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鬥魚的眼淚 — chapter 42【十八歲】──愛得自私
我的心一寒，不断摇头，「不、不会吧，大哥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可他真的做了。」梁少靖坚定地凝视我的双眸，「我说过了，那年发生很多痛苦的事情。」
我设法平复住自己紊乱的呼吸声，「然後呢？」
「然後林乐姗开始倒追以诺，以诺就和她交往了。」
「啊！？」我惊呼，「你中间是不是省略了很多东西啊？」
梁少靖搔搔自己的後脑杓，「我不了解林乐姗这个人嘛！只知道她的生活似乎也不怎麽圆满、过着堕落的人生，而能够吸引她目光的，只有处在相同世界、坏得彻底的以诺。当时的她明白，以诺并不爱自己，但她偏偏又爱着那个不爱自己的他，林乐姗就是喜欢坏男人。」
我的脑力似乎有些不堪负荷，「还真……奇特啊。」
梁少靖耸肩，「我也不懂，唉，女人啊。」
「那以诺呢？你总知道他为什麽要和林乐姗交往吧？」
「其实，我也不大清楚。」他勾起笑，「但就像你说的，他在伤害自己，从阿姨死了以後，他总在无意间惩罚自己。」
我低下头，剩下的面，我一口也无法咽下。
「双双，相信我，他们的交往根本不叫作交往，以诺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虽然林乐姗对他予取予求，但就是无论怎麽求，都始终求不到他的真心。」
我望向梁少靖深邃的双眼，不知怎的，我开始觉得林乐姗有些可怜。
「刚升高二的时候，林乐姗总喜欢跑去以诺家，甚至在那里过夜。」
「过夜！？」
梁少靖淡然解释，「以炫哥住在外面，叔叔都半夜才回家，所以家里空得很。」
我不同情林乐姗了，甚至有些吃醋。
「某天晚上，以诺打完工回到家，看见了一个我实在是无法想像的景象。」梁少靖的脸微微泛白，他握紧拳头，吞了吞口水，道：「林乐姗跟许颖程……在以诺的床上做……」
「做什麽？」
「做爱。」
语落，我瞬间像是被冰冻一般，说不出任何话。
「说也奇怪，当时以诺没有生气，他很冷静的提出分手。」
我下意识的用双手将头发揉乱，「这到底是什麽跟什麽啊！？」
梁少靖无力地说：「林乐姗或许是被以诺的态度弄得太累、太寂寞了，也或许是她一开始就不爱以诺，我不知道。」
「所以他们就这样分手了？」
「嗯，那时候林乐姗没有半点挣扎或不愿意，也和以诺一样，说停就停，断得乾净，投向许颖程的怀里，以诺与林乐姗也只交往不到四个月。」
我轻轻点头，随即又感到困惑，「可是既然林乐姗也同意分手，那现在为什麽又想要和以诺重新来过呢？」
梁少靖双手一摊，百般无奈地道：「这我真的就完全不明白了！她也许是发现自己还是爱以诺的，也可能是因为她喜欢那种被男生捧在手心上的感觉吧！」
「以诺在和她交往的时候又没将她捧在手心上。」
「那可能是她喜欢同时跟两个男生在一起吧。」梁少靖望向我的盘子，「你不吃吗？」
「你吃吧。」我将盘子推向他，「我总觉得，她只是在利用许颖程对她的感情来挽回以诺。」
「也许。」他大口吃光剩下的义大利面，结果被呛得不断咳嗽，我现在大概习惯了梁少靖这傻大个的行为模式，默默地推了一杯水给他，他喝完水後，才又开口，「咳咳，果然，这些事还是要去问以诺比较清楚。」
「嗯，我一定会找机会搞清楚的。」
毕竟，我一点也不想要以诺再继续与林乐姗有半点牵扯。
＊＊＊
假日打工结束後，我站在电梯门口，朝着手机里的方可璇说：「真的啦！你不要看人家一副很柔弱的样子，就瞧不起人啊！」
「可是你说的状况，真的很难让人相信啊！一根竹竿打架竟然那麽厉害，还撂狠话欸！」
「他其实是个很棒、很有自己想法的人，你看他真正和我在谈以诺的事情时，讲话多正常、多厉害啊！」我看见从电梯门反射出的自己，我的头发还真是有些凌乱。
「那他平常为什麽都摆出一副呆子的模样？」
「他本来就傻傻的，不是刻意摆出来的，而且，他只对自己熟悉或是认同的人露出这一面，这也是他对我们的客气与尊重。」我用空着的那只手将头发拨顺，忽然发觉，「他这个性倒跟你蛮像的。」
「什麽！？」
「只对自己认同的人展现真实的一面啊，你不也一样？」
「才不是！我是因为──」
电梯忽然敞开，我吓了一跳，立刻将视线从门移开，打断方可璇，「我现在有事，先这样，掰！」
不等她回应，我迳自挂断电话，抬首望向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人，「午安。」
以诺扬起一边眉，「你又在这堵我？」
我腼腆一笑，「你答应过不能推开我了哦。」
他点点头，将双手插在胸前，「我倒想知道你是从哪得知我今天休假的？」
我耸肩，「我就是知道。」
「梁少靖那小子今天说有事不能跟我出来。」以诺歪着头，双眼紧盯我，从我的身旁缓慢地走过，「你们串通好的吧？」
我转向他，「对，我就是从他那里知道你今天放假的，不行吗？」
「行。」他淡然回应，「不过，不准问我一堆问题，我不想回答。」
我皱眉，走向前抓起他的手臂，「我今天没有任何目的，只是要你去我家坐坐，聊个天而已。」
以诺没有甩开我的手，任由我将他往家里拖去，「叔叔他们在家吗？」
「不在。」我打开大门，将以诺往玄关用力一推，他回头瞪我，「我没有要逃，不用这麽暴力。」
我微微一笑，转身将门关上後，脱下鞋子，丢了一双室内拖鞋给以诺。他踏进屋内，环顾四周，眼神与国中时他一一检视我家的照片如出一辙，我站在客厅的桌子旁，安静凝望他的脸庞，细数他与过去相同的部分，也重新认识他与过去截然不同的部分。
以诺不发一语的走进饭厅，我跟上他，停在他身後，虽然只能看见他的背影，我却明白他此刻的表情是什麽样子。他轻声道：「都没变。」
我没回应，我知道，以诺正在怀念，怀念那些过往，那些与我们家人一起共度的每一顿晚餐。
他的手指轻轻划过桌沿，停在茶杯旁，喃喃自语，「我回来了。」
我想，这个家对以诺来说，才是让他感到最温暖、最像是家的家，回到这里，才算是真正的回到台北的家。
「欢迎回来。」我笑着走到他身边，「和以前一样，只要你喜欢，随时都可以回来家里。」
他望向我，露出有些犹豫的表情。我拉着他的手臂，一同走进我的房间里，伸手拾起书桌旁的鱼饲料，丢了一些进去鱼缸中，「听说大部分的斗鱼活到两岁，但你看牠，已经快要四岁了。」
以诺弯下身，凝视缸中的鱼，「多亏你细心照料。」
我微笑，「不，我认为全是因为牠自己旺盛又强韧的生命力，还有不向命运低头的坚强。」
以诺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下一秒，我们竟不约而同地开口
──『就和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