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真心不騙》 — 第四章（6）

原本，她以为自己可以走得很乾脆，哪怕有一天她再也受不了湛路遥和工作室的烂制度时，都可以走得潇洒俐落。但不知道为什麽，当她听到湛路遥说要收掉工作室、大家好聚好散的时候，她的心脏一阵麻麻的疼痛。

本来，她和他只是毕业後不怎麽联系的同学，一切的一切，都是从那场同学会开始的。

那时她刚离开即将任职三年的公司，也是她毕业後第一次进入就业空窗期。辞职後，也不知道是不是倦怠了，她迟迟无法下定决心找工作，对未来也没任何想法。幸亏身边还有点积蓄，她决定先休息两个月再做打算。

那个月，有大学同学提议办场同学会，本来是李宇直负责召集，但舒妤倩身为万年副班代，看他身陷公事繁忙的沼泽，便乾脆接下所有筹备的工作──反正她失业嘛，她闲。

也多亏她的好人脉，当天除了真抽不出时间的人以外，昔日同学几乎都到了。她选了间适合喧哗和饮酒的日式串烧屋包场，一班昔日同窗把小店挤得满满，颇温馨热闹。

席间，聊天的聊天、喝酒的喝酒，後来气氛最热络的时候，舒妤倩反而安静的很。

谁让大家这时候聊升迁加薪呢，她说不上话。

她对面的位置也不知道什麽时候空下，然後，湛路遥突然坐下了。

「好像很久没见。」他说。

舒妤倩玩着串烧竹签百无聊赖，瞥了他一眼：「快三年了。」

她想湛路遥应该和其他不熟的同学一样，坐下寒暄两句就会离开的，只要她表现得够冷淡，他应该也不会自讨没趣吧。

「你真的一点都没变，还是一样漂亮、一样出色、一样稳重……一样不爱交际。」湛路遥笑起来，笑容比起从前多了些世故，「现在气氛正好，你这个主办人怎麽反而搞起自闭了？」

舒妤倩侧头去看其他同学，的确，酒酣耳热之际，大家看起来格外感情好、格外有话聊。

她收回目光，不说什麽。

湛路遥喝掉光面前杯子里的清酒，说：「你工作方面……是不是不顺利？」

她诧异地看他一眼，随即低下头，装作不在意道：「你从哪里听说的？」

「啊，这个嘛，有点忘了。」他摸着後脑，想也知道是在装傻：「不过好好的怎麽突然辞职？那间公司前景不是挺看好的吗？如果继续待着等升迁的话……」

「不可能升迁的，」她突然说，「再待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舒妤倩的前主管是个年轻有为的男性，也不知是家庭教育影响、还是曾受过什麽刺激，他的带人哲学里有个铁则，那就是核心团队只能是男性。

虽然这样的规则不可能开诚布公了的说，但从他提拔下人的态度和方式就不难看出，舒妤倩想走进核心团队的艰难──比她年轻、甚至能力不如她的菜鸟，才进公司三个月就被拉进核心团队，而她永远都在经手那些利润不高的小案子──说白了，无关工作能力，性别不对，什麽都白搭。

她因而无法累积工作经验不说，升迁的机会的渺茫也是日益明显。不被团队和上司需要的边缘感让她渐渐消沉，她不知道继续待下去的意义，於是毅然决然辞职。

「喔，你主管该不会被女人负过？」湛路遥笑出来，「所以才讨厌女人。」

关於这点，舒妤倩也想过无数次，到底什麽原因才会让主管内心的性别歧视如此深重，撇开家庭教育影响，他主管若不是讨厌女人，就是──

「啊，我知道了！」湛路遥一脸茅塞顿开样，「他喜欢男生对不对？我跟你说，我爸公司就有这种的，提拔一堆鲜肉进自己团队，其实是纳妃子进後宫的概念。」

听到这形容，突来的画面感让舒妤倩噗嗤一声笑了。

「湛路遥，你很不正经。」她轻斥，但觉得心情好多了。

「好啦，不闹你了。」他也笑着添满酒杯，「那你找到新工作没？」

她摇头，都不敢说其实她根本没心思找工作。

「那你，要不要来我工作室上班？」

她抬头，想抓关键字却抓偏了：「工作室？你开工作室了？」

「是呀，网路影音制作相关的，性质有点偏广告和行销。」

「是吗？恭喜你。」她再度恢复兴趣缺缺的模样，「但我最近──」

「先别急着拒绝，」湛路遥打断她，「我问你，你在上一间公司如果有机会升迁，升上去是什麽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