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古風集)古硯磨墨往事舊II — 天道(16)

血花自木天依的胸前喷溅，她身子摇晃几下，然後无力地摊了下去。

那样的画面落进容归的眼里，他脑海一白，无法再思考任何事。他的妻子在他眼前倒下，他没能保护好她，邢如生这个孽徒当着他的面杀了她！

他要他偿命！

猩红血色覆上他的双眸，滔天恨意自他骨里而生，席卷他整副身心，埋没他所有意识。

容归体内真气陡然转生邪气，一道不似人声的凄厉嘶吼自他喉中迸发，剑气狂乱袭来，狰狞的黑纹寸寸攀上容归的脖颈，几乎掩去他的面相。邢如生眼看情况不妙，赶紧抱起木天依的身子向後退去。容归挥剑如地狱恶鬼，不辨他人是生是死，只知道一个劲儿地杀戮，昔日的正道英雄转眼间成了残杀他人的疯徒。

邢如生心里一阵发寒，当年他的父亲也是这样的吗？神智陷在如此狂态，举刀杀遍他手无寸铁、无力抵抗的家人们？

他抱着木天依四处逃窜，短暂顿足之处都有容归不间歇的攻击，招招夺命，邢如生勉强抵挡，暗生撤退之势，在抱着木天依的情况之下，与此刻宛若疯魔的容归对抗，并给予他致命一击，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不如先将师娘安置好了，他再回过头来同容归厮杀……

思虑已定，他调转步伐欲走，耳边却传来木天依微弱的呼声。

「如生，不行……」她似是发现他的意图，咳着血说道，「你不能逃……」

「师娘，你的伤势……」

「别、别管我……」木天依气若游丝，「如生，别逃……外头……阿命还在屋里……」

言语至此，邢如生自然明白木天依的意思。若是他们双双走了，被杀念冲昏头的容归，下一步定是循着生人气息往容居杀去，半点武功都不会的阿命岂会是他的对手？就算是面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已然疯魔的容归大概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若要保护阿命，以绝後患，唯一的办法就是，他在此时此地，夺下容归的命。

邢如生微微收紧搂在她腰上的臂膀，道：「师娘，你当真……」

「为了阿命，不得不如此……」她的眼眸落下两行泪水，「罢了、罢了……这都是命……」

木天依的脸上已无血色，她苍白而虚弱地轻声说道：「如生，等等你把我往容归那儿扔过去……给你自个儿多制造些空档……」

「师娘！」

「没事儿，求你了，拜托……」木天依勉力一笑，「还有，先前的事，对不起……」

「不用道歉，不用道歉的！师娘，我没有生你的气，真的没有。」邢如生眼眶发热，「我……」

「好好活下去，如生，阿命……阿命就拜托你了……」

木天依颤颤地想碰上他流泪的脸，却终是在触及之前失掉力量地坠了下来，邢如生看着她的眸子渐渐没了温度，心脏像是被人用刀子剜割一般地疼。

他心里栽着的那株花，终究是谢了。

「师娘……」

自邢如生唇间出口的二字均酿着许多，他的年少岁月、他经年累月的恋慕、他的蚀骨哀凄……被呼唤的那人已无法像往日那样对着他露出温和的微笑。

他再也听不见她喊他一句「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