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富不過3代怎麼辦？ — 卅九．這裡是我家
毕业展顺利进行，不过孟皓不知道为什麽把自己当成我同学，天天都来，还差点被当成那些画的作者……
「嗨！」阿鹤也来了，身旁跟着一个腼腆的女孩。
「好久不见。」我微笑说。
「是啊，这是我女朋友。」
「啊……原来你喜欢的是女生？」
「呵呵，其实我也有前男友。」阿鹤低头浅笑。
「原来如此。」看来我跟孟皓的直觉都没错，他既喜欢男人也喜欢女人，若要细说，他喜欢的只是某种气质吧，就像他身边的女孩也散发着跟他一样的艺术家气质。
「欢迎欢迎！」孟皓见他挽着其他女孩出现，眼里毫无杀气，比第一次见面还要亲切一百万倍：「需要导览吗？」
「可以吗？」
「当然！」
「那就麻烦了。」
於是孟皓带着阿鹤逛毕业画展，替我解释那些画的由来……
他说，他最喜欢的是那副雨景。
绘制当下我看见的未来很美好，绘制完不久我对未来感到彻底绝望，自此我们各自从天堂掉进地狱，违背当初定下名为幸福（happiness）的主题。
所以孟皓给了这副画另一个名字──伞下的恋人。
「没有人知道他们会走到哪？」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否会一起迈向幸福。」
他对来看展的人总是这麽解释，眼底带着一丝窃喜。
因为他作为伞下的一员，已经是幸福的了。
闭馆後，他跟我坐在一间小小的咖啡馆闲聊。
「欸……」孟皓的汤匙在拿铁里搅和，似笑非笑、欲言又止。
「怎样？」
「你要不要去南韩办展？」
「在哪办？」
「李秀荷的咖啡馆。」
「现在又变成她的了？」
「股权一半一半啦，因为她变成连锁咖啡馆代言人，拍了一套很像明星的宣传照，不小心就红了。」孟皓笑了笑说：「把你那些画拿到旗舰店展出，如何？」
「可以啊，她不介意的话。」
「她现在不介意了吧……」孟皓若有所思。
「她对你死心了？」
「呵呵，她变成代言人之後，有个副业想做咖啡馆的偶像跟她连络上了，最近在跟我谈入股，除此之外也在跟李秀荷谈恋爱……」
「真假？」这是第一手跨国娱乐八卦啊！我不禁感叹：「你当初不小心腹黑弄了人家一下，反而间接帮她牵起这条线，还真是因祸得福？」
「我也是吧？因祸得福。」
「你这祸可不小。」我是指他又是忧郁又是癌症的，负责照顾他的我还能身心灵安好健在也不简单。
「我就当是称赞了。」孟皓暧昧地笑着，估计是听成：「你这货可不小。」
「……。」算了，他高兴就好。
「对了，日本也要展店了。」孟皓淡然地说：「跟Amy的甜点合作，先开京都旗舰店。」
「你释怀了？」
「我爸谈的，虽然是用我那套在地文创S.O.P展店，但我没想插手。」
「嗯。」我摸摸他的头以示安慰，忍不住叹息碎嘴：「你爸也真没良心，难道忘记那件事了？」
「他大概觉得男人不该计较那些吧……」
「别说这些了。」我见他眼底蒙上一层灰，想转移话题：「你想要带哪些画去李秀荷那里展出？」
「缤纷一点的，南韩流行彩色的食物、配色，我想找几幅适合的带去。」
「还是我给你画个全新系列？」
「可以吗？」
「可以啊，都毕业了，反正给你养。你家的事业大概还能再往下富三代吧？」
「呵呵，甘愿给我养了？」
「答应嫁给你的时候我就懒得挣扎了，比起计算你我拥有多少的差异，我更喜欢看你那本初恋日记里，计算我煮了什麽、亲了你几次、抱了你多久。」
「是不是！」他露出莫名骄傲的眼神，说：「早就叫你不要跟我计较钱了。」
「姐计较的不是钱，是自尊！」
「我被你那该死的自尊差点虐死。」
「……对不起。」我立刻道歉：「我错了。」
「好乖。」孟皓摸摸我的头，笑得和煦。
事隔半年，孟浩在台湾中部买了一块地，盖了一间新式三合院做旗舰咖啡馆，获得带动地方文化观光产业的奖状，他其实没住过三合院，刚盖好的时候自己也很好奇地逛了好几圈。
「这种房子好酷。」他天真地笑说。
「我小时候住过，阿嬷会在外面那一块晒东西，什麽都晒。」
「现在不行吧？放在外面一下午就一层灰了，沙尘暴、PM2.5啊……」
「哈哈……」这倒是真的。
他把那块空地规划成吸菸区座位，在建筑墙面开了几个漂亮的雕花窗，改善三合院的阴暗问题，屋顶也用玻璃制的瓦片增加采光。
那是一间很梦幻的三合院，一如当代复古的文化结合，是年轻人眼里美好的过往年代，虽然有点失真，但我们毕竟不再存活於那个年代。
「花那麽多钱……」我偶然问了这间三合院价格，脸色一僵。
「如果能上国际新闻变成国际景点，根本不用担心回本。」他笑说。
「是吼！」他果然看得比我远。
「百年之後能当文化遗产就更好了！」
「……。」那也太远了。
回家後，我们接到一个通知。
那间小公寓的房东下了委婉的逐客令，听说因为他儿子结婚，所以想把这间小公寓给他儿子当新房，於是……孟皓崩溃了。
「不可以！这里是我家！」
「你一开始就是租的……」我提醒他。
「那、那也不行！这里是我家！」
「呵。」见他那副慌张无助的模样，我也只是无奈一笑，对於住哪我其实没什麽坚持。
「我、我拿那间跟他换。」孟皓打开电脑寻找他们家的房产清单，双眼执着地盯着萤幕，一边疯狂地自言自语：「如果要当新房的话，华厦不错吧？他会接受吧？这个地段就算卖了还能去买两间这样的公寓啊……房东愿意换吧？嗯？勤勤？」
「你要拿豪宅等级的华厦跟他换这间小公寓？」我蹙眉质疑。
「嗯。」他坚定地点头。
「为什麽？搬到哪我都会跟你在一起，我都毕业了，回别墅住也没问题。」
「我不要。」他哀怨而坚定地望着我说：「这里是我家。」
「好啦……你就跟房东说说看。」我叹了一声，心想「房子」和「家」对他来说是两种东西吧？他在这里重新活过来、在这里跟我结婚成为家人，不想轻易放手也是人之常情。
「如果房东不愿意，我要把我们的事情跟他讲，看他有没有良心！」孟皓忿忿而语，我不禁在一旁窃笑。
「笑什麽？你怎麽一点也不在意我们要被赶走的事？」
「你是大少爷，有华厦能跟人家谈条件，我妈当年付不出房租也只能搬到更便宜的地方，什麽回忆啊、场景啊、纪念啊，都没有比找到一处安居更重要。」
「……。」孟皓收起指责的眼神。
「後来因为我妈的工作，放长假还要去住你家别墅，春节也要陪你过年。」细数这些过往，如果我跟他一样在意这种事，早就挂着一副悲惨的厌世脸，哪能在别墅里陪他玩游戏？这段故事也不会开始。
「还好我有得是钱。」
「好……你了不起！」我白了他一眼。
「呵呵。」他终於有心情笑了。
後来，孟皓亲自去见房东谈，房东觉得华厦管理费太贵，不太想接受，孟皓只好跟他泪诉「这间小公寓赐予他重生的力量」云云，然後教他把华厦卖了直接买两间相邻的小公寓，以後还能跟儿子「三代同层」。
房东便答应「换房子」这种荒唐事了。
「扯。」我说。
「我拚老命说服他欸，你听完竟然只有这种反应……没良心。」孟皓扁嘴碎语。
「欸，以後如果小孩出生，你不怕小公寓不够住吗？」我蹙眉探问。
「你有了？」他听错重点，突然漾起灿笑，双眼发亮地看着我。
「……没有。」大姨妈妥妥地有来。
「喔，到时候再说吧，我觉得小小的很温馨，不用走大老远就能看见你在干嘛，还能一起做家事，所以我打算把别墅里的人都遣散了。」
「什麽？那他们以後是要喝西北风吗？」
「不会啦，我会提供为期一年的交接时间让他们转职，还会发钜额遣散费给他们，岳母大人的遣散费加倍。」他扬起讨好的笑。
「……。」财大气粗。
「这样一来别墅会长草养蚊子吧？」
「一个月请人去整理一次就行了。」
「喔，你安排好就好，我要去睡了。」我伸伸懒腰。
「等一下啦……」他把我捞回沙发，用双臂把我困在电脑萤幕前，打开几个网页说：「你想在哪里办婚礼？」
「你决定啊，反正都是宴请你们家认识的政商名流吧？」
「可是我只想找家人出席就好。」
「你爸没意见？」
「没意见。」
「你爸会来吗？」
「应该会吧，不来就算了。」孟皓摸摸我的头说：「我只是想要给你完整的婚礼，教堂、宴客、度蜜月，回来生孩子。」
「……。」这些安排平凡的要命，他却满眼期待，也终於不再为能预期的未来感伤，我只是浅笑答覆：「好啊，那就照你说的，教堂、宴客、度蜜月，回来生孩子。」
「你要哪种教堂？国内？海岛？」
「都可以，选你喜欢的、梦想中的。」
「啧，你一点参与感都没有。」
「我是新娘，负责站在你身边就够了吧。」
「好啦……」他笑得心花怒放，总算甘愿放开我：「去睡吧。」
「你也别弄太晚。」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