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君知妾有夫（完） — €第四章-合(3)
一早，蔺楼便来到蔺府，他依循着自己七年前的印象，找到了蔺如暄的书房。
他的到来让蔺如暄很意外。
「我来，不是没有理由的。」
蔺如暄正色，回应道：「是，我知道。」
七年前，叔叔搬出蔺府後，他便料到了今日。
「你还记得，当年的妍儿的那件事吧。」
「叔叔，我很遗憾。」
蔺楼冷笑，「遗憾？那有改过麽？」
他又忍不住嘲讽道：「显然是没有的。蔺府的生活这麽优渥，不会真的连一个患有『常年风湿』的人都控制不了病情吧？」
蔺如暄那张平时毫无波澜的面孔突然起了微小的变化。
「我和骆老爷是莫逆，骆夫人我自然也认识，她的病我清楚得很呢。那，究竟又是怎样糟糕环境，才会让一个人的好好的病，突然复发得这麽严重呢？暄儿，你好好想想吧。」
蔺楼故作轻松地拍了拍蔺如暄的肩头，道：「好了，刚才那都是题外话，放松些。」
「叔叔您直说无妨。」
「你应该不会不晓得，这些年来我搬出去，不只是和蔺府隔绝，更是为了等待一个『时机』吧？」
「现在，我已经等到了那个时机……但我一直知晓，暄儿你是无辜的。」语气渐渐转柔。
蔺如暄拧眉，不太确定，「您是想说……」
「别待在蔺府了。」他又道：「你知晓楼叔我的个性，我不想看无辜的人受害。所以，离开吧，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吧，我知道，你从来就不是会贪恋这些荣华富贵的人。」
「叔叔，不可以，她……是我娘。」
蔺如暄低眉，他不可以抛弃娘离开，他表明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对娘做了那些事却是心知肚明的。当年娘要他迎娶骆府的大小姐而不是蔺妍，无非是不想让叔叔得到他们的一分家产，於是他挣扎了很久，最终才听从了娘，迟迟将骆桢娶进门。
而蔺妍的死，他岂又会不知？蔺妍生性开朗，断断不会因为他一声婉拒便自尽了，他当时派人查了，她竟私自和娘会面过！
和娘详细谈了什麽他不得而知，可他从蔺妍附近的奴仆们口中得知，蔺妍自那日回来，便受了重伤，不仅仅是身上，亦有心口上的疮疤。
他当下明白了一切，纠结之中，却也默许了，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却隐隐约约明白有什麽事就要发生了，他只好夜夜出去散心，顺道逃避那些可能会来向他举发娘的人。
於是那一天他错过了来找他解开蔺妍心怀的云云，事情无可挽回。
也许他，就是另一个杀人凶手吧……
娘做的恶事，有一半皆是为了他，他又该怎样出言阻止，又该怎样说出口？
依稀，他还记得，幼时，娘那一双温暖而柔软的手，是如何教导他学习，照顾生病的他，当他知晓娘发现蔺阡凌的存在後，她又是如何用轻柔的声调，掩饰她心中极度想发泄的恨意。
他不恨，他心疼，心疼娘为他做的一切，为了他，她不惜作恶，所以他断断不能抛弃她，即使将来面对的是困境，他也要陪着她，就像当初她握着他的手，和他说「娘没事」那样。
蔺如暄知道即使今日叔叔不出现，也会有其他人来举发他们蔺府的，不仅仅是娘，蔺府已经干了太多恶事。蔺如暄极力挽回，力挽狂澜，想扶植回蔺府的形象，或许，让曾经的那些曾对他们指指点点的人忘了也好。
可，他终究还是等不到蔺府被完全导正的一天呀，叔叔还是记着过往，还是来了。
「我认识一些官员，蔺府之前是干什麽的，你应该知道。」蔺楼不理会他，又继续道。
是，他在暗示他，因为他不想到最後与他敌对。
眼前这个温文儒雅的少年，绝对是个好人。
这些年来，他离开蔺府，却同时也不断蒐集着过去蔺府作奸犯科的证据，蔺府一直不是什麽做好事的，他们当初是以帮派起家的，寻找这些，自然简单，可是要找到足够的分量，使之从此一蹶不振，这又是另一件难事了。
可知朝廷有多想打压蔺府这屹立不摇的大家族？但因为他们分布得太广，官场、商场、赌场，皆有蔺府的人马，财力、势力雄厚，要如何才能铲除？显然找不到无懈可击的好方法。
於是，此时的蔺楼便是关键人物了。
纵使蔺楼离开了蔺府，但在外人眼中，蔺楼仍旧是属於蔺府，倘若由他来「自首」，应该更能够轻易扳倒蔺府吧……
蔺如暄站了起来，皆是明理人，他很清楚蔺楼在说什麽。
「……我没有办法，将蔺府弃之不管。」
「暄儿，你很好。」蔺楼顿了下，「可你再好，若是背後有个人不断在扯你後腿，蔺府，是怎样也挽救不了的。」
「叔叔……」
「别叫我叔叔，和阡凌一样，叫我楼叔吧。」蔺楼叹了口气，又道：「我已经习惯了这个称呼。」
蔺如暄连忙改口，「楼叔，您来劝我的，正是我要告诉您的。您……回来蔺府吧，我可以代替爹，把您应有的，全都还给您。」
蔺楼坚决地摇了摇头，「不可能。」
「你以为我这七年搬出去，只是为了换得你们一句毫无诚意的道歉？暄儿，你太傻，也太容易对人心软了，就和你爹一样，弄不清善恶。」
「……对不起。」
蔺如暄卑微地低下了头，他叫他别道歉了，他却还是说了，因为除了这三个字，他再也想不出其他了。
对不起，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但，那个他必须庇护的人……是他的娘亲。
「也罢，也罢，是我自己看走了眼，你和你爹，也算是半个狠心之人了，明明知晓了事情的原委，却选择了漠视，怪只怪，你爹娶错了人，你投错了胎呀……」
语调里没有责备的意味，而是对这人世的愤愤不平。
蔺如暄内疚地望着他。
「我不会再劝你了，也不可能重新回来蔺府。就当，我这一次前来，是给你们有个预警吧——」
蔺楼大笑，洒脱地转身，离去前他扬起手挥了挥，一边走远一边道：「继续做你的困兽之斗吧！一个有了残缺的家，是不可能恢复圆满的！」
势不可为，他已经将蔺府的恶行恶状送出去了，几日後，官府将派人来查封蔺府，而他，也不会逃避责任，将选在一个无人的地方，悄悄地一了百了，然後，渐渐为世人所淡忘，回到那风和日丽、被笑容溢满了的早晨，陪伴他乖巧的妍儿，就像七年前那样。
曾经，那不可一世的蔺府，就要毁在他手里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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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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