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亭,谢谢你。」

人居然会如此脆弱──彷佛一碰触就会碎。

毫无防备却让人窒息。就像是他正抗衡着情绪、抗衡着世界、抗衡自己。

我迟疑了一下才回抱他,轻轻地拍了他的背几下。牧谦行的身上感觉背负着很多很多的故事,使得他表现出这样比玻璃还易碎的感觉,让人心碎。

「请弦级各班班长注意,下一节课是为弦级举办的集会演讲,提醒班长在下课钟响後立即整队到大礼堂。重复一次......」

学务主任的声音广播器中传出,我轻轻挣脱开,「什麽集会演讲?」

集会之类的全校场合基本上都必须穿着制服。

牧谦行想了想,「可能是校长那老头想找听众听他说话。」

......真是不可靠,不过他的脸色看起来确实好多了。

「乾脆现在就整队回班上准备吧,这堂课也只剩十几分钟。」我站起身,提高音量,「商班注意,两分钟内将用具归定位,到弓道场外成两列。开始动作!」

跟体育老师交代过後,我领着队伍回到教室,牧谦行神色自若地背着我的弓袋跟在後头,北辰敞猜着这次我的冠军奖杯尺寸,他总爱挖苦我在朝会献奖的时候摇摇晃晃地捧着比我高的多的奖盃的拙样。孟荏晰剥下手套,蒲彤禾则缠着我问道这次比赛有没有遇到帅哥。

「有,王子殿下是这次的颁奖贵宾,还有我这次只有拿到第二名喔辰辰。」

「......殿下!居然是王子殿下!」蒲彤禾抱上我的手臂,整个人在我身上磨蹭,「芷我好羡慕你──是好帅又好亲切的殿下──」

孟荏晰则挑眉,「第二名......你输给谁了?」

「所以我们可以看到比赛的重播?殿下都到了没道理没有媒体吧?」北辰敞说。

我耸耸肩,没有回答。

天色有些阴,风中带着一丝清凉的气息,我在前头领着,後面的孟荏晰一脸鄙夷地看着正跟她第无数次介绍着殿下有多帅多梦幻,同时浑身散发粉红泡泡的蒲彤禾,从後面一路插队过来的北辰敞跟从来不曾排好队的牧谦行闲聊着,我偶尔喝斥,要他们小声些,有时则会加入话题。很快地便到了教室。

「我给五分钟,赶快换衣服整理,男生拿着制服快滚,我要锁门了!」我催促着,女生们很快的梳理完毕,我换上昨天在旅馆送洗的制服。再次打开门,男生进来後开始有些混乱,终於在钟响时恰好锁上班门,正数着人数,蒲彤禾开了口。

「芷,你的西装外套呢?」她抓着我薄薄的制服一角。

「我忘了穿。应该没关系吧?」那件双排扣的西装外套穿起来真的不是很舒服。

再次带队前进,蒲彤禾不厌其烦地道穿这一件是多麽的修身好看、增添了多少的贵族气息,每次朝会我都忘记穿真的很浪费云云,我心中吐槽道子桑聿勋公爵大人会这样穿才真是活见鬼。这女人没人阻止就越说越起劲,突然以低制高地拎起牧谦行的袖子,嚷嚷牧穿起来就非常高雅,我瞥了眼道是长相跟身材的问题,她被我堵的一瞬间说不出话,一会後又锲而不舍地找来了北辰敞说辰辰穿这样人模人样多了......

就在我们距礼堂约莫五十公尺,一场猝不及防的大雨哗地倾盆而下,落至地面每滴至少有五十元硬币大的水痕。大家兵荒马乱地逃窜,大部分人的目标依旧是前方礼堂,导致动作慢了些而被堵在後面的我们班都多淋了一会的雨。随着人潮仓皇地跑,约三十秒後我才顺利到达室内,一身狼狈地到了班级位置──宫班在面对舞台右方,我们则是左侧第一个班级。

我们五个并没有走散,几乎是一齐地到了目的地,我挽起湿透的发随手梳着,其他人也略略整理各自散乱的衣着,大致打理好才前後抬起头,他们几个看见我时都愣了一下,还来不及表达疑惑,一件外套就从头顶盖了下来。

「小牧你做什麽!」我扒下脸上的衣物,牧谦行与北辰敞在此时却齐齐别过头。

「俞芷,虽然我对那个东西托稻子的福不算陌生,但是你还是遮一下吧。」北辰敞道,他的解释更让我一头雾水。

「芷,先穿上吧。」孟荏晰拿过我手中的外套,披在肩上後要我将手伸入长袖,藉由帮我翻领子的动作靠近我的耳边,「制服透明了。」

「咦?」我眨了眨眼,蒲彤禾顺势替我扣上胸前的扣子,过了好一会我才理解制服透明跟那两个男人行为的关连性,「他们......都看到了?」

她俩坚定地点头,「嗯。」

「看到就看到啊......」我扯了扯嘴角,他们几个的反应让我十分别扭,有一种自己的感觉跟他人明显不同的不自在感。拉了下过长的袖子,过於宽松让我不太适应,胸前用铜金色绣上的学号及牧谦行三字亮地灼眼,让她俩叫非礼勿视的牧谦行跟北辰敞找位子坐定,我自己则在最前排首位,也就是班长的位置坐下的瞬间突然地觉得无力。

头好晕,有一种心脏跳动缓慢,近乎停止的感觉。

不久後集会开始,外套上有淡淡地、不至於让人讨厌的汗味包围着我,我愈来愈使不上力,深吐一口气,台上负责开场的蒲御蘅说了几句话,我只看到他模糊的嘴一开一阖,已经听不清他究竟说了些什麽,甚至视线都逐渐朦胧,在他将麦克风交与校长的那一刻,双眼一黑,失去了所有知觉。

那是一个幽黑的空间,仅隐隐地有月光穿过厚重的云层与夜风下飒飒摇晃的树林──是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