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野樱是一个非常女性化的女孩——从认识那时开始就是。她重视外表,怕别人看不起她的宽额头。她留长发,就因为听说宇智波佐助喜欢长发的女生。她会打扮,穿起新买的裙子时,也会紧张地问他们:好看吗?跟我相衬吗?她会在说到兴奋时,不自觉挽着他们的手,孩子气地摇啊摇,摆啊摆,直至佐助不耐烦地摔开她的手,她也不会受伤,就只娇笑着、轻吐小舌,说:对不起,佐助君,我一时太开心了。

外柔内刚。她看起来是个普通的漂亮少女,但不教人欺负,也绝不会吃亏。伶牙俐齿,男生开罪了她,她会揍对方一顿外加不理睬对方,直至对方道歉,她的气消了,也就不记仇。就是这麽爽朗,这麽凶巴巴的,又这麽温柔的一个女生。

忽然她剪了短头发。虽然她本来就不丰满,还是有温婉的曲线,不至於像现在这般,胸部有如一马平川。忽然她穿着一身白衬衣,内里一件浅橙色的T恤作打底衫,衬衣外罩着男装黑外套,穿着松身的黑西裤。若不开口,亦不像一个经已十七岁的高三生,随便挑一个初三男生也长得比她高。

谁也不知道春野樱一夜间的变化,缘出何处。女学生按理是不能穿异性的校服,鸣人见樱没有多说,亲自向班主任卡卡西问了,那个戴着口罩、向来懒散的老师只淡然地说:“春野同学的家长都给学校发了信,而且你们还有大半年就毕业……学校向来不太管高年级学生。”

反正春野樱穿男生校服的事,很快被大家所接受。女生尤其爱黏着她,一到了小息便跑到樱的位置旁,又抢着要跟她牵手,说她的男生扮相更可爱,活脱脱是个美少年。樱也不禁笑起来,说:“这麽说,我真是生错了性别。如果生为男人的话,一定很受欢迎。”

但鸣人不这麽想。他觉得,自从樱穿上男装後,笑容的确比往日要多、要灿烂,却渐渐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好像要费尽力气,才能挤牙膏似的强挤出笑容。他真的去问过樱,她这样做,到底是不是真的快乐。不快乐的事又何必逼自己做?但樱敛起笑容,盯着鸣人天蓝色的、真挚的双眼,那一刻她看起来不再像是平时的春野樱,冷淡地说:“鸣人,人啊,不是每做一件事都要出於快乐。或者,就算觉得不快乐,但是这种感觉,还是值得珍惜的。在适当的时机必须要做某些事……哪怕有多不快乐,因为一旦过了那个时候,就无法再做那麽傻的事了。”

樱有时就爱跟他打哑谜。一件简单的事也转了九曲十三弯,他不明白。他只是知道,不能够再看着樱这样过日子。

他去了问宇智波佐助。

在樱穿着男生校服回去的第一天,佐助比鸣人更早回校。他坐在鸣人後面的位置。但那天,直至放学,佐助也没有跟樱说过一句话,响了放学钟,他就独个儿回去,也没有留下来等鸣人完成值日生的工作。那晚,鸣人忍不住跑去宇智波家,猛按门钟,过了近五分钟,还没有人来开门。

他清楚佐助一定在里面,只是不想出来应他的门。但佐助也应当知道他漩涡鸣人的脾性:说一就一,说二就二,他坚持要做的事,一定要做到底。所以,纵使佐助不出来开门,他还是有那个能耐坐在宇智波家门外,等到深夜、等到天明。

过了半小时,门开了,佐助穿着洗得发白的深蓝长袖薄衣跟黑色薄棉裤,踢着人字拖出来。鸣人是冲动跑出来的,竟然只穿着中袖的家居服,此刻也冷得摩拳擦掌,一开口便喷出大团白烟:“你这家伙……终於舍得出来了吗!”

佐助关上门,就靠着门板,望着鸣人给冷得发红的鼻尖、脸颊,说:”你有什麽要跟我说。”

“你这可恶的家伙……!”鸣人气得脑袋里要炸开来似的,他做任何事都不会顾後果,就一个箭步上前,双手紧揪着佐助的衣领,佐助的衣摆也随之往上抽起,露出一截腰,夜风不住从下灌入,但他仍没任何感觉似的,半垂着黑润的眼睛,避过鸣人因怒火而圆睁的蓝眼。

“你对小樱做过什麽!为什麽……为什麽她会变成那样,还说什麽要做个男生!”

是的。这其实是鸣人的第一个念头:春野樱的变化,一定跟宇智波佐助脱不开关系。因为这个男人是她第一个爱上的、也会是爱到最後的一个男人。鸣人也很年轻,不知道什麽叫做爱情,如果非得要说,他会说樱对佐助的那种感情,就是爱。

在佐助面前的她,有时显得如此卑微,每句话也小心翼翼的,甚至不敢随意碰触佐助的身体,就怕他不高兴。樱说,喜欢一个人,就要顾全对方的感受,绝对不能够做对方不高兴的事。鸣人也问过她,如果那个人最後还是不爱你,那你要怎样做?要将对方抓起来,禁锢在怀内吗?樱就说,到了最後、若他真的不喜欢我,那麽我会将他放在心里,在繁忙的生活中、偶尔的那些闲暇,我就会默默想着他,幻想他已经跟一个他真正爱的人在一起。

只要想念着他,就身心温暖。只要他有一丝获得幸福、活得快乐的可能性,已经是她作为一个单恋者的盼望。因为,爱不意味着占有。并不是每做一件事,都能理所当然地得到相应的报酬。假如最终的结果,是她和他各自在不同地方、身边有不同的人相伴,仍能笑看着头顶上的同一片蓝天……

鸣人,你不觉得……那样很美吗?樱跟鸣人说这种话的时候,还蓄着一把长发,春风卷起她垂在腰间的粉发,拂到走在她身後的、鸣人的脸上,她发间清淡的花香使他有如置身於一个漫天彻地飘散着花瓣的林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