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尘国.邺城一隅

偌大的院落门口悬着一只『售』纸牌,随着盛冬的寒风飞舞生姿,曾经的大门大户在此刻只显萧条,一缕幽幽冷香忽隐忽现地随风递来,看来…是别有一番来历的呵…门前的此刻,一身白衣的慕栖凰与一袭蓝衫的季书桓似是站了好一会儿,两个人的表情深得看不出情绪来,又过一盏茶的时间,只见另一名气喘吁吁的男子从大街另一头跑来。

「二位爷久等了,小的立马带二位爷进去。」恭敬地打了个揖後,男子忙不迭地将门上大锁解开,将墨黑色的大门给用力地推开,还没能踏入院落里,那扑鼻而来的寒梅香气忽尔便让两人相视一笑。

「徐掌柜,你可知这院落的前主儿是何人?如此风雅不凡的品味,真真令人印象深刻。」倏地打开手中的折扇若有似无地搧上一搧,只见慕栖凰那张招蜂引蝶的脸上此刻正是彷若三月春风的朝阳般似笑非笑,让男子心口忍不住一窒。

「爷,这院落原主是个皇族中人,因病过逝之後因为後继无人,这才得空出来售给像爷这般气宇轩昂的有缘人。」男子涎着笑,小心翼翼地回答不敢有丝毫怠慢。

「我只是瞧这院落看来很是不错,不过就想原主後人怎舍得割爱罢了。」慕栖凰的眸光忽尔定在那棵缤纷盛开的梅树下,只见一抹鲜红的身影正幽幽地回望着他,鲜红身影的表情看来很是平静…可那身影的旁边却是泛着一股让人忍不住倒抽口气的黑沉之气,让慕栖凰忍不住倒抽了口气,这时候的季书桓也当然看到了那抹鲜红,食指灵巧又不着痕迹轻搁在剑的护手上,随时大有开砍的架势,可眼前仍一张嘴不停呱呱叫的徐掌柜哪会注意到这些末稍枝节,他现在看到的可是座随他乱坑乱挖的大金山,只见他那张脸就写满了十足十的诚挚、那张没少掉巧言令色的嘴,就这麽开开合合的尽说些无关痛痒的浑话,连带引来梅树下那抹鲜红身影忍不住的低笑逸出唇瓣。

「呃…因为原主後人入了宫成了妃子,便将院落出售。」见到慕栖凰的脸色已经沉了许多的徐掌柜,这才後後觉地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可也避重就轻讲了这麽一句重点,这让原先沉默的季书桓冷怒地眯起眼。

「多少银两?」宝剑出鞘轻轻压在徐掌柜脖子上给划出一丝血痕,季书桓冷冷地问,压根儿漠视他的避重就轻。

「十万…十万两黄金。」涔涔冷汗滑落,徐掌柜像是打了鸡血似的,这麽个一张口就忘了自个儿可不是头狮只是只小兔,却是贪心地想狠宰个肥羊,这让慕栖凰眼神一冷心底当下就不美丽了,只见他忽然漾开一抹好看到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朝那抹鲜红身影点了点头似是允了什麽似的,就见那抹鲜红绽开绝艳笑容衣袖就那麽轻轻一挥。

「啊~」狂风蓦然大作,飞舞的梅花瓣中竟带着鲜血砸了徐掌柜一身,当下让他那件穿在他身上显得可歌可泣的白袍弄得是腥红上身惨不忍睹,当场就让他发出一阵杀猪般凄厉的惨叫声,顿时让那血腥找到机会给扑得他满脸满口,远远看去好不吓人。

「徐掌柜怕是把咱爷俩当傻子,这里可是邺城闹鬼闹得最凶的宅子,十万两黄金还真亏你说得出口,爷都听不下去了。」慕栖凰不屑冷哼出声,悄悄的一个手势便让鲜红身影停下动作,满脸不悦地睨着眼前狮子大开口的男人。

「多少银两?」施了点力血珠便渗在剑上,让季书桓忍不住皱眉,惜字如金的问道,连多个字都不肯给他。

「一…一百两白银,就一百两白银…」徐掌柜吓得一双老腿软得几乎要跪了下去求爷爷告奶奶了,就不晓得自己这是招谁惹谁…早知道就别乱信口开河。

「房契与地契拿来吧!」亮了亮手中的一百两白银银票,慕栖凰满意地伸出手等他拿出房地契来,脸上又是那抹狡黠的笑。

「谢谢爷…小的告退…」连忙双手奉上房地契锁匙和草草签妥的让渡合同,徐掌柜接过银票急乎乎地便连滚带爬地奔出院落,让慕栖凰忍不住笑出声。

「瞧他胆小的…我说,你过来。」朝鲜红身影招招手,慕栖凰歛起笑,好看的桃花眼里这才闪过一抹厉色。

(见过二位皇子。)鲜红身影福了福,美丽的脸庞平静如常。

「你是原主?」慕栖凰轻问,看不出来眼前的女子如何能带着执念却一脸绝尘美丽,执念愈深的离魂通常是满脸狰狞,可眼前的这缕离魂却是好看得紧,如若不是她身旁的黑沉之气,他倒差点以为她是邺城哪座府上的贵女。

(回皇子,奴家不是原主,而是原主的正妃,因为撞死在这株梅树上,所以便一直被缚於此无法离开。)她的口气里有些无奈,乾净好看的眸里闪着满满无辜,看来也不似在说谎。

「你心有执念,令你自缚於此。」慕栖凰沉下脸来看着她,闇界既掌生死便不容离魂随心所欲地游荡在尘界之中,尤其是执念很深的离魂,那可是会危害尘界生灵的平衡。

「我砍了她。」不消时便很快遶完院落一圈回来的季书桓,给了慕栖凰一个眼神表示没再看到其他的离魂,这才冷冷地说完立马宝剑又出鞘。

「听她说,不急。」这一次慕栖凰倒是动作利索地压住他的剑,忍不住为季书桓没三句话就想拔剑的冲动翻白眼,这厮…除了只会拔剑,一点儿也没有皇子应具备的大度沉稳。

(奴家不大记得前身之事了,只隐约觉得似有什麽遗落了。)她迷蒙地喃喃自语着,摊开掌心只见一块火红色的玉佩上落了个煜字。

「…书桓,你召无常双君来将她领走。」慕栖凰闭上眼沉吟了会儿再睁开眼,眼神中有着了然却无心疼,只是淡淡地嘱咐着。

(奴家不能走…)她幽幽地低语。

「邵羽儿,你儿汲煜已踏上他自己选的路,你莫再留恋!」冷着眸轻喝,慕栖凰朝她轻轻挥去一掌,但见她双眼泪眼滂沱跪了下来掩面哭泣。

(是煜儿…我的煜儿…是娘亲对不住…对不住…)所有过往被遗落的记忆瞬间淹没了她,犹似断了线珍珠的泪,不停滑落她惨白的脸庞,掩着姣好面容她几乎是泣不成声地喃喃自语着,那声声凄楚又懊悔的嗓音回荡在空气中,只见盛开梅树倏地似能感应她的悲伤,也不停地颤抖着摇落一地血樱,空气里顿时蔓开血腥气息令人感到不舒畅。

「你且好生离去,你儿自有其命运就莫再留恋。」看过太多带着执念的离魂,对慕栖凰来说这不过是一缕痴迷罢了。

「…」季书桓将剑回鞘後闭上眼,薄冷的唇瓣微动一会儿,再睁开眼便看到另外二名男子凭空出现在他身旁,恭敬地朝他行了个礼,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便不说话。

「带罪离魂还不速速与本君回闇界伏法!」二名男子自离魂两侧各自扣住她的左右,一身白色儒袍的男子冷冽威严地斥道,让哭得断肠的离魂抬起迷蒙双眼,一时心中有了了然,眨去残泪她怡然起身隐约却忽现=一抹尊贵之气。

(谢过皇子…羽儿无以为报…这梅树有灵性会自成灵果…就算是奴家报答二位皇子的恩情,别过。)轻轻地朝慕栖凰与季书桓两人行了个礼,鲜红色身影与无常双君一同消失,院落又恢复一片平静。

「这院落极好,本王很是满意。」蓦然响起的低沉声音打破了这抹平静,便看到不知何时到来的幻幽冥,漾开一脸犹似春风拂面般令人舒适的满意笑容,打量着这个别具风情又闹中取静的偌大院落,一身藏青色锦袍衬得他看来更有股儒雅贵气又不落俗套。

「你的动作还真是快。」没好气地看着他,慕栖凰本想回头好生再邀功一番,却被他的直接了当给戳破…真是让人不来劲。

「看来似乎毋须多费神改建布置,亭台水榭都维护极好,换过名字便可…这最前头的花零院给本王当寝居,其余人的住所由栖凰你自己看着办安排,书桓你负责找些可信之人打点布卫,切记,本王寝居一向不喜吵闹喧哗,只需负责洒扫奴仆在外院打点便足。」幻幽冥随性地伸手一挥,只见门匾上便浮现『花零院』三个字,再一挥手…院内一片新意,草木扶疏竟与院落之外的那片盛冬景致截然不同,他却毫不犹豫地就朝花零院走去却被慕栖凰拦下。

「你好歹看一下季节…咱们可不是在闇界,这般高调狂气似有不妥。」没好气地翻翻白眼,慕栖凰没帮他动手弄成冬景样貌,只是轻轻地努了努下巴示意他看向那株盛放的寒梅。

「本王受教了…又有何事?」回过神,幽冥又是伸手一挥便立马让院内景致与外院相同,却不见栖凰有意要放手阻止他前进的手,眼神这会儿也冷了下来。

「再提醒您一下,这里不是闇界,我会交待下去让大夥儿称您大主子,我为右主子,书桓为左主子,在尘界事事都得讲究可是马虎不得。」不但没有移开拦着他的右手,对於幽冥倏地冷冽的眼神视过无睹,慕栖凰的表情正十分认真地看着他。

「所以不可以说本王?」幽冥眨眨眼有些不适应,感觉有些许卖萌的味道,让季书桓连忙别开眼当什麽都没看到一样。

「对,什麽都行…就是不可以那两个字。」翻翻白眼决定放弃看幽冥的卖萌表情,站在梅树下的慕栖凰左手俐落地结了个印,让整个院落忽然便罩在一层无形的结界中,如此便可以不受外界的鬼魅魉魍打扰侵袭。

「孤?」幽冥沉吟了下,摆明就是来闹场却还是一脸认真地问。

「幻幽冥!」慕栖凰终是忍不住咬牙切齿地瞪向他,这家伙来找恁的!

「好吧…本王就改说我吧…这行了吧?」忍不住大笑出声,饶是终於整到慕栖凰很高兴似的,幻幽冥整个人很是放松。

「我去处理住所的事了,书桓你可别再给我乱拔剑了。」慕栖凰冷冷地又扫向一脸无辜的季书桓,这才往其他的亭台水榭走去。

「为何我是左主子?」季书桓一脸疑惑地看着幻幽冥。

「他开心吧~谁知道。」耸耸肩,幻幽冥笑了笑便开心地走入接下来要住的花零院,整个人像是甩开了一个大包袱似的开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