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任何的提示之下,你就将我带入你所设的局中,就不怕身为你的共舞者的我,跳错了舞步吗?」

在四唇相接的一瞬间,流贺确实感到愕然与不明所以,但他下一秒钟立刻领会到静的意图。

「你从一开始就不怀好意,之所以故意装做漫无目的的样子在游乐园晃逛,其实是为了引人注意吧?」难得他们身边不再有监视或其他的外人在,流贺肆无忌惮的谈论起这件不能为外人知的天大秘密。

静故作无意,营造他们正在约会的假像,看在目击者眼中,逼真度达到百分百。

「甚至还能让悠树的老狐狸叔叔束手无策,只能坐视绯闻烧红了半边天。」流贺对静叹服不已。流贺跟悠树虽也曾想用捏造绯闻的方法来炒作知名度,却因平井造一郎的从中做梗跟自己的意念不坚而功败垂成,静却极其简单的将之完成了。

「透过媒体记者才能爆料的想法已经落伍了,那是欧吉桑才用的笨方法。」静嗤笑道。先不说迪士尼的游客当中,随便十个人当中就有七八人带有相机在身,现在赶流行的年轻人谁没有附照相功能的手机在手?手机按键一押,拍摄到的相片立刻就能发送出去甚至上传至网路,轻易地让影像跟消息传播出去。「所以我就说你们快点服老吧,把腐朽的脑袋丢掉,坦率的面对日新月异的数位网路时代。」

流贺在心里偷想,几天没碰面说话了,她的毒舌跟不饶人的程度真是一点都没减啊。流贺不以为苦,甚至萌生起想念的心情。

「那麽,以新世纪的力量为武器如此厉害的你,为什麽选择跟也是老家伙的悠树叔叔妥协听他摆布呢?」

「平井老狐狸千辛万苦想出解套的方法,还不惜动用各方势力,我怎能不替他捧个场?」

SEI是MS制作公司最重要的歌手,流贺则是被黄金制作人选中的後起之秀,让MS制作公司面对这次的绯闻处理不得不更谨慎小心。为了掩饰绯闻,MS高层和日丸台捏造出「试镜」的说法,这是为了止血MS与日丸台的高层协议出的最佳办法,既可解决MS的大难题,又可为日丸台的新剧作宣传。

透过新戏开拍记者会来做澄清,而非由MS制作公司特别召开说明记者会,可说是相应的处理,故意「小题不大作」以免启人疑窦,加深了可信度。比起艺人所属的公司迳自出来澄清,由电视台这方出面来说明,也更具有权威性,而做为目击者的那些人,也不得不质疑起自己当初的所见所闻,就算有人指出电视台的说法与他亲眼所见不合,也只会被大众认定是具有恶意、不足为信的坊间谣言。

静和流贺心知肚明,这所谓的「试镜」说法根本就是谎言,打从一开始日丸台新剧的男主角就另有其人,却为了让掩护这次绯闻,让「真相」变作「假戏」一出,日丸台硬是将男主角临时换成了流贺。虽说这整件事本与自己无关,就当作是平白得来的宣传也好,日丸台全部买单收下,甚至在记者会从头至尾公然配合说谎,全都是平井造一郎在背後运作下所产生的结果。

「我刚刚说过不是吗?既然最初的目的已经达成,就稍稍留点情面给那个老狐狸。而且,现在要跟他全面摊牌的人并不是我。」

静意有所指,将来要在抬面上与平井造一郎对抗的是平井悠树跟流贺,静在表面上继续维持她「旁观者」的角色便行。虽说这次她是以几近「牺牲自己」的方式,让全日本的人都记住了流贺的脸、流贺的这个人。

「也是为了保全你自己的『生路』对吧?仅因为意气用事,一味的与悠树叔叔作对的话,只会将自己逼入死巷。」

静这一次没有把路做死,而是「点到为止」,仔细观察她在记者会上的回应,更是没有明确的承认或许是否认,留下了进可攻、退可守的一手。

「没错。」不愧是悠树选上的人,虽然平常时候的作为幼稚惹人厌,思路却是颇为清晰。

「你这一次,除了名气大开之外,还凭空得到男主角的位子,可说是最大的得益者。」

流贺却不这麽认为。

「经过这一次反而提早引起了悠树老狐狸叔叔的注意。」

「从不相信任何人的平井造一郎对你心生忌惮是理所当然的事,一点也不奇怪。何况他真正忌惮的并不是你,而是悠树。更何况你们本来就是打算要去招惹那只老狐狸的,不是吗?事到如今,你不会因为畏惧而想退缩吧?」

「怎麽可能,我正为这充满挑战乐趣的快速进展感到兴奋不已呢。」

「是吗?」静弯起嘴角一笑。「在急降坡上顺势猛冲确实很具快感,途中发生翻车意外的机率却很高,这回老狐狸乖乖吃下了闷亏,下一次就不会了。」

心机甚重又谨慎的平井造一郎当然不会完全不明白平井悠树想在他背後运作些什麽,平井造一郎大可以直接动手断了他们的路,却由於这次的「意外」,他只能暂且妥协,咽下这口气,甚至还扶了流贺一把,让他以男主角之姿与SEI共同演出特别剧,大大拉抬了他的气势,更是向演艺界无言地表示「流贺是MS的重点艺人」。

在一般人眼中,流贺是天才制作人平井悠树特别挑中的新人,将来甚至还有可能超越SEI,对於流贺,MS理当投注比其他艺人更多的资源在他身上,倾力支持他,毕竟谁不想旗下艺人能拥有绝高的人气跟声势呢?表面上平井造一郎选择顺从这个道理,但他心底一定另有盘算。

「如果这个就是成名的代价,我乐於接受。」流贺笑着说。

这是什麽可怕的对话?顺平哑口无言地待在静跟流贺的身边,倾听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话。对话内容的字字句句都有害於好不容易才维持住的世界和平,顺平简直快要昏倒,他很想掩住耳朵什麽都不要听,却无法得偿所愿。

顺平本来对整件事是一知半解的状况,甚至还故意要自己不要太去深究他们——包括静、流贺、平井学长——到底在玩什麽把戏,这下子透过静跟流贺几近自白的对谈,他已经弄懂所有的来龙去脉,却情愿自己不如一开始就一无所知的好,这是不能对外人托出的天大秘密,而装作什麽都不知道,是比什麽都要折磨人的事。

可是他却没有胆子去叫他们中止谈论这个话题。一个是他向来唯命是从的公主殿下,一个则是他连说话都得提心吊胆的高中学长,对於这样的两人,他是一点辄都没有。

自绯闻爆发後就不曾再私下有任何接触的两人,现在就像是在相互对戏一般,迅速又流畅地交换彼此的想法,只是这出戏其实早已公开搬演过了。

从未事先套好招,面对一不小心就会伤到自己本身的危险桥段,竟然大胆放手去玩,还能做到不扯对方後腿,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是这两人拥有绝佳的默契吗?还是因为都直视着相同的目标所以才不会拐错方向?亦或是过度自信到没把一切放在眼中,仅凭着一股冲动吗?但当他听到两人接下来的对话之後,他更加觉得第三个假设的可能性远大於其他——

「成名的代价是吗?你就好好享受吧!」静用眼神将流贺的注意力引领到他们不远的前方,下一幕的拍摄准备已大致完成,剧组人员正在做开拍前最後确认。「先要跟你讨这笔债的可不是平井造一郎,好好努力吧!『男主角』。」

她刻意在最後的地方加重语气。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歌手,第一次参与戏剧演出就挑战重要的角色,谁都心知肚明流贺是权势运作下的「空降男主角」,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睛等着看他的表现。

「你一定也是跟其他人一样等着看我出糗吧?」

此刻流贺的苦恼似乎不是装出来的,当初他以为自己只要做好一个专职歌手便行,现在无预警地又即将成为一名所谓的演员,突来的发展让他确实有些不知所措。

就像今天,虽然并没有安排他的戏份,顺平还是硬拉他来到现场,就是为了要让他能够先行观摩一番。

「你跟顺平都担心过头了。」她挥手一笑。「在世人面前隐藏真实年龄装成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都难不倒你了,何况现在只是要扮演一个剧本里头虚构的小小角色?」

这时候,摄影棚内的换景已经完成,下一场戏立刻就要开始进行拍摄,剧组人员跑向静这里通知说:

「SEI小姐,十分钟後开始。」

「我知道了,谢谢你。」

静对来人点头示意,以招牌的甜美微笑回应他。那人才一离开,流贺立刻不甘示弱的说:

「把挖苦人当呼吸喝水一样,却又挂着天使的面孔欺瞒全世界的你,区区的我怎麽会被你放在眼中呢?」

「真正演技一流的人无庸置疑的是你,有谁能像你一样成功切换变态大叔跟幼齿少年这两个角色。」静讽笑回去。

在试拍开始之前,两人就这样持续毫不留情地回批彼此,顺平他实在是头晕了。这两人的感情究竟是好还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