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特傳》艷焰 — 棄與子 四

那个孩子蜷着，像一条虫围绕着自己。可惜，想念的温暖依然不在。夏碎不知为何、默默地在心里念完，然後离开阿因的房间。风铃仍挂在天花板上，他仰头，微微地不安。不安……不安蚕食着夏碎，夏碎只能叹气。叹完气之後，他必须继续前进。

『如果停止了，谁都会不幸福哦。』

这是伊多，持有先见之镜的守护者说的话。

谁都可以犹疑，独独自己不行。夏碎不停地跟自己说。他怕停止了，就有熟识者哭泣。如同他弟弟的想像，夏碎还是温柔而不太在乎自己的人。

「交涉好了……你们该走罗。」

负责的刑警尽量活络气氛，不过还是失败了。

夏碎领着宫一刻和小聿，出了虞家门。他说，「人拥有最厉害的力量是什麽，你们知道吗？」

不太在乎别人的反应，夏碎继续说。

「是言语喔！」夏碎微笑。「只要善用言语，小聿和阿因一定都会回到你们的日常的。」

他们先被刑警载到第一个案发现场，夏碎一下车就看到公会的人。小聿看着他和穿着红袍、戴着面具的人交谈，那名红袍又到刑警旁侧解释，而夏碎则对小聿和宫一刻笑了笑，什麽都没说。宫一刻皱眉。

「夏碎，怎麽了？」

夏碎与宫一刻对视一阵子才说，「这次是丧门，因为他刚好住台中。」

「丧门？」宫一刻拔高声调後顿了顿。「他……啧，公会不知道他们是什麽吗？」

「不可能，我觉得……公会怪怪的。」

小聿眨眨眼，他转头看着他们口中那名青年。青年沈静，周身带着让人舒坦的氛围，待在公会那，似乎有在听人说话，又好像没有。忽地，小聿的视线黏着在一名女人上。那名女人被这里的氛围排斥，但却完好且无所谓的笑着站在边缘处。

他朝着小聿举起手中的酒瓶，毫无犹疑的灌下一大口。

其他人慢慢地也发现这名女子，可是显然没有人认识他。他突兀地在这里、突兀地笑着却只喝酒、突兀地嘲讽般看几眼丧门，但旋即，他在自己的世界动了起来，他优雅又大叔的走着，小聿有点羡慕，他好像不会为什麽困扰，他有能力处在与他人不同的世界，是以他不必在乎别人。

「少年，这没什麽好羡慕的喔！」突然，他转头对小聿说。「总是会有意外的，更何况、我可是被拜托才会来的呢，谁也不可能什麽都不在乎呦！」

夏碎最先反应过来，他微微欠身。「您好，我是药师寺夏碎。」

「啧，别这麽有礼貌啦，我会想起某个欠揍的徒弟，这会让我想囤更多的酒。」女人笑笑。「我是甄麒麟，算是……来预防被卖个朝天的？」

「麒麟？」

「唔，姑且是。」

宫一刻皱眉，「是就是，什麽是姑且是？」

「就跟你们等等会遇到的有点像，看过钢之链金术师吗？概念很像，不过本质上是有点差的。本质上比较像九十九神或式神一类的。」

夏碎懂了。他却挑起眉。「你，该不会是被他拜托的吧？」

「是哦，可是他还会继续失踪吧？照他的意思，他如果出现，绝对会被玩死。」

「他知道……。」夏碎眯眼，甄麒麟觉得他是一只被惹到的狐狸，眼睛狭长而危险。不过，这种危险，是指被算计的危险，对甄麒麟而言，不怎麽存在威胁生命的危险因子。「呵呵，有自知之明，是好事。虽然不懂发生什麽事，不过如此一来就解释的通了。」

「喂夏碎，你——」

「小聿，你先跟着他们，虽然都不怎麽靠谱。」夏碎最後几个音刻意咬的很重。「我很快就会回来。」

小聿望着夏碎跑到丧门那，而宫一刻低咒着说他不靠谱的夏碎。

「真是聪明，不过聪明的人往往都不长寿，这在很多很多部漫画都验证了。」甄麒麟可惜似的叹口气。可是小聿不知道他是真心与否，因为他又没心没肺的继续喝酒，并吃着不知从何拿出的下酒菜。「这就是人生啊！」

低头，小聿忽然感到不安。这种不安，或许是阿因不在身边造成的，他总觉得下一秒、自己和阿因会隔着一条蜿蜒的河流，越不过去也无法等待。他向前跑，不管宫一刻的叫喊和甄麒麟的言语，他好像听到阿因的声音，细微而虚弱，似乎快要没有生息。这个认知使他快要窒息……那麽不祥的他能被阿因期待开口说话、被阿因认真对待、被虞家当作普通家人，他怎麽可能对阿因松手？

怎麽能——

『笨蛋。』

小聿愣住。

『回去。』

那是近乎透明的……种族。小聿觉得这位绝对不是人类。这位连脸都是透明的白，即使双耳配戴红色的耳饰，他仍然没人气，就像时间，也许不这麽冷漠，却理性的不如人类会因为某些事停下。然後，小聿像被蛊惑般朝他伸出手。

大概是因为小聿有点知道，理性的处事不代表不会在心里感性。

——可是，小聿的手穿过这位。

『我不是你能碰到的，我只是意念体。』

他没有再说话。

而小聿被用力往後拉。

甄麒麟直接巴他头，「啧，少年热血是很好啦，但是不要随便跑到我也快拉不到你的地方。很累耶，你也体谅一下老人家。」

「看来小聿你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了。」夏碎无奈的叹气，无视小聿僵硬的身躯、直接揉他头发。「别再乱跑了。」

小聿张嘴，「阿因……声音……。」

「声音？老子没听到。」宫一刻说，「该不会他们是……？小聿，你知道为什麽你的瞳色跟普通人不一样吗？」

小聿摇头。

「嗯？少年，你看着我。」

四目相对，甄麒麟还是不满意。他又说，「少荻聿，看着我。」

夏碎知道，甄麒麟方才使用了言灵。他的言灵是连夏碎都无法保握能解开的言灵，是以小聿更为专注的与甄麒麟对视。小聿觉得，他的眼底有着小聿难以移开目光的光芒，微弱却美丽。

「少年呀，你不是弃子呢。」

弃子？

等等。

小聿想起，阿因当时看到的留言，有棋子一词。

「真是的，就算知道少年是甚麽，还是不得不照做呢。」甄麒麟耸肩，再次灌了一大口酒，然後潇洒的以袖口擦嘴。「对了，你相信我们吗？」

「他是不会回答的。」宫一刻说，「这个死兄控。」

「这样的话就麻烦了，一刻。」夏碎难为的笑笑。他和自家搭档有点不同的是，自家搭档不受信任就会直接甩脸就走，如果夏碎没有搭档在的话，他还是会愿意尝试看看。发现不可为时，倒也是会走的，结果被说比自家搭档还残忍。夏碎继续说，「走吧。丧门，要记得喔！」

丧门在不远处点头，看来他们是讲好甚麽了。

第一件案发地是在都市郊外，他们走到时，还能看到一点褐色血迹。不过夏碎没有停歇，他继续将众人领到更荒凉的地方。

然後，一阵强光。

「小聿，喜欢阿因吗？」

「嗯。」

「那小聿也要好好的，不然阿因会伤心的。阿因也不会因此好好的。所以，小聿要跟好我唷！一定、会让你们再度相会的。」

「好。」

小聿伸手。

──这次，他还是谁也都没碰到。

滴答。

时针与分针重叠。并且，都停在数字十二。

「我喜欢在十二时逢魔。你呢？」

「你的瞳色真美丽，是天生的吧？」

「果然是返祖呢。」

小小的女孩蹲在他脚跟前，头却诡异的转了三百六十度。

女孩咯咯咯笑。「即使知道我们的目的也没用呢，因为你一定会答应我们的吧？为了虞因。我们被遗忘在外的同族。」

「对吧？对吧？呐，少荻聿，不希望所有人失去阿因吧？希望阿因能完好如初吧？」

渐渐的，女孩的声音逐渐转成低沉的青年音。

青年在小聿身後，拍他肩膀。「不希望他因为你、再次受伤吧？嗯？」

「......是。」

「乖孩子，来。」

此时，虞家里本该躺着的阿因已经在大门前面，而风铃已经掉落。

阿因手里拿着与掉落於第一模一样的风铃，微微的从猫眼望外看。

然後他打开门。

男人笑。「好久不见。」

「......。」

男人接过风铃。

阿因双眼无神。

垂着头、默默的拉着男人的衣摆，阿因没有说话。见状，男人拍他头，「走，我的乖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