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两天,尹双悦就提出许多安全的物件给邹家峰,而他很快得就找到一间能让他养如此多动物的房子。

凤信只做到帮忙他搬家,大夥在整理到一个段落後,都坐下来休息。顺便环视整个房间,观赏大家忙了几个小时後的成效。

尹双悦把柠檬红茶递给凤信,她正在跟艾斯古琳玩。凤信接过,尹双悦跟着在她旁边落坐。

「那个阳台很大,但很可惜没有窗帘。」双悦指着在她们对面的落地窗。凤信点头,双月转头问躺在地上休息的邹家峰跟曹睿光,「欸,家峰,这个没窗帘,你要去买吗?还是你没差?」

「嗯?喔那个,亮雪有给我一个。」邹家峰起身找出一组窗帘,装上。艾斯古琳越过曹睿光的大腿,跳上他们花了不少时间组装好的猫树。

「啊对,凤信,下礼拜有表演,来看我吗?」双悦问。

「喔~你说社团博览会啊,那个我知道啊,可为什麽要看你妈妈?」

双悦翻了个白眼,转头问家峰,「管乐也有表演吧?」

「你女友也会来?」曹睿光坐起来插问。邹家峰点头。

曹睿光怪叫,转头抱怨。「学姊你们知道吗?这家伙到现在都还没带女朋友给我们看耶!」

「你是他阿公喔?为什麽要带给你看?」凤信吐嘲他。

笑声飘出灯光温暖的室内,进到夜色里。

=====

校内有活动,各个广场都摆满展示摊,展示了多样式的社团,而在主要的广场——阳光广场,主持人与音响的高昂声音从空地中央的一个舞台扩散出来,凤信与好友闪过几群人,一起挤进聚集在舞台前的人群中。

是飘枫吉他社!站在舞台中央的尹双悦正手抓着立式麦克风,闭眼在唱着带着淡淡悲伤的歌,这首歌的旋律会让路人驻足,抬头寻找那道乾净的嗓音来源,倾听歌词中被人生给击败的浓浓失意,引着听者把一切的速度都放慢。

尹双悦绑着公主头,短而蜷曲的黑发轻轻摇晃,纯白短袖搭浅蓝吊带宽裤,带着春天的气息,她忽地微笑,张开眼,与身旁左右的搭挡们互看,然後节奏转变欢快,下一句开始的歌词跳跃在台下的观众群中,她挥动手,脸上洋溢着享受表演的幸福。凤信跟着怪声尖叫,看见舞台上一角,靳雨昔弹着吉他,他低头注视着弦,带着微笑。表演了电影曼哈顿恋习曲里的LostStarsMIX版本。

就在大家以为表演快要结束时,现场只有几把吉他随性弹着和弦的声音,但舞台上的视线都聚集在靳雨昔上。尹双悦把麦克风抬过去立在他脚前。靳雨昔往後退,尹双悦鼓励地拍拍他,然後转过身举高手在空中打拍子,带动大家跟她一起。

其他的成员起了一个音,靳雨昔有点无措,他看向团员们的表情有点埋怨,显然这个桥段不是事先预排的,但他手指很快就跟上团内的後辈们,旋律开始了,他往前一跨,稍稍犹豫了一秒,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凤信有点惊讶,因为她第一次听到靳雨昔唱歌。虽然练习不足,落掉一两个音、忘掉一句歌词,但团员们默契很够,而且靳雨昔的声音很好听。台下全都不自觉地沉浸,跟着节奏晃动着头。

让凤信想起大二时,一起上的某堂地理课,在半暗的教室里,简报内容投射在黑板前的白布幕上,幻灯片画面不断跳换的光映照在前排学生们的脸庞,凤信一面低着头在笔记本上乱画,一面听他站在电脑讲桌前报告,心里想着他的声音很像广播里的DJ。没想到这次能听见他唱歌。

「AllIwannadoandallIwannabe,

AllIwannafeelissomethingreal,

IwanttobelievethateverythingIdo

Fromhereonoutwillbewithyou,

It’sgonnabewithyou.」

是JonahJohnson的withyou。凤信有点起鸡皮疙瘩。靳雨昔很少抬头与台下的人眼神接触,只专注在弹弦上,唯一一瞥却是看见呆愣的凤信,他露出一抹稍纵即逝的嗤笑。

阳光越过小叶榄仁,溜进每个红白两色的小棚架里,流动的人潮与吵杂喧闹的气氛里。飘枫吉他社在几场歌曲表演结束後,隔了好几个社团,终於换管乐社表演了。

坐在广场边石椅上的凤信,拉着玛融再度挤进舞台摇滚区。

设备乐器与社团成员一样多,他们开始演奏着轻松可爱的曲子,凤信找着邹家峰,他站在吹着长笛的两个男同学後面,低头看谱吹着法国号,前排的几把小提琴拉呀拉,接着曲调改变,悠扬舒心的乐音飘荡整个校园,就像因阳光而透着色彩的泡泡轻缓飘浮在空中。

表演中,凤信遇到曹睿光,他们在活动结束後,见到邹家峰,他正在收拾器材。瞥见凤信他们,他放下东西,跑去跟一个女孩子说了几句话,然後带着那个女孩走向他们。

「凤学姊,小光,你们刚有看到我表演?我吹错一个音…。」他露出一个糗表情。

凤信与曹睿光猛摇头。拜托,那个他们哪听得出来?

他们对家峰露出鼓励笑容,并不时把眼睛飘向一旁的女孩儿。

「你哪有只错一个啊,上一曲也错了很多!」那个女孩比家峰矮几公分,她拍打了他肩膀,傲慢率直地说。

「啊…完蛋了。你都听出来了?那社长一定…」

在他们对话时,凤信细细观察着。她是方才弹奏钢琴的那个女孩,若要说钢琴是高贵典雅的,那她便是在那高贵典雅中注入了活泼的泉流。人如其名,亮丽,爽朗,有些任性的大小姐,让凤信想起自己的母亲方日棠。

「欸。家峰,你不介绍一下喔?」小光忍不住插嘴。

「喔。」邹家峰像是现在才想起来正事,他打住聊天,靠大伙更近一些,「学姊,小光,她叫黄亮雪。是我的女朋友。」带着害羞表情,他微转身为他的女友介绍凤信与曹睿光。

黄亮雪对他们露出明朗的笑容。後方的管乐社其中一个成员叫邹家峰过去帮忙。亮雪拉住他,拿出手帕帮他擦汗。他露出腼腆笑容,轻握了一下她的手,就过去後头加入帮忙。

待亮雪回过头,看见的是眼中满满八卦的凤信与曹睿光,她有点愣住。

「所以,哼嘻嘻,是谁先告白的呀?接吻了吗?到第几垒了?快告诉我们~」

=====

凤信心底放心了,邹家峰很有福气,根本不需要担心。现在根本没有任何东西需要费神去担忧。世界多麽美好。

而去年12月考的日语能力检定,测验结果早已经出来了,玛融兴冲冲跑来告诉她她通过了。简直可喜可贺,她毕业门槛都已跨过去了一半。而凤信是拖到收到学校邮局的警告通知,因为她的信件已经放在那里太久了。她四月上旬才去拿成绩单。

却在打开那信封之後,像被打了一巴掌。不合格。她没有通过N2。

在这之前,她一直想玛融可能不会通过,就算会通过也是因为运气好,她则是自信满满她绝对会通过的,但才不是什麽运气咧,她明明看到的,玛融有多认真地准备这次的日检,而自己只是凭着一股莫名自傲,就进了考场。所以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她觉得愧疚。比起自己的不合格,自己对朋友有这样的心思更让她受重击。无比羞愧。

她晃到一个社区,走上一个长坡,一个转角有栋建筑物,这里是邹家峰住的地方。踏上几层红色的圆弧矮阶,两旁是几丛绿色植物,正门位於屋宇的直角处,是扇木头门,左右各有一条白色廊道,含羞草与七里香叶子的影子在墙上晃晃悠悠。

她按了门铃,呆立了好一会儿,才被一道声音给吓到。她弹回红矮阶上。

「他不在,说十分钟後就要回来了。」

看见右边廊道下倚着柱子的靳雨昔。她大叫。「吓死我!你不要突然出现好不好?」

凤信走上前,绕过上头悬挂着一盆常春藤的柱子,她也进了同一个廊道,发现木长椅子上躺着一包饲料,一袋猫沙与罐头。

他没有理她。他穿着一件薄帽T,及膝短裤,倚着柱子,没有拿着手机打发时间,一副悠闲的样子,看着午後阳光慵懒地闲晃在家峰家前门的自然景象,纯粹地等待。

「你等多久了?」她眯眼问他。

「53分钟。」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凤信怪叫一声,她抬头四处观看,开始找第二个入口。然後看见一扇狭长的窗微微开着一个小缝。她踏上窗台,抬起一只脚,试着要进去。里头传出来狗叫声。

「欸。不要这样。你这样很白痴。」

「…你没有听到大脚哈利在呼唤我吗?牠膀胱快爆了!」凤信很喘,挣扎了一会儿,一脚已经成功跨进去了,她扳着窗沿使力把自己往上撑。「等我!哈利!我马上进去解救你的膀胱!」

靳雨昔翻白眼。狗会叫是因为有人要侵入牠的地盘好吗?

「呼。老靳…。帮我一下。」用丑陋姿势努力了一会儿後,她上不去,却也下不来。转过头露出快哭的表情。

靳雨昔叹一口气,他一抬脚踏上窗台,拉住她的小腿,往下扯,但她死命抓住窗沿不放,没办法帮她下来,他一使力把她往上推去,另一只脚也跨进去了,她现在坐在窗沿上,不到几秒,就看见她跳下去的黑影。她伸直了手,露出一部分在窗沿上端,她在墙的另一面比了个剪刀手。

大脚哈利疯狂吠叫。她绕过去打开了木门,让靳雨昔进来。

靳雨昔把他带来的东西扛进来,拉开罐头,与猫饲料一起搅拌,把碗推向牠,俯身摸摸艾斯古琳,牠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他起身整理猫沙盆,清理粪便,倒入一层新的猫沙。把剩下的罐头封好,放入家峰的小冰箱。

凤信放下鱼饲料,凑过去与靳雨昔一起看着艾斯古琳吃饭。

几秒的安静,他与她的手指同时碰到一起,就在艾斯古琳埋头在碗里的脸部。她大笑,引起艾斯古琳抬起头看他们俩,嘴里还在咀嚼好吃的罐头肉。

「我最喜欢摸猫咪的鼻梁了。你也是吗?」她笑着,手指在艾斯古琳的鼻梁上来回抚着。「然後像这样…往上摸。」抚过鼻端、两眼间,到额顶,再到後脑勺,然後用两手包覆住猫耳朵,指尖感觉到薄弱的冰凉,轻轻搓揉,在接下去直到歪斜的尾巴尾端。

艾斯古琳继续吃着,在靳雨昔也抚上牠的背部时,牠尾巴来回甩动,并发出咕噜声。

「呜哇!好大声!」凤信惊讶那咕噜声。抬头看靳雨昔,竟也看见他的嘴角带着笑。

一个摩托车驶过的声音从家门外传来,带来一时的引擎声响,很快地又恢复安静。

「我这次的日检没有过。」她突然开口。「不过,这没什麽大不了的,我现在在上佐井桐老师的补救课程,只要通过了就可以…。还好我当初有加选到。哈哈。」

「问题是,我觉得玛融不会考过,但她通过了,我…我觉得我很坏心。」

她低垂着头,他说,「你们两个不是半斤八两吗?一样很混。」

「哪有?!玛融很认真好吗!虽然她是蛮常翘课的,但因为若这次没通过N2,就没办法毕业,让她吓到每天都在念书。她甚至好几次抓着试题跑去问老陈。」

「是喔。」

「就是这样!」

「这样算坏心吗?」

凤信愣住。

大脚哈利也一起过来,他摸摸牠。

「而且就算是坏心,那又怎样?不就屁点大的事吗?」他说。带着嘲弄。

小狗的鼻子发出一声长的呜咽。凤信鼻子也哼出一气。

凤信牵起牠的红色细绳,「走吧走吧,我的膀胱快爆了。」用奇怪的腔调模拟说出大脚哈利的想法。

她不由分说,一并拉起靳雨昔。两人一狗的,带着一袋猫粪,在这个社区的小路里悠晃,在四月末的午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