身,忽然有股冲动想直接摊牌,但在对上约翰温柔含笑的目光时,两人曾拥有的美好回忆就又一一闪过脑海。最後,他仍禁不起诱惑地扬起笑靥,飞身投入约翰的怀抱。

就让他再沉迷一会吧,即便这是场即将幻灭的美梦。

****

「宝贝,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临睡前,约翰被搀扶着坐上床後,见尤尔又一次心神不宁的模样,便将他拉进怀里柔声关问:「怎麽了?」

「没什麽。」尤尔回神扯起一抹微笑,轻蹭他留恋不已的怀抱,再抬眼时,又一次从约翰满是宠溺的眼眸中望见艾琳临死前的绝望脸庞,心中的那面薄墙就不禁轰然倒塌,压抑许久的哀伤与怀疑遂尽数溃堤,排山倒海地淹没了所有佯装。

不行,他无法再自欺欺人了!

他垂眸闪过一抹苦涩的神色,从一旁的抽屉拿出一小袋药,倒出一粒浅黄色药丸,强忍紧张地轻声说:「你刚出院,身体正虚弱,也补充点维他命吧。」

约翰见到药袋的当下脸色微变,很快又恢复如常,「不是已经吃完了?怎麽还有?」

「在你办公室找到的,你说过是从诊所里拿的。」尤尔将药丸又往前一递,「你住院不方便,我就自己去拿了,来。」

约翰未再驻留那药丸的目光有一丝冷却。他轻轻推开尤尔的手,依然笑得温柔,「这是特地为你配的,怎麽能浪费在我身上?我只需要休养几天就好了。」

尤尔静默了半晌,难掩哀凄地收起药丸,「你不肯吃,是因为这药有问题吗?」

「什麽?」约翰十分诧异地问:「我亲自挑的维他命怎麽会有问题?」

尤尔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坦白道:「我请人验了药,他们说这是禁药。」

「不可能,那是我……」约翰一愣,随即不可置信地惊呼:「难道是给我药的人弄错了?天,怎麽会这样?」他懊恼地皱起眉头,在对上尤尔审视的质疑眼神时,又转而错愕地说:「你……你怀疑我?」

尤尔没有回答,仅是直直地注视着约翰,希望能看出一丝真伪。

「宝贝,我这麽爱你,怎麽可能会伤害你?」约翰激动地握住他冰冷的手,认真而坚定的语气里有着不容忽视的受伤与无奈,「我们深爱着彼此,不也该互相信任吗?」

「……」

以爱为名的话语,让尤尔有一瞬被说服了。

其实刚才的解释也不无可能,或许真有人拿禁药骗了约翰,或许约翰根本就没有要伤害他,也或许亚伦和约翰只是长得很像的两个人,不是也有从小失散的双胞胎这种案例吗?

只要相信这个人,一切都会恢复原状,他还会是那个被宠爱的幸运儿,约翰仍是为他撑起一片天的爱人,他们可以继续过着完美的幸福生活。

然而,梦中被水波扭曲的快意笑脸,始终无法从尤尔的记忆中抹去。他低下头不住轻喘,想平息堵在胸口的闷痛,却几乎要败给交战不息的纠结。

这时,黑晊世的话忽然滑过心底。

「我能教你感应他人的特殊记忆……」

——记忆感应术,据说是他这类意念型灵能者独有的特殊能力。

只要看一眼,他就能知道藏在约翰心中的秘密,但同时也再回不了头。

他犹豫不决地反握住约翰的手,这看似主动示好的举动令约翰满意地扬起笑意,柔情更盛的宠溺目光差点要迷眩了他的心智。

还是……不,不可以,就一次做个了断吧!

静下心,放空思绪,相信天赋予的力量……

尤尔垂眸握紧双手,仔细回想黑晊世的字句教导後,再抬眼专注凝视约翰的眼眸,於心中反覆默念:「让我看看你的记忆,约翰・道尔。」

此刻的他对真相的渴求胜过了一切,令原先的犹豫不安荡然无存。毫无杂念的思绪中,被封存已久的力量渐渐苏醒,一股热流随强烈的念想自心口传遍全身,所有观感也异常清晰了起来,好似他的灵魂能穿过时间与空间所架设的边界,随心所欲地遨翔宇宙。

这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完全不同於过往感应鬼魂的痛苦,使他越加无所顾忌地扩大意念。渐渐地,眼前所见的,不再只是约翰含笑的注视,而是像透过那具壳子捕捉窝藏其内的魂魄,凡人无法见得的银白光芒於碧绿瞳底流转,属於约翰的灵魂记忆也一幕幕流入了脑海。

首先是自己被宠爱的幸福睡颜,原来记忆是以倒叙前进,越近期的越鲜明详细。

看着这些珍贵的回忆,他开始动摇了。也许约翰真没有骗他吧?

这个念头方起,接下来的景象却将他瞬间打入地狱。

——约翰在公共电话亭里交谈车祸计画,安排的时间正与他们发生车祸的日子一致。

——疗养院的挟持事件中,约翰站在门口偷听,直到山米父亲似有被说动迹象,才现身要求交换人质,并於搏斗时刻意将对方持枪的手转向自己的腹部,演出一场为爱牺牲的戏码。

——暴风雪之夜,约翰在疗养院附近的旅馆打电话,算准时间才悠悠走进风雪,制造为爱飞奔而来的狼狈与担忧,让他从此甘愿付出所有。

他哑然观望这一切,曾为约翰怦然跳动的心越来越冷。

原来,所有的感动全是这人精心布的局,而他只是被玩弄於股掌之上的玩具。

原来,他真有这麽愚蠢无知!

记忆回到艾琳的殒逝,一切都如那场绝望的梦,他的心也残破得再无法拼凑。

画面持续流动,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红发男孩缓缓闭上碧绿双眼,生命於睡梦中悄然流逝,约翰轻抚恋人失温的脸庞,愉悦的轻笑声令人不寒而栗。再往前,全是一条条无知生命在约翰看似怜爱的微笑中入土,周而复始。

若之前的感觉叫做心碎,现在的他则是麻木地看着这恶魔既温柔又残酷的犯罪历程。

倒流的时间,终於回到最灰暗的片段。

——夜深人静时,少年面无表情地松开瓦斯管道後悄然离家。待哀悼的亲友纷纷告别完散去,少年独自望着棺木里安详长眠的父母,笑得彷佛自己刚完成一幅旷世钜作。

「你!」尤尔震愕地甩开约翰的手倒退几步,积聚泪水的眼里满是无法想像的惊惧,「你竟然连自己的父母都不放过?」

没想到这世上真有人能如此冷血地杀害至亲,而对方竟是他爱了一年多的人!

「我、我需要冷静一下……」难以消化的震惊,让他陷入前所未有的慌乱。他语无伦次地移开视线,步伐凌乱地要往外奔去,想离开这个地方沉静思绪。

谁知,一个东西忽然朝眼前砸来,狠戾地击上他的额头。

「啊!」

一道若有似无的金光乍现,碎骨的声响重重敲入心头,痛得他脑袋一晕,立即颓然倒地。艳红的血花溅上凶器,蔓延了一室杀机。

「我就不信你死不了!」约翰扔掉随意操起的重物,咬牙切齿地跪在尤尔身上掐紧咽喉,全然不见平日的温和文雅。一再出乎预料的发展,令向来从容的凶手终於失控了。

「呃……唔……不……不要……约……」尤尔被掐住的喉咙挤不进一点空气,只能发出断续的濒死呜咽,流进眼里的鲜血染红了画面,更加深约翰脸上的凶残杀意,好似记忆中的温柔深情从未存在过,更唤起了久远前的某夜残暴的酷刑。

——原来那场不顾他哭求的失控强暴,正是恶魔的真面目。

尤尔躺在地上无声地流着泪,真真实实地体㑹令人窒息的绝望。

那个总是笑着唤他宝贝的爱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残忍嗜血的怪物,一年来编织的幸福与信以为真的爱也在一点点崩毁。心碎的最後,他终於放弃挣扎地闭上双眼,任由怪物啃食自己的生命。

就在这一刻,一声愤怒的长啸骤响,正要掐断喉骨的人顿如被冻结般定格,白狐越过房门飞来,用前爪掰开行凶的双手,再用长尾一扫,将约翰抛向房间的另一头後,就在尤尔的上方不停盘旋,以九尾织成一道防护网,等待救援到来。

谁也没注意到,被约翰扔至一旁的染血凶器,竟乾净得无一丝血迹。似吸尽悲泣血水的雕像正直直矗立,女神瞪视世人的肃杀神情越显嫉恶如仇。

****

「育!」

倏然灼烫的项链令黑晊世疲惫的步伐一顿,随即听见式神太阴於脑中的惊鸣,便顾不得自身此时的状况,直接施展离魂术奔向感应所在。

後头的克里斯一看,连忙冲去接住倒下的人。

「干!就说了要先讲一声!」不比自己矮多少的身体沉重地压在肩上,让他忍不住骂了句粗话,接着朝还在悠哉收东西的罢课司机大吼:「死阿宅快一点!」

虽然约翰只是一个心理变态的凡人,以他们身怀异能的侦察员来说,是勾个指头就能搞定的小菜一碟,但方才的任务实在太过艰钜,大夥都耗费大量灵力,若黑晊世还长时间处於离魂状态,便会加速耗损精力,所以他得尽快把身体送过去。

克里斯烦恼地左右张望一番,忽然灵光一闪,立刻朝另一批分队走去。没记错的话,某个日本来的分队同僚有只附带隐身功能的灵兽坐骑,可以畅行无阻地四处飞行,这麽好康的东西,当然要厚脸皮地去蹭一蹭。

同一时刻,黑晊世的灵体赶到时,三十秒正好结束。他见尤尔头破血流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顿时勃然大怒,恨不得将始作俑者碎屍万段。

而恢复行动的约翰瞪着眼前的怪象,更为惊愕。为何会有腾空飞行的白狐?那淡薄近乎透明的人影是怎麽回事?他又是何时移到这位置的?

所有的疑惑都还来不及消化,就见那透明人影投来震怒的杀意,他便明白自己已错失良机,连忙就要逃跑。

「腾蛇!」黑晊世喝令式神施以束缚,即便他再想将约翰杀之而後快,却也不愿让这恶人的血脏了他的式神,还不如交给阳间的警察以法制裁。

眼见一条浑身紫气的绿色巨蟒凌空飞来,约翰又一次震惊了,在他充满丰富科学知识的聪明脑袋里,竟找不到一条理论能解释这些超乎自然的现象。他急速转着脑子思考退路,边不住闪躲倒退,岂料脚边不知何时滚来一个雕像,让他不慎一脚踩到,便往後摔向悄然开启的窗户,整个人翻了出去。

就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急忙抓住窗沿,将自己吊在四层楼高的空中。剧烈的动作令尚未痊癒的断骨刺痛内脏,痛得他差点晕过去,也再无法抬起另一只手,只得咬着牙试图寻找救命的稻草。

这时,上方忽然被一道阴影笼罩,他反射性地抬头一看,竟是一座青铜雕像。

似乎曾在哪见过?

他的脑海闪过一幕似曾相识的画面,却不及再细想,只因他望见雕像的後方冉冉升起一道巨大的人影,宛如持剑高举的复仇女神降临人世,张狂肃杀地一脚踩上他的手,双目怒张地绽放出金色光芒,强烈得让他几乎睁不开眼。

「不可能……这不可能……」

连串匪夷所思的怪象让约翰茫然地反覆低语。

一直以来,他都视宗教於无物,更不相信鬼神之说,然而,今晚的一切太过突然、太超乎常理,就像他突然被丢进一个未知的神秘领域,惊得他措手不及,更不相信自己竟会落得这般狼狈。

而上天没给他多少时间思索,复仇女神彷佛终於找到惩制的机会,朝攀在窗沿上的恶徒挥剑落下,约翰顿感脑袋如遭重击般轰然一震,便不禁松开了手,直直往下坠去。

他仰望越来越远的夜空,忆起自己走到这一步的最初源头。

克恩・唐纳森——後来的亚伦・道格拉斯与约翰・道尔——从小就觉得自己异於常人。

当身边同龄孩子会抱着布偶撒娇或为了糖果吵闹时,他找不到任何能引起感觉的事物,好似他的灵魂生来就少了颗心,但他仍保持着足以骗过所有人的乖巧笑容,因而父母从未发现他内心的空洞,他也茫然地度过每一天,直到一场意外。

隔壁邻居有只小狗总爱四处溜达,对谁都热情和善,包括对他。那天,他心血来潮将手中的炸洋葱圈丢过去,见牠欢快地吞下洋葱圈後就直朝着他傻笑,他便将整包洋葱圈全给了牠。

隔日,邻居夫妻在门口啜泣大骂:「是谁喂巴迪吃洋葱害死牠的?」

他这才领悟是自己一时的无心之举杀死了小狗,但回想起小狗死前摇尾吃食的快乐模样,一股快感竟油然而生,原来让可爱的东西在最快乐的时候死去是能令自己感到愉悦的事。

当时,他才十岁。

之後的每一天,那难忘的一幕始终在脑海徘徊不去。渐渐地,他发现内心住了一个恶魔,喜欢操纵玩弄可爱的生命,让对方在最幸福的时刻神不知鬼不觉地结束一生。

——他想要掌握一个生命的所有命运,不论是喜怒哀乐,或生与死。

为了确认这个发现,他做了一个实验。

家里有只漂亮的长毛小黑猫,牠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有双碧绿的眼眸,美丽得连他都爱不释手。於是,他决定让这只名为贝尔的小猫成为第一个玩具。

当时,他十二岁。

凝视最爱向自己撒娇的美丽小贝尔在怀里闭上眼,他开心地大笑了,就像得到心爱玩具的普通孩子那样地快乐。此後,他经常想办法让家里新添可爱的宠物以供他不断享乐。

也不知为何,他总爱挑选有漂亮碧眼的小东西,而这一切,父母竟从未怀疑过。

十八岁时,心中的慾望越渐贪婪,他玩腻了太容易被操弄的小动物,想要追求更刺激的、更具挑战性的对象。於是,他将目标转向人类——始终认为自己优秀乖巧的父母。

至於双亲的人寿保险金则是意外的收获,而这一大笔钱也给了他许多方便,不论是改名换姓、转换环境、伪装新身份等。

从那时起,克恩・唐纳森就开始了他的狩猎人生。

他不断转移阵地,以全新的身份挑选下一个对象,将猎物改造成他喜欢的模样,并在两人最幸福美满的时候,让对方不知不觉地永远沉眠,如此周而复始。

他承诺每位伴侣一生的幸福,也自认做到了,只是他从没明说,这一生有多长,又是如何结束,直到艾琳这个意外,尽管他以为那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

「别让他死。」

死亡对这一身罪孽的人来说,太过轻松。

黑晊世对腾蛇交代完,便焦急地察看失去意识的人。之前下的防护咒已发挥效用,加上尤尔自身的修复力,额头上的血洞已经止了血,脖子上的手印也渐渐转淡。

但心里的伤该如何疗癒,他实在毫无头绪,只能不断轻抚尤尔苍白失色的脸庞,一次又一次地低念静心咒,希望能藉此安抚那颗伤痕累累的心。

克里斯历经三小时的飞程,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後,就将黑晊世的身体往沙发一扔,连忙询问被召出来善後的贵人。

不久前才从医院回来的贵人,便摇头轻叹地娓娓道来。

约翰坠楼的事惊动了邻居,警察与救护车没多久就赶来了。为免那些搞不清楚状况的警察打扰尤尔,黑晊世又处於离魂状态无法见人,便令贵人化成尤尔的样貌,随同救护车前去医院应付警方询问。至於说词,自然是约翰忽然狂性大作欲施暴杀害自己,却在挣扎间不慎摔落窗外,自己因为受到惊吓而不及救人,贵人还刻意幻化出额头的伤口以作证明。

这厢才解释完,沙发上的黑晊世就睁开眼站起身,才经历一场大战又长时间离魂,导致他此刻的脸色十分憔悴,但他还无法休息,因为尤尔的状况不甚乐观。

「太裳。」不顾自己快站不住的身子,他再次召唤专门治癒的式神。

「够了你!」克里斯一把将人压回沙发上,「小育伤得很重吗?你好歹也休息一下,要再搞出什麽吐血昏迷的话,拎盃就直接把你踹进地府里!」

训完话後,他走进卧房,还不忘多酸一句:「灵力多很会召唤了不起喔?」

「……」

房内,一身穿鹅黄长袍的清秀男子,正立在床边施法治癒。

「情况如何?」克里斯看着床上几乎完好无缺的人,除了额头上的细疤,怎麽看都不像是重伤不治,但尤尔仍昏迷不醒,让他也不免也担心了起来。

「身体无碍。」太裳神情淡然地收回手,「那疤痕是心里的伤,在下治不了。」

「那他何时能醒?」黑晊世在贵人搀扶下靠在门边问道。

照理说,举凡接受太裳治癒的人,不仅伤势能迅速好转,体力与精神也能恢复如常,但尤尔仍未有清醒迹象,这令他感到莫名的恐慌,希望事情不会是他猜想的那样。

太裳凝神注视尤尔半晌後,摇了摇头,「他对自己下了禁锢,除非他自愿解开,否则谁也唤不醒。」

「操!」克里斯皱眉低骂:「为了那种畜生?」

「自我禁锢……」黑晊世灰心地闭上眼。

这世间於你,真无留恋了吗?育。

※※※※※

後记:

真相就是,约翰是天生就没有心的纯恶之魂。至於为什麽会有「纯恶之魂」这种东西,则会在第二部解释。

在灵能侦察系列里,「纯恶之魂」将会是非常重要的主题之一。

约翰先生还有很多很多的戏,所以不会死的……吧?XD

by喵芭渴死姬/初版:11.12.2013/二版:06.16.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