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狼犬女孩 The wolf girl — 第八章 謊言
开学第三周，春天似乎来的早些，它随着冬天的离去而来临，气温也逐渐上升，百花齐放，是充满生机的季节。
夏语天讨厌春天，近乎到了恨的地步，因为它除了带来鸟语花香以外，接下来的就是一场又一场的梅雨了。
罗宇彻看向墙上的日历，这周的星期六之前被夏语天用显眼的萤光笔一圈一圈的画着，上面还大大写着:校庆日!!FIGHTING!!左下角还画了一张充满朝气的圆圆笑脸，明显表示着夏语天当时对校庆的满满期待。
他抿唇，偷偷瞥了眼坐在电视机前面的夏语天，她面无表情着盯着天气预报员滔滔不绝的讲着，一听到「这个星期六会下雨唷」，她哔一声，关掉了电视。
看妹妹站起又要往房间的方向走去，罗宇彻喊住她，「你这星期六有要去校庆吗?」
闻言，她停下脚步，悠悠望了罗宇彻一眼，声音像雾一般一下就飘散在空气里，「你觉得呢?」说完，她甩门将自己再次关进房间里。
他皱眉，盯着夏语天的房门不发一语，突然口袋里传出手机提示声，他才缓缓掏出手机，点开对话窗，只见东翊翔传到群组的讯息。
「她连校庆都不来露个脸?」
罗宇彻抓抓後脑，手指在萤幕上飞快地打着，「应该不会吧。」
「都两个星期了，我都快忘记学妹的长相了TT。」东翊翔打趣。
「她要休学?」范绍宁难得出声。
「有可能，但我爸妈应该不会答应。」罗宇彻回。
「抗压力太差了吧?」东翊翔下了结论，而范绍宁没有再回传了。
罗宇彻关掉手机，吁一口气倒在沙发上。自从那天以後，夏语天开始足不出户，除了吃饭以外，几乎每天都待在房间里。
而刚刚她出来看电视还是头一遭，当罗宇彻以为妹妹终於想通，夏语天又再次躲回房间，打破罗宇彻那渺小如尘沙的希望。
爸妈和他不是没想过说服妹妹重新回到学校，但一看见她那副近乎崩溃的表情，他们又将那些话语给逼回喉咙里。
他发出无奈的叹息，只希望时间能冲淡一切。
她应该不会消沉太久的。
同一时间，待在房间里的夏语天没有开灯，连窗帘都拉上了，只剩下手机的微亮照明。她将自己用棉被裹起来卷曲在角落，语黑暗融为一体，如此孤独的模样，就像往常一样。
微微睁着眼，看着手机依然不断震动着，原本夏语天不打算理它的，但手机越来越烫，使她最终还是忍不住打开那些数不清的对话窗。
「夏语天，你到底死去哪里?在几个月就要决赛了，再不来我就把你退出啦啦队!」
「学妹，躲在家不能解决事情啊，快跟我们联络吧。」
「语天，快要校庆了耶，你当初不是很期待吗?来嘛，好不好?我好希望你能来...」
「语天，子轩一直联络不上，如果这和你有关系可以跟我联络吗?我真的很担心你们...」
眼看程子轩依然没有读她上星期传的讯息，她的心再次拧了一下。她强迫自己不能往下滑，但最後还是忍不住看向范绍宁的对话窗，未读二十封，手指在上头犹疑了许久，最终还是按了关机，将手机抛到桌上。
她惨然一笑，范绍宁的讯息无论不管是责怪还是担心，她全都没有勇气点开。
在程子轩家门口。
韩舒纭焦急的望着门牌号码，不安的来回踱步着，手汗也不自觉的弄湿了手掌。
等等要怎麽面对子轩?和他自然的打招呼?一脸忧心的关心他?还是很公主病的怪罪他没有他自己过得很不好…
在门外徘回的韩舒纭喀喀咬着指甲，还在决定要不要按铃之际，叩一声，门自己打开了。
「子轩...」韩舒纭此时就像是藏着赃物被逮个正着的小偷，双眼直直盯着程子轩，眸里瞬间盈满了泪水。
程子轩气色良好，一副正常无比的模样，除了眼眸里多出些许疲惫，几乎还平时没有什麽差别。
「有什麽事吗?」似乎没有很讶异自己的女朋友出现在自家门口，程子轩脸上依然挂着浅浅微笑，那模样不像是发生过什麽事。
「我、我有事情要和你说。」韩舒纭的眼睛飘浮不定，藏在背後的信被捏的老紧。
「刚好我也有事想要找你谈。」程子轩噙在嘴边的笑意淡了一些，敞开门让韩舒纭进屋。
尾随程子轩进入房间，韩舒纭拉开摆在书桌旁的椅子坐下，双眼瞅着程子轩关门的身影，目光没有移动半寸。
「说吧。」程子轩缓缓移动脚步来到韩舒纭身旁，坐在床上，侧着脸看她。
被程子轩的近距离搞到脸一红，韩舒纭拉开距离支支吾吾道，「我...」
「嗯?」
「昨天...美国华盛顿有一间大学寄了入学通知过来...」她低着脸拨弄着自己的手指，「我可能...会去那里念完大学...」
程子轩他听到这件事会做出什麽样的表情?难过?不舍?还是会哭着求她不要离开?
见程子轩始终没有做出反应，韩舒纭吞吞口水，抬起脸轻轻瞄了一眼程子轩。
「是吗?那恭喜你。」只见程子轩面无表情的盯着前方，语调完全没有流露出一丝丝的留恋或依依不舍，那事不关己的模样就像是在听着陌生人的八卦。
对於对方的冷漠反应，韩舒纭心头一酸，为了不要被发现异状，她抬起头，吃力的扯出一抹笑，将话题主导权丢给程子轩，「你呢?你有什麽话要告诉我?」
「我们分手吧。」
他说的极快，彷佛谈论的事情不是要分离，而是在思考今天的晚餐。
「什、什麽?」她愕然。
看程子轩的语调不见一丝犹豫，连一丁点的歉意都没有表现在脸上，韩舒纭没有哭，没有吼，只是不可置信的大笑，「哈哈哈，拜托，这种玩笑想一想再开好吗?我才不会中计呢!」
程子轩看着韩舒纭，眼神带着怜悯和无奈，「我是说真的，我们分手吧，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见对方语气认真，韩舒纭的笑容渐渐散去，看了程子轩好一会儿，好半晌，她才吐出一句，「为什麽?」
程子轩心虚的别开眼，没有做任何回应。
「为什麽?因为我说我要去美国吗?」韩舒纭缓缓伸出手抓住程子轩的肩膀，「如、如果是这样，你可以告诉我啊，我可以放弃那间大学，待在台湾陪你!」
「不用这样。」程子轩站起身，不着痕迹的拨开韩舒纭的手，「我想分手是我的问题，你不必为了我放弃你的前途。」
见程子轩转身想离开房间，韩舒纭慌张的捉住他的袖子，「那是为什麽?是我做的不够多吗?」
「你已经做的够多了，所以不是你的关系，」他语气平平，情绪不愠不怒，「不要抓着我。」
「不、不然我每天给你送早餐，陪你练球，帮你...」
「你做的再多，我也不会改变心意。」他打断她，伸出另一只手抚上韩舒纭的手，接着用将她的手用力挣离自己的袖子，就像想挣开这段烦人的爱情。
「你还是放下我去找别人吧，这世界上比我优秀的人还很多。」他悠悠看了一眼眼神空洞的韩舒纭，几乎没有考虑，直接甩头就要走。
韩舒纭不甘心的咬着下唇，站起身小跑步来到程子轩身後，接着张开手紧紧抱住他。
当韩舒纭柔软的身躯一贴上自己的後背时，程子轩的身子没来由的僵住了!
韩舒纭的脸微微靠近程子轩的背，闷声道，「我不要别人。」
程子轩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刚才故作镇定的模样正一点一滴在瓦解。
不可以心软!
「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程子轩。」她强忍住眼眶的泪水，抱着程子轩的力道逐渐加重，「如果没有你，我、我想我会活不下去...」
啪，彷佛听到理智线断裂的声音。
脑子里闪过陶敏玟的脸，程子轩握紧双拳，接着用力甩开她的怀抱，将韩舒纭推倒在地!
这是他的痛点，很痛很痛，痛到心脏彷佛被数百只手同时撕裂。
一看到韩舒纭的眼泪，程子轩不为所动，朝她更激动的高声咆哮，「你凭什麽用生命来威胁我?」
她惊愕的睁大双眼，「对、对不起，我不是有心...」
「你...你为了我一个人就想要去死吗?」他朝韩舒纭缓缓走近，接着蹲下身与她视线平行，「那就死的更彻底一点。」
「我告诉你，我只是单纯为了你的长相答应你的追求罢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这句话宛如当头棒喝，韩舒纭倒在地上动也不动，连气都不敢喘一下，要不是她的身子不断在发颤，要不是她的泪水不停从她的脸颊边滚落，他几乎都要以为她是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娃娃。
「妈的，已经很不爽了，不要再对着我哭!」他闷哼一声，将书桌上的书本全扫到地上，与木地板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不要用死来恐吓我，你想去死是你家的事，跟我没关系!」
虽然话说的那麽绝，但他依然不忍去看韩舒纭的反应，踩着重重的步伐想要离开，但韩舒纭的一句话，使他停住了脚步。
「哈...果然还是有秘密的吧?」她拍手大笑，笑到快要喘不过气来，但眼泪依然流个不停。
程子轩的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和语天有关吗?」
他想出声，喉咙却始终发不出声音。
「好...很好...」她擦乾眼泪，爬起身子来到他身边，踮起脚尖，在他的耳边低语，吐出的气息依旧带着诱人的热度，「你听好了，就算你不爱我，我也不可能会和你分手。」
「韩舒—」
「而你们的秘密，我绝对会查个水落石出。」
抛下这句话，她朝他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扭开门把，头也不回的离开。
当韩舒纭一离开，程子轩的身体突然浑身无力，不自禁的瘫坐在地上。
「再见，子轩。」
程子轩沉沉的吐出一口气，闭上双眼的同时，泪水也随之滑落。
「不要哭，不要难过。」
陶敏玟细细软软的嗓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明明陶敏玟在世时从未和程子轩说过这些话，但每当程子轩难受到快要窒息时，她天使般的声音总会在他耳边细说，如此真实的情况，就像她真的坐在他的身边。
慢慢睁开眼，方才的眼泪依然模糊着他的视线，他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看清了眼前的事物。
他缓缓站起，目光扫了一轮房间，最後停在刚才韩舒纭遗落在地上的一张粉色信封。
他直直盯着它看，最终还是忍不住将卡片拾起。
将信封打开，满满细笔字映入眼帘。
子轩，你知道今天是情人节吗?
可惜你没有来，错过了我的礼物，但我还是想祝你情人节快乐，希望往後的情人节还能和你一起度过。
你一定发生什麽事情了对吧?我不强求你一定要告诉我发生什麽事，但请你一定要记住，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也永远会陪在你旁边陪你面对各种问题。
虽然我高中毕业之後就要离开台湾，但我们什麽都不会改变的，别担心。
然後要记得照顾好身体，不要因为练球而忘记吃晚餐，也不可以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和其他女生要好，不然我会生气喔，听到了吗?
最後我还是想和你说，我爱你，真的好爱好爱你。
舒纭。
「这个傻瓜...」他嗤了一声，双眼一闭，与她的回忆此时就像跑马灯一般闪过他的脑海。
他想到的是与她第一天交往时的情景。
「子轩你看，绍宁学长的那个投篮好帅!」
「那你去跟他告白啊，干麽跟我说?」
「干麽?你吃醋喔?」
「我干麽吃你这矮冬瓜的醋啊?」
「啊你都不好奇我喜欢谁吗?」
「谁?」
「我喜欢你。」
他也曾经喜欢过她。
他承认一刚开始是为了她那神似陶敏玟的长相才跟她交往，虽然他後来发觉韩舒纭那豪迈不做作的个性其实跟陶敏玟很不一样，但他还是喜欢上她了。
当韩舒纭的一怒一笑已经快要占满陶敏玟的位置时，程子轩开始害怕，害怕陶敏玟会不会被自己遗忘?
他的心一次只能给一个女孩，而他最後还是选择了去世的陶敏玟，和她一同活在过去。
一阵清脆的撕纸声响起，韩舒纭的心意在他的指间一分为二，越撕越小，最後将卡片撕的细碎，无视自己紊乱的心跳声，他将这些碎纸撒上空气中。
他们的爱情，此刻就像这些体无完肤的纸片一般，逐渐消失在空气里。
☔️
校庆当天。
一朵厚重的云带着铁块似的灰暗慢慢朝学校飘来，像铁笼般缓缓围困住了上头的太阳，使得阳光时而昏暗，时而明亮，像夜空里璀璨的星光。
夏语天站在校门前，看着学生们背着书包鱼贯似的进入校门，无视天上那越来越厚的云层，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这样的情况使面无表情的自己更加格格不入。
她原本没有打算要来的。
而使她改变心意的理由，可能是罗宇彻威胁她再不出门就要毁掉自己心爱的娃娃，也可能是好久没联络的程子轩终於回复讯息说会参加校庆，但她想更有可能的是...范绍宁的那通电话。
想起前几天夏语天一如往常的躲在房间睡觉，不知道昏睡了多久，一阵吵死人的家用电话铃声将自己扰醒。
她皱皱眉又翻了个身，想说等会儿电话应该会被接起或是自己挂断。
但它响了快五分钟，挂掉又打来，像永无止境的恶梦，使夏语天揉揉双眼，心不甘情不愿的跑去出房门，家里没人，难怪电话响那麽久都没人接。
她小跑步跑去接电话，「喂?」
「...」
「喂?请问找谁?」
「找你。」
当那久违的淡然嗓音一钻入夏语天耳里，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心脏噗通噗通跳的快速，激动得不能自己，但她最後只是吞吞口水，听到自己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找我...有什麽事?」
闻言，对方嗤一声笑了下，「事情可多着了。」
「什麽?」
「我告诉你，不管你到底发生什麽事，别那麽窝囊的躲在家，你自己不爽就算了，别把那些心情丢到其他人身上。」
「我...」那麽多天没联络，一接起就听见对方劈哩啪啦的乱骂，夏语天的心底涌起一丝愠意，「我又不是故意的，生病是要怎麽出来上课?人家都已经很不舒服了还要听你这样骂，很可怜欸!」
话筒里传来范绍宁模糊不清的脏话，「不是在生病?你他妈还有力气跟我顶嘴也是蛮妙的。」
「为、为什麽要说的那麽难听...」
「像你这种遇到事情只会找藉口躲在家的女人，未来问题只会更多，不面对处理就算了，都几岁了还要哥哥出来帮你收烂摊子你丢不丢脸?」
「我才没有...」
「你知不知道罗宇彻因为你的关系这次全国模拟考退到两千名?每天上课都摆着那张死人脸看了就火大，而且你每天躲在家也不会回一下讯息真的是——」
「范绍宁!」她连忙打断他，「你什麽时候变的那麽唠叨?而且我们兄妹的事情跟你到底有什麽关系?何必气成那样...」
「因为我担心你!」
当此话一出，夏语天的思绪瞬间被抽空，只剩下一片空白。
似乎没料到自己会这样脱口而出，范绍宁安静了半晌，接着吐出一句，「校庆那天我有话要跟你说，好奇的话就来吧。」
语落，不等对方回应，范绍宁就挂了电话。
听到这里，夏语天没有其他想法，只是冲进房间，寻找着那只不知失踪多久的手机。
一找到手机，她连忙打开当初未读范绍宁的那些对话窗，一看见最後的那行字，她愣住了。
我很想你。
她的鼻头莫名一酸，闭起双眼，咚一声倒在床上。
回忆完毕，夏语天的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背着书包缓缓走进校门的东翊翔，一下子就被一堆学妹挡住了去路，他一脸困扰却又想维持笑容的模样让夏语天忍俊不禁。最後等到范绍宁手插着口袋正要进入校门时，那群学妹的注意力很快就转到范绍宁身上，眼看好不容易可以脱身，东翊翔朝范绍宁扮了个鬼脸，拉着刚刚才到的罗宇彻逃离粉丝，留范绍宁一个人在人群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夏语天看到了这一幕，没有多想，直接朝人群走去，原本聒噪不已的学妹们一见到面带冷然的夏语天，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她冷冷扫了一轮大众，最後双手环抱着胸，低问，「学妹们，上课钟声打很久了，你们还在这里做什麽?」明明她没有想发脾气的意思，但学妹们却连忙道歉，像灾难来临般个个抱头鼠窜的逃掉了。
范绍宁一脸如释重负，接着朝夏语天望了一眼，微勾唇角，连个招呼都没有打，就甩头离去。
什麽嘛...那麽久没见怎麽还是那麽冷漠?
独自走到教室，教室里头的愉悦吵杂声依然刺耳，夏语天盯着门板许久，最後在扭开门把的那一瞬，原本面无表情的她脸上马上堆满笑容，像戴起面具一般，却没有丝毫虚假。
应该...不会有人能察觉到不对劲...吧?
「大家早安!」夏语天一进入教室便大声的向同学们道早。
大家先是安静了阵，接着所有人开始热烈朝她挥手打招呼。
「语天终於来了!」
「呜呜，你不在的时候我们全都好无聊啊!」
「最好啦!哈哈哈...」
夏语天朝大家笑了笑，她目光游移，最後停在上次和她告白却被无视的男同学。
「哈罗，愿意跟我说个话吗?」她朝那个男生招了招手。
「啊?我、我吗?」他一脸不可置信。
夏语天笑了声，接着来到他的座位旁边，半蹲下来，在他耳边低语，「情人节那天对不起喔，只是那天我人不太舒服，所以才这样的。」
「喔、喔，没关系啦。」他不介意的摆摆手。
她朝他微笑，直到感觉到两只眼睛一直朝自己投射过来，她抬眸，程子轩正对着自己露出极淡的笑。
夏语天噙在嘴边的笑意更深了，「早安，好久不见。」
「早安。」程子轩态度自然，两个人之间像是什麽都没有发生过。
她的目光没有在程子轩脸上停顿很久，别开眼後，目光不偏不倚的落在韩舒纭脸上，夏语天随之一愣。
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不解、忌妒、痛苦和许多混乱的情绪混杂，夏语天正想探究她的眼神时，那些情绪很快就化成一抹天真的笑容。
「语天!」她一脸开心的朝她走来，语气诚恳，「你终於来了，我们超想你的!」
「语天...!」刚进教室的温咏滢一看见夏语天便慌忙丢下书包跑来，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真的是你!我超超超想你的!」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夏语天摸摸温咏滢的头。
「哼，你还说寒假要让我去你家里见宇彻学长，根本就是骗人的!」温咏滢吸吸鼻子，故作生气的扁着嘴。
「好啦，以後假日，我就天天让你来我们家住!」
「耶!」闻言，温咏滢便欢呼了声，接着蹦蹦跳跳的离开。
语毕，当夏语天要转身回到座位时，却感受到一股视线始终紧紧追随着自己。
她转眼，正好和站在一旁不发一语的韩舒纭冷不防对上了视线。
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看向自己，韩舒纭先是顿了一下，随即堆起笑容，朝夏语天点头微笑。
她也回以笑容，心里却涌出一股不安。
应该是她看错了吧?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但她还是清楚看见韩舒纭露出笑容之前的眼神。
那复杂不堪的双眼好似脏乱的泥沼，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丝的...恨意。
校庆在校长和主任们的叮嘱下盛大开幕，由於学校规定高二的班级都必须要出来摆摊，所以当开幕典礼一结束，夏语天的班级便匆匆前往摊位准备。
夏语天他们班主要贩卖的是韩式辣炒年糕，韩舒纭和程子轩负责处理食材，而夏语天和温咏滢则负责点餐和叫卖。
由於炒年糕是第一次在学校园游会上出现，学生们的反应相当热烈，一上架所有人便拿着纸钞争先恐後的抢购，使准备食材的程子轩和韩舒纭两人忙的不可开交。
「子轩，刚煮好的辣酱很烫，我来用就行了，你可以去旁边休息。」韩舒纭抽走程子轩手中的汤杓，用手肘推了推程子轩。
韩舒纭上次说的话是真的，她的确没有要和程子轩分手的打算。
她的说话方式自然到不可思议，完全看不出一丝他们吵架过的蛛丝马迹，她对他的态度没有疏离或尴尬，反而更加亲昵。
「...」程子轩懊恼的看了韩舒纭一眼，没有说话，只好跑去切年糕。
「齁，我不是叫你去休息吗?」韩舒纭见状鼓起腮帮子，伸手推了推程子轩，「这里我来就好。」
他啧了声，看了眼在柜台手忙脚乱的温咏滢和夏语天，接着走了过去。
「欸，咏滢，」他点了点正在收钱的温咏滢，「我来弄吧。」
「咦?为什麽突然要换工作?」她转头看向程子轩，手依然不停的找钱、收钱。
「我不太会弄食材。」他牵牵唇角，「而且你数学不是很烂吗?你等等少收钱，我们不就亏大了?」
「齁，你的嘴巴很贱欸!」温咏滢瞪了程子轩一眼，便悠悠跑去洗手。
他的目光停在夏语天那商业笑容，接着她用手肘拐拐程子轩，「咏滢，收钱啊?发什麽愣?」
见对方不为所动，夏语天不耐烦的转头，当视线对上程子轩那含笑的双眼，她咦了一声，「怎麽是你?」
他低笑了阵，右手自然的搭上她的肩膀，「忙的来吗?语天?」
「还、还可以。」她的眼神飘移，心里冒出一股异样感。
这异样感不是因为程子轩搭着自己的肩膀，而是这是她从小认识他以来，他第一次那麽亲昵的叫她的本名!
他俯下身，薄唇靠近她的耳瓣低语，「太累的话跟我说一声，我可以自己来。」
他吐出的温热气息像电流般直冲夏语天的头顶，让她头皮一阵发麻。
正煮着辣酱的韩舒纭双眼紧紧盯着两人亲密无比的互动，目光始终没有移开过。
「学妹!」
夏语天反射性的抬眸，东翊翔小跑步来到她的面前，她清楚的看见自己的倒影在他的瞳孔中拉近变大。
「你终於来了啊，我们原本还以为你会休学呢。」他热情地打招呼，随後比了比范绍宁，「你知道那小子为了你的事情整天脸後超臭吗?」
「屁咧，范少的脸不是每天都这样?」罗宇彻说完还模仿范绍宁的面瘫。
范绍宁见状翻了翻白眼。
「抱歉，学长。」夏语天呵呵陪笑。
东翊翔也笑了笑，最後目光落在程子轩搭着她肩膀的手，笑的暧昧，「这是怎麽样啊?你们在交往?」说完还看了范绍宁几眼。
她皱眉望了眼程子轩，只见对方只是一脸理所当然的朝自己微笑，她连忙挣开他的手。
「五号!五号的年糕好罗!」温咏滢高举着塑胶袋，「不加辣的年糕是谁的?」
「我!」一阵细微的声音从人群後面传来，「我、我没有办法过去，你可以帮我拿过来吗?」
「嗤，又没有很远，那学弟绝对是想搭讪。」东翊翔望向温咏滢，用幸灾乐祸的口吻道，「辛苦你啦，学妹。」
「烦耶，我是不是之後要在菜单上写『请勿搭讪』呀?」温咏滢皱着眉，手提着袋子，接着侧着身走出摊位，朝那个男生走去。
「借过借过!前面的同学!」温咏滢被挤在人群中央，因为前方来往的人而看不清前面的路，突然右脚被什麽东西拌了一下，身体跟着往前倾，她高叫了一声，最後跌在某人怀里，拿着袋子的左手马上感受到一股烫意。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顾手臂的灼热，她慌乱的抬起眼，一看见对方的脸，随即闭上嘴巴!
是、是学长，是她日日夜夜想着的宇彻学长啊啊啊!
罗宇彻低着脸看向裤子，上头被喷满辣酱，还有一块年糕在他的衣摆上垂垂欲落，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他发出气愤的怒吼，「搞什麽东西啊?」
温咏滢害怕的紧闭双眼，不断搓着双手，「对不起对不起对不—」
「靠，你是没手没脚不会自己过去拿喔?」
「咦?」闻言，她困惑的睁开眼，才发现罗宇彻其实是在骂那个要拿餐的男生。
「奇怪欸，你没看到那个摊位已经忙不过来了吗?给你买到已经很不错了，不要再给他们那班添麻烦!」
「抱、抱歉，那个年糕...我就先不要了。」看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个男生抓了抓手臂，尴尬的离去。
「怎麽样?学妹?有没有烫伤?」赶跑了学弟，罗宇彻赶紧转身握住温咏滢的右手查看。
「没、没有，没有烫伤...」她有意无意的将烫到的左手藏在身後，「你的制服被我弄脏了，我...」
「等等，你的手红红的，我看。」他打断她，温柔的捉住她的左手臂，轻轻拉了拉她放在身後的手，果真看见上面有着一大片红肿。
「啊，很痛吧?要不要去保健室啊?」他「哎呀」一声，表情透着微微担忧。
「没关系...」她的声音随着罗宇彻的靠近越变越小，红着脸道，「反而是学长你的制服...」
「这不重要，等等再弄就行。我先带你去保健室好吗?」罗宇彻不等对方答应，随後朝夏语天高喊，「老妹!我带你同学去一下保健室嘿!」
「好!」夏语天应答，接着朝东翊翔露出诡异的笑容。
他像是看懂她的暗示般，没辙的笑了笑，「你又在打什麽主意?」
「没有哇。」她嘻嘻一笑，微微转身，目光不经意瞥向范绍宁。
他的脸上依然没有什麽表情，但眼眸里的情绪倒是很精彩。
她快速别开眼，不想猜测他的想法，同时也想平定那逐渐脱轨的心跳。
「校庆那天我有话要跟你说，好奇的话就来吧。」
学长他，究竟想跟自己说些什麽?
校庆结束後，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雨味，在这微微闷热的天气里增添了些微凉的气息。
夏语天和温咏滢负责收拾摊位，一人手拿着夹子，一人拿着塑胶袋，两人分工合作，很快就把垃圾夹完了。
「欸，咏滢。」夏语天将垃圾打包，「你今天和我哥去保健室之後还去了哪里?」记得他们早上离开後就刚刚才看到人。
「就...去了篮球馆...」她的脸一热，语气腼腆，「...的球员练习室...」
夏语天听完「哇」了一声，「真的假的?哇，就你们两个喔?他有说我坏话吗?应该没有对你毛手毛脚吧?」
「没有!绝对没有这回事!」她大声为罗宇彻反驳，随即又调低了音量，「学长很温柔，第一时间不在乎自己的衣服脏掉，而是关心我有没有烫伤...」
夏语天眼睛一亮，「那你们有什麽进展?」
她眯起眼笑，「他要我下个周末去你家!」
「那当然，一定会—」话没说完，夏语天马上被一阵手机提示声给打断。
她拿出手机一看，只见上面显示着程子轩传来的讯息—
「我现在在後门，有事找你。」
她抿了抿唇，压下心中的不祥预感，接着朝温咏滢歉然一笑，「抱歉，我有事可能要先走了喔。」
「没关系，剩下的交给我吧!」
夏语天撑起雨伞小跑步来到後门，只见程子轩戴起学校的运动外套，没有撑伞，一个人站在门口。
她吐了吐气，再顺了顺呼吸之後，才朝程子轩的方向走去。
一见到夏语天，程子轩和她打招呼，她也回以微笑，「为什麽不撑伞啊?」
「忘记带了。」他痞痞的笑，「借我撑一下吧。」
夏语天没有多想，自然的伸长手将雨伞拿高，尽量不要让程子轩淋到雨，「找我有什麽事?」
「这几个星期让你担心了，真的很抱歉。」他朝她微微靠近了一步，「还有陶敏玟和韩舒纭的事情，我已经想通了。」
「真的?所以你们分手了?」她讶异，看他们的互动不像已经分开了啊。
「其实还不算完全分手，」他顿了顿，低下脸俯下身子，直到两人的距离只剩下一个手掌宽，他吐出的微凉气息直直打上她了脸，「所以，我想要请你帮个忙...」
「什、什麽?」还没有反应过来，夏语天的唇很快感受到一抹温热的柔软触感。一意识到程子轩正在吻着自己，夏语天一脸惊恐的推开他，呼吸急促，「程子轩，你—」
声音微喘，他在她耳边喃喃，「对不起...」
他在跟她道歉。
他再次吻住她的唇，这次和刚才的蜻蜓点水不一样，而是更深沉、更煽情的吻。
她害怕的紧闭双眼，心跳因为不安而逐渐加快，脑中闪过两人从小到大的回忆。
「你的头发好像狮子王里面的狮子喔!我以後可以叫你辛巴吗?」
她想挣脱他的束缚，可是越是用力，程子轩的拥抱力道就更加粗鲁，完全不带一丝温柔。
「辛巴，你不觉得你们班的转学生超漂亮的吗?」
她的唇被他吻的隐隐作痛，此时的他就像一头饥饿的狮子，对着猎物毫不爱怜的狠狠撕咬着。
「我有女朋友了!辛巴，你应该很替我感到高兴吧?」
心中警铃大作，她顿然意识到，在这个吻落下的瞬间，程子轩等於是亲手将两人从小到大的友谊彻底斩断。
程子轩连和她多年的友谊都有勇气放弃，那还有什麽东西能让他珍惜?
「我们不是无话不谈吗?」
「告诉我，你发生什麽事了?」
不可以!
「不要!」她放声尖叫，拼命想挣脱，「程子轩!你冷静点!」
他的心脏像是被撞击了一下，身子一晃，两眼失神的放开她。
「你...这是怎麽一回事?」她喘息，好不容易才平定刚才的畏惧，「你到底在盘算些什麽?」
他不语。
「你这麽做，真的对你有帮助吗?」她一脸受伤，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你还有...把我当好朋友吗?」
他依然没有吭声，心虚似的别开眼。
她曾经有过想摆脱这段友谊的想法。
国中时的她不想只和他当朋友，她好喜欢他、很重视他，想和他在一起。
但她就是把这段友谊看得太过重要，她才没有把这份心意说出来。
她那麽拼命维持的友谊，怎麽能让他这样轻易的破坏?
「你怎麽可以这样?」她发出悲痛欲绝的哭喊，「我那麽努力—」
她倏然地闭上嘴巴，双眼直直的瞪着前方，原本心中的悲痛瞬间冷却下来，一阵冷意从她的脚底爬上背脊，最後冲到头顶。
是韩舒纭。
她动也不动的站在对街，原本握在手里的伞不知何时已经掉在人行道上，一发现夏语天看见自己，韩舒纭目光微颤，逃跑似的转身往反方向冲。
「舒纭!」她惊呼，想也没想就用力推开程子轩，握紧伞柄想要追上韩舒纭。
夏语天的牙齿害怕的喀喀发颤，她不知道韩舒纭刚刚在那里待了多久又听见了什麽，脑中乱成一团，只有冒出无数问句—
她看见自己和程子轩接吻了吗?她会怎麽想?她应该知道自己不是愿意的吧?
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诡谲，记得韩舒纭的家好像离前门不远，她今天为什麽会特别经过後门?
莫非...程子轩刚刚的吻是故意吻给韩舒纭看的?
夏语天反射性的转头看向後门，程子轩已经不在那里了。
她转回头咬紧牙根向前跑，假如她现在追不上韩舒纭，她们的友谊以後不知道会变成怎麽样?
夏语天的双眼紧紧盯着韩舒纭被雨水淋湿的背影，直到前方红灯亮起，来往的车子开得快速，韩舒纭停下脚步，见夏语天就要追上自己，她又迈开脚步想穿越马路——
「小心!」夏语天一个箭步上前揪住韩舒纭的书包背带，将她拉回人行道。
「你想做什麽?你想死吗?」夏语天捉住背带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颤抖，「你没有看到车子很多吗?」
「...你干麽追来?」她哈了口气，看起来好像很拼命在忍着泪水，声音却依然透着微微哭音。
「那你又干麽跑?」夏语天伸手胡乱抹着脸上的雨水，「你刚刚都看见了吧?」
她别过头不语。
夏语天自嘲似的笑了声，她不知道要怎麽和韩舒纭解释或辩解，总觉得自己无论说什麽都像是在找藉口。
「语天，」良久，韩舒纭抬眸对上夏语天的视线，嘴角扯出一抹笑，眼泪却流了下来，「我要去华盛顿了。」
夏语天不可置信的瞠大双眼!
「你知道子轩他一知道这件事露出的表情是什麽吗?」她的嘴角扯出一抹笑，眼泪却流了下来，「他看起来像是解脱了。」
夏语天呼出的气息越来越短促，目光停在韩舒纭不断从下巴滴下的水珠，她分不清那是泪水还是雨水，总之看起来狼狈透了。
「我喜欢他，」她低下脸抽气着，嘴里吐出的话模糊却坚定，「真的...好喜欢好喜欢...」
「和他在一起的这段时光真的很开心很开心，我也一直坚信着他不会离开，」她抬起脸，脸上的泪水一览无疑，「但他还是喜欢上别人了...」
「什麽?!」
她的声音微颤，「语天，子轩他...他喜欢你吧?」
「没有!」夏语天惊叫，「真的没有，他——」
「没关系，不用否认，」韩舒纭打断她，语气里有着满满的不信任，「其实从你转学来的那天，我就这样觉得了。」
「为什麽?他对我明明——」
「如果他不喜欢你，那他为什麽要吻你呢?」她边笑边流泪，声音沙哑，「我也不想要相信啊!可是我再怎麽想，我都想不出他为什麽要离开我?」
夏语天心知自己说再多也没有，便慢慢放下原本揪住韩舒纭的手。
「你...你就那麽不相信我?」她的眼泪不停的掉，「他没有不喜欢你，他只是不敢...不敢...」
夏语天迟迟无法接下去，光要去想陶敏玟的事情就让她没办法呼吸，更别说是提起这件事。
「这阵子...我们别在说话了好吗?」韩舒纭轻轻吐了一口气，「我只要看到你的脸，我就觉得好累好痛苦...」
夏语天的身体一僵，直到韩舒纭离开，她都没有力气踏出任何一步。
她好累，此时的她好希望可以变成微不足道的尘埃，消失在空气里...
「喂。」
她一愣，还来不及擦乾眼泪，便一眼看见刚走出校门的范绍宁。
待他朝她的方向缓缓走来，夏语天故作镇定的揉揉眼，顺势遮住她通红的双眼，「啊呀，雨水跑进眼睛里了，好痒好痒!」
范绍宁的双眼紧紧盯着她看，眼神里透着不相信，但他没有戳破她的谎，「都几点了你怎麽还待在这?」
「又没人规定我要几点回家。」她故作淘气的回应，「啊你咧?待在学校干麽?约会?」
他不语，只是微微低着脸观察着她的脸，神情有些纳闷。
被范绍宁看得浑身发痒发热，夏语天像是怕被猜出心事般不自然的别过脸，「你...干麽一直看啊?」
他发出沉沉的叹息，不答反问，「就连在我面前，你也要这样吗?」
闻言，夏语天顿时浑身僵硬!
她没有看他，语气微颤，「我...我怎样?」
「强颜欢笑。」
夏语天看上范绍宁淡漠的表情，又迅速别开脸，原本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难看，「...我才没有强颜欢笑。」
「骗人。」范绍宁没辙的发出一阵鼻息，双手温柔的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说实话，你现在很想哭吧?」
「没有!」脸颊被范绍宁抓的老紧，使她无法挣脱他的掌控，她咬的下唇，「我一点都不想哭，我很开心...很...开心...」
「真的?」
夏语天一对上他平静的微棕眼瞳，马上心虚的将目光移开。
「...真的!」她闭上眼睛，语气越来越虚弱，「我很快乐，快乐到快要飞起来了!」
「那为什麽你在哭?」
「你能不能不要那麽直话直说?」夏语天语带哭音的朝范绍宁吼，右手甩开他的束缚，「我要走了。」
当夏语天一转身，突然一股温热环绕住她的身体，范绍宁的胸膛此时紧紧贴着她的後背，用力将她拥住，他的声音闷闷地从她的头顶上传来，「想哭就哭吧，我不会笑你的。」
最後，她背对着他，无声掉着眼泪。
她能清楚感觉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正一顿一顿的在她的背上跳动着，而他的体温，此刻宛如是一股温柔的力量般支撑着自己…
「学长。」她吸吸鼻子，语带恳求，「你可以吻我吗?」
因为背对着，她看不见范绍宁此刻的表情是什麽，是期待?害怕?还是闪躲?她已经不在乎他会怎麽看待自己了。
「...什麽?」他惊愕，拥住她的力道微微松了松。
「就算学长你觉得我很随便也没关系，」她呵了口气，一团雾就在她的面前聚集、散开，「我求求你，你可以亲我吗?」
最终，他缓缓放下抱住她的双臂。
「为什麽?」好半晌，他只吐出一句问句。
「因为我喜欢你。」
一阵羞耻感瞬间爬上她的身体，她不敢听他的回应也不敢看他的表情，她抿唇转身，迈开脚想逃。
「站住!」他低吼。
她吓的停住脚步，愣愣地转身，只是短短一秒，范绍宁的脸迅速的朝她靠近，最後狠狠咬住她的唇!
一股电流窜进她的身体，全身热到她满脸通红，心脏扑通扑通像是想飞出胸口，使她慌乱的推开他，用手堵住自己的嘴唇，「喂!范绍宁，我开玩笑的，我闹你的，我只是——」
「闭嘴!」他用力扯住她的右手，不顾她的阻挡，白净的脸庞再次朝她靠近，同时用手托住她的後脑，使她更靠近自己。
两人紧紧纠缠着，不知过了多久，范绍宁才轻轻放开她。
「学长，」好不容易平定心神之後，夏语天唤，「其实你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了吧?」
「嗯。」
「那你...为什麽都不说?」
「因为我怕这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她望着前方的夕阳伸了个懒腰，「学长，我明明很不正常，你为什麽还会喜欢我?你是怪胎吗?」
「我也觉得喜欢你的我很不正常。」范绍宁也盯着缓缓落下的夕阳许久，最终转头看向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我不管你的过去到底发生些什麽，你要不要告诉我我也不在乎，只要你不要伤害自己就好了。」
夏语天傻傻地笑了声，她发现只要像这样看着他的脸，就算不交谈，她心里的各种委屈也都会风消云散，一丁点都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