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看过那麽无所适从的莫以翔。

不是怀抱告白後的忐忑或自信,而是带着世界毁灭的眼神。他偏开头不再与我对视,我盯着他紧紧握住玻璃杯的手指。

手背都泛起青筋。

坐立难安许久,又或许只有经过一分钟的时间,他丢下一句「我什麽都没有说,忘了」,将手提着纸袋放到桌上,背起後背包负气出了餐厅。

我迟疑着追不追。忘了?

如果忘记那麽容易,世上不会还有千万种可以悲伤的理由。

他轻易地脱口而出,像是如鲠在喉的真心再也无法忍耐,我不能想像这些年他是珍藏着什麽样的心情在陪伴我。

当我因为与父母亲紧张的关系夜半逃家,坐着公车在城市晃荡;当我模拟考严重失利,抱着书包躲在补习班厕所掉泪;当我因为高三时期的暧昧对象伤心,对谁都发着幼稚的臭脾气。

每个难过不安的时分,他都不曾离去,我忽视了小时後萌芽的心意会成长。

用了捂开一株花的绵长时光,在这个时刻,莫以翔说喜欢我。

掐紧桌下的手,抬头向远方望去,玻璃窗外的他卓然而立,深色的背影让阳光镀上一层光辉,将孤独失落的阴影更加放大。

最後,他没有继续在这个失控上多说什麽,清淡浅浅的微笑中扬着难以查见的牵强,我装作看不明白,他已经越过我们之间岌岌可危的界线。

打破的平衡像无人搭理的跷跷板,再难回去。

目送莫以翔交出票券、抬脚要步上客运,我向前一步。

终究没有喊住他。

再见与谢谢,甚至是对不起都没有说出口。

我想我们就这样子了呀……

「莫以翔……」

谢谢你的喜欢,然後,对不起要辜负你的喜欢。

拖着蹒跚的脚步回到宿舍,换下一身汗水的衣服,上床用棉被裹着洗乾净的身子,轻轻嗅着睡衣上洗衣精的柠檬清香,睡意排山倒海来,今日心里曲折又压力大。

努努嘴,我缩了脑袋放任那些繁杂的思绪滋长,睡醒再说。

沉沉睡去,一觉醒来的时候窗外居然换上夜幕,我直起身体,过大的动静引来书桌前的人投来注目。

「醒了?睡多久?」

「童童你回来了呀……」

听我声音有异,她顿了动作。「怎麽了吗?有气无力的,是因为刚睡醒还是肚子饿了?」

「我又不是余芷澄……」这少女一让她饿到就要翻脸。

「那你是……看起来很不好。」

「别管我,让我长草。」

掀过棉被翻了身,闷着头,良久。

我探出半颗头,只露出一双郁郁的眼睛,软软的声音飘出来。「童童。」

「咦咦咦、怎麽了?」

「开个冷气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