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於被一碗白粥逼晕的齐容澈而言,张开眼再见到那白发男子,内心其实是崩溃的。

「醒了?」

见到男子带着审视目光的红瞳,齐容澈连忙一脸正色的回应:「我现在很饱,还没消化完。」

霜雪的眼睫颤了两下,冰之抬眼望向那面色凝重的男子,脑中思绪转了一下,一个让齐容澈差点掀桌的称呼就这般溢了出口:「澈澈少爷,身上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齐容澈的脸瞬间黑的快跟中毒没两样:「多亏你主子,在下好多了。」

冰之点点头,继续靠在门外闭眼假寐,反正主子是要他照顾这个男人,这男人现在没事,那他也不用做啥应对。

於是两个男人间就这般陷入了沉默。

男子的背影依然是一片雪白,那头灿眼的白发随意的放下,没有做任何绑束装饰,衣物方面也十分单纯没有其他累赘,此时这般静默不语,竟也不似是真人一般。

「这位仁兄,敢问你主子是何人?」

虽然说自个儿被这家伙的白粥攻势给吓了一跳,但该询问的事情他还是没有忘,他谨慎的出口询问,便见到男子缓缓的将红瞳再次睁开。

冰之看向对方,探问他主子的事情这点让他有些警戒,但想到自家主子对这男人的态度,他又满心无奈。

怎麽主子就看上这样一个家伙呢?

主子可没说能向这家伙表明身分,那他也无意多提,思绪几转间,便重新闭上眼不做任何回应。

面对男子的沉默,齐容澈也不恼怒,自己问的唐突,而这人该是十分护主,会回答才是怪事呢。

「那可方便得知,如何称呼?」

冰之顿了一下,猜想这男人该是问自己的名字,薄唇几度张合後,才缓缓吐出二字:「冰之。」

一个与他气质十分搭配的名字,齐容澈点点头,朝对方友好一笑:「冰之兄你好,在下齐容澈,多谢你家主子搭救。」

「好好养伤,便是对主子的答谢。」他不知道主子与这男子之间到底有何关系,但他能看出主子对这男人的在乎,尽管心里对此感觉不大舒服,但主子所关照的人,他也不能闹得太过。

但……他看了眼齐容澈那张似曾见过的面貌,忽然间想起了些什麽,霎时间眼神中散出一丝杀气:「主子救了你,但且希望你莫伤害主子。」

『她此生必有一劫,倘若真遭遇了,你们也不要太过惊慌。』

『此劫可避?』

『可,但她不愿避。』

他依然记得着,老楼主说过的话,也依然记得着那时他问主子,主子所回的话。

『主子,老楼主说你可能会死。』

那时候,刚成为少楼主的她,漾起了那仍十分青春洋溢的笑容回应他。

『冰之,有些事情,倘若不做,我此生都会後悔。』

『主子,属下所盼的,唯有你安好。』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老楼主外,便是这人对他最为重要,其他人的生死,都与他无关。

所以他也希望,主子能更爱惜自己的生命。

而主子那时的目光,缱绻而温柔。『我所盼的,也是。』

那日明知道自己会有暴露的危险,却还是只身前去救援,他便知道,这个人对主子,真得很重要。

他完全阻止不了主子,连焰之亦是。

当得知了这人有危险时,主子毅然决然的换装出行,甚至将他们也给甩开。

为的就是救眼前这人。

「如果要成大事,不可妇人之仁;你的犹豫及心软,都可能会害了你自己,或者你身边的人。」

冰之开口说到,他很少在面对主子与老楼主之外的人说太长的话,但这次是为了他那纯净美丽的主子。

听着冰之的话,齐容澈眼神沉了沉,那时的记忆又再次涌入脑海。

是啊,他是一直不愿意相信哥哥会对自己动手,最後才落得这般惨况。

可是为什麽他会有一种感觉,告诉自己这并非齐宇笙所愿呢?

压了压心口那紧滞的感觉,面对冰之的话,他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想……哥哥他是有他的理由的……」

「有他的理由杀了你吗?」冰之眯了眯眼,表情几分不悦:「愚蠢。」

面对权力与自己的利益,就算是亲兄弟又如何?冰之看不过齐容澈眼底的挣扎,一甩袖离开房内。

**

「楼主,这次你是真的莽撞了。」看着初醒的少女,焰之眯起眼仔细审视她身上有无一丝受损。

那日看到她一身染血的背着那男人回来时,他差点想宰了她身後那家伙,要不是看这丫头如此重视那人的份上,早就一抹刀子处理掉那害楼主身陷险境的男人了,哪容得下此刻那家伙在此处养伤?

「我有分寸的,你看我这不是毫发无伤吗?」她灵活的跳下床,在焰之跟前转了一圈表示自己的无恙。

看着这样的主子,焰之心底无奈,终归还是不忍再多说重话,只能无力的将外头新收到的消息扔给对方,自个儿站到角落去冷却情绪。

你说怎麽就有个这麽不省心的主子呢?

「我最後要摆脱掉他们时有甩出生死棋,所以齐宇笙会注意到我并不意外。」

连生死棋都动用了?焰之皱起眉猜想起当下是怎样的情况,才会让她用到生死棋?思及此焰之有点暗恨自己居然轻易就被主子给甩开,没能前去帮忙。

「那人怀疑,齐容澈背後的势力就是生死楼。」

闻言,她眼中多了点兴致,齐容澈背底真正的势力她是知道的,却没想到那边的人居然消息如此不流通,不过这样给齐宇笙怀疑,貌似也不错的样子?

可这下子就等於生死楼必须浮上水面了。

「还有,与陌永皇帝那边的事情谈好了,他说没问题。」

在得知齐宇笙与齐尚纬的事情後,他们这边也很快的拟出对策,只是事情还没办妥就出了齐容澈那事,如今告诉了他们家楼主,也差不多该准备行动了。

「祯叔叔也太好说话了吧!」亏她还以为要费一番功夫,都想好要写信回去请爹爹帮忙游说了,没想到这麽容易就同意了。

「陌永皇帝表示,齐州一块小地方,若非当初齐尚纬送给先皇,他也没兴趣拿下,若楼主要玩,就尽量玩,别玩残了就好。」这天底下有没有比这更糟糕的皇帝?自己的领土说给人随便玩,焰之忍不住为齐州百姓小小哀戚了一下。

「那我晚点就出发,先跟祯叔叔套好招,这样我也比较好方便行动。」

「那齐容澈那边?要提到你吗?」

她愣了一下,脑子里忍不住想恶整起那傻家伙:「先别说吧,等我回来我再亲自告诉他……在这之前呢,就先别明说吧!搞不好下次他遇到齐宇笙,齐宇笙就会告诉他我们是生死楼了呢!」

这部分,她想得很直接,却没想到之後那两个人对上,却是一个字都没提到生死楼,才导致了齐容澈之後更大的惊吓,但此乃後话,暂且不提。

另一个房间,在冰之离去不久後,齐容澈站起身走向窗旁,看着屋外景色,内心仍在被冰之的话震撼着还未回神,却见一抹淡紫色身影正准备步行离去。

那道背影给了他一种莫名的熟悉,他更往前靠去,想看清那人的身份。

难道会是他认识的人?

许是注意到他打量的目光,对方扭过头撇了他一眼,整张脸被一只面纱遮住,只留下一双潋灩流光的凤瞳,在对上他视线时弯成月牙的弧度,蕴满笑意,他还来不及回神,那人便已回过头去,且像是赶时间般踏起轻功离开。

有那麽一刻,他以为自己见到了那总是眼里含笑的少女,但想了想自己此刻的所在地,他忍不住失笑出声。

自己肯定是太过思念那人,才会有这样的幻觉吧。

关起窗,他错过了一次认出云君欢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