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伴随女孩的声音消逝,我猛地睁开双眼,茫然地看着眼前遥远的天花板。

身旁莫影依旧维持着相同的姿势,只是头斜靠着床头睡着了。

我轻轻将头从他膝上移开,坐起身子。

头……仍有些痛,我到底睡了多久?

抬头看向悬挂於壁上的时钟,凌晨两点?

我走向衣橱,随时抽出一套衣服,然後走向浴室。

这里所有我需要的物品都是莫影准备的,除了定期有人会送饭来,莫影根本不让我有接触到外头的机会。

不过……这也比当初那间白色的房间好太多了。

至少,我还能在这房里自由行走。

打开淋浴的水龙头,我仰头闭起眼,任由水流冲刷过全身肌肤。

刚刚那个梦,看来恐怕存在着一定的真实性,从莫影的语气来看,我的记忆肯定有缺漏,而且缺漏的部分还和他以及沈帘有关。

莫影说过,那是段他不愿我记起,却又不希望我遗忘的记忆。

所以他不会告诉我,他是希望……我自己去找?

假设梦里的男孩真的是沈帘和莫影的话,那他们恐怕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认识了。

但为何每次提起与莫氏的合作,我却从未听见沈帘提及莫影?

心里隐隐有几丝不安,沈帘是不是……也隐瞒了我什麽?

摇摇头甩去这丝念头,或许是我想太多了,梦境的真实度也还有待考察,现在就下定论未免也太早了。

还有梦境里的那个小女孩,那个模样……是夕?

算算年纪,差不多是在那个年龄,所以後来沈帘将夕带回沈家,那莫影呢?

为何那日莫影没有出现?

况且,若这真是我记忆里的一部分,那当时我也在场?我小时候见过他们?

思索着将衣服穿上,我边擦乾头发边走出浴室。一出浴室,便见莫影僵硬地坐在床边,见到我时一脸阴郁的走过来将我揽入怀中。

「我的头发……」看着他的衣服快速被我弄湿,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别乱跑。」莫影低声道,声音混杂了些刚起床的沙哑。

「我只是去冲个澡。」

「下次把我叫醒再去。」

「……我去冲澡叫醒你做什麽?」

莫影薄唇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压重环住我腰的手:「我的影儿,你这是希望我将你绑在床上,一秒也不让你离开吗?」

你现在这样不让我离开这个房间又有何差别?

咽下冲至嘴边的话语,现在激怒他一点意义也没有,我抬头深深地凝视他。

莫影执着与我的原因又是什麽?

偏头看着他将我抱至床上,并拿过毛巾接替我适才的动作,一个想法逐渐成形。

「莫御……呃、莫影。」在他瞥过来的目光中我自动改了口。

「嗯?」他满意地回声,手指温柔地擦拭着头发,专注的目光令我有些开不了口。

「我刚刚……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见他停下动作转头怔怔地瞅着我,我加重语气道:「好像是小时候的事。」

莫影脸色顿时有些苍白,「你都想起来了?」

「没有,只是有些零碎的片段。」我赶紧道。

莫影像是松了口气,转头继续擦拭着头发,淡道:「是吗?」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语气里有些令人意外的……怅然若失?

我面不改色的应着,心里暗自思索,看来莫影的确害怕却又希望我记忆恢复,若真如此,那麽若我主动设法寻回记忆,他该是不会阻止才是。

莫影也说过,那段记忆我必须自己去寻找,既然如此……

「在想什麽?」莫影不知何时起停下擦拭的手,不悦地将我拉至他腿上坐好。

我幽幽地看着他,思绪逐渐清明。

我需要一个动力,逼迫我下一个决定。

「为什麽当初救我?又为什麽将我禁锢十年?为什麽让我离开,还让我遇见沈帘?楚的事又是谁安排的?目的是什麽?沈帘为什麽会对我……一见锺情?」

我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面对莫影幽深的双眸,「甚至於,当年浩爷爷的事临终前的遗言……莫影,这些你全都知道是不是?」

莫影沉沉地看着我,「你想说什麽?」

「莫影……」我按捺下内心的恐惧,丢出一个大胆的问句。

「我们打个赌。」

莫影依旧不语,等着我说下去。

我咬咬唇,继续道:「我的记忆……你其实是希望我想起来的吧?但是你又害怕我想起,所以从不愿告诉我。」

「莫影,你给我半年,让我去寻找那段记忆。」

莫影沉默了半晌,尔後哑声低问道:「若是半年後,你还是找不到呢?」

我扯出一抹苦笑,「屈时我任你处置,这辈子给你,心甘情愿。」

莫影瞬间瞪大眼,幽深黑瞳错愕地瞪着我。

我坚定直视,「我说真的。」我加重语气道。

「为什麽?还有……沈帘呢?」像是突然得到了自己用尽生命渴求却不得的事物,他此刻感到不真实的慌乱。

我垂下眼,「我会和他说清楚,莫影,我不可能带着怀疑与困惑就这麽懵懵懂懂的和他走下去,这是个赌局,我输了,认命陪你一生;我赢了,你放过我。」

「莫影,我不知道到底过去发生了什麽,这辈子,我都在病痛中模糊走着,连自己记忆出了问题都不知……呵,莫影,我不要放任自己後半辈子如此度过,我受够了对任何发生在我身上的事都感到无能为力。」

「你不肯说,沈帘一定也是,那就让我自己找,莫影,那是我的过去,我有权力知道。」

一口气说完心中所想,同时也让我厘清了心中所想。

这就像场局,我深陷其中,却对一切该知的事情感到茫然,只能被他人推着步调前进。

这是属於我的残局,而我将独自下完它。

我不该是自己生命里的棋子。

浩爷爷说过,若非为存,宁落为尘

但沈帘也说过,那样太过绝然的悲哀,死亡,只是最洒脱的逃避,而我不愿逃避。

因为有人在背後等待,因为有人说了这是场他从不在乎筹码跟输赢的赌局,因为他说了不离不弃。

沈帘,和莫影赌完这场,我回去陪你。

然後告诉你,与我的这场赌局,我们都是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