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宗老头强势打岔,单元熙想坦白女子之身的这个打算也被扼杀在摇篮里。但对於以‵永远要把将军身体调养到最佳状态′为己任的宗老头来说,没有什麽事情能够比其更重要,她也只能乖乖就范、专心调养起身体。

从悬崖掉下去并非她原先的计画,但比起那位坠落时不幸砸在石壁上的敌军将军,落入水里的她还是幸运得多。即使那瞬间的冲击力道使得当时的她吐了好几口血、几度失去意识,至少顺水而下後终於成功地被祁氏一家搭救,也活了下来。

单元熙对这一切心存感激,能活着比什麽都重要。

自从顾桑梓他们被赶出来之後,里屋就被宗老头牢牢看守着,顾桑梓和柳竹再想进去见个面说句话都没辙。只是想着宗老头能尽早治好将军,他们也不敢跟这位老人对着干,几个人就这样在庄子里住下,顺带处理单元熙交代的事。

「童大,库房的钥匙在你身上吧?你领着靳甫、戚英、狄安、邢封他们去把西库房的东西全都装车。太重不好带的就去往周边县城卖了,分散点卖,找那些不是连锁的铺子,莫要招人注意。」他叮嘱道,几个人立刻领命而去。

「林子你就和柳竹一起帮我吧。」顾桑梓坐在书房,「将军是昨天早上才回的庄子?」林子也坐在位子上,闻言点了点头。「宗老头有说什麽不?」他摇头,「宗老头出去买药你们就到了,没机会细问。」顾桑梓应了一声,在书案上提笔唰唰地快速写着什麽。

林子咳了一声,「桑梓,将军跟你交代了些什麽?我和童大根本啥也不知道,就收到了将军战死的消息,还没来得及难过呢将军又出现了。现在是什麽情况好歹你也给我说一下。」

顾桑梓手下一顿,「将军只告诉我三件事。」他乾脆放下笔搁置一旁,「第一,不管上面什麽命令,绝对服从,我必须带头请辞。第二,卖了瑶州昆阳苑,得了的钱平分给昆阳苑里的人。第三,昆阳苑里的所有财物全数送回平州单家。」

顾桑梓目光望向那门窗紧闭的主屋,「狼啸兵被分别派遣到其他州里的驻军去,全数分散,我们几个将领请退获准,身上挂着没有实权的荣誉虚职,至少全身而退。那位说是若战争再起必定起复我们,但谁都知道不过是句客套话。之後就来了昆阳苑,见到了将军。」

他低叹了口气,「平州单家,应该就是将军的家族了吧。」这麽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听见单元熙提起。单元熙进了军营用的身分和姓名一直是元熙二字,根本没人知道她其实姓单。

是以他一直觉得这个以往的战友、如今的上司背负着不少秘密,不曾开口聊过自己的任何过往,也从没表现出对家中亲人的思念。他曾以为是将军与家人感情淡薄,但当他们几个人提起亲人时,将军的脸上总会出现一丝愧疚和思念,待他要问,却总是没了下文,显然是不愿意多谈。

直至今日,他终於知晓将军家乡何处,竟是有种难以言喻的高兴。

「这样阿。」林子无奈地摇摇头,「看来还是只等将军告诉我们了。原来是姓单名元熙吗?」他站起身来迳自往外离去,「今儿个晚上喝鱼汤罗。」顾桑梓没拦,又重新执笔,黄昏斜阳照入书房,映上他立体俊朗的五官,显得柔和几分。

柳竹在旁边自个儿拿了书打发时间,斜卧在矮禢上,整个人很是放松,「将军能活着真是太好了。」他低声喃喃。

「喂,顾桑梓,老兄。」柳竹忽然坐起,「你说我们以後干啥呢?跟着将军回乡种田?」顾桑梓看他一眼,又垂下视线,「我自是跟着将军的。你也知道,我家那继室当初就是巴不得我死在战场上的。如今我要走,他们定是千肯万肯的,也根本不在意。」

柳竹撇了嘴,「大家族的就是一堆阴私。」他出生平民,倒没有那麽多顾虑。只是还有着想继续在战场上挥洒热血、建功立业的想法。他还年轻,才十八岁的年纪就已经拥有了同年纪的人无法取得的成就和地位,会这麽想无可厚非。

这麽想着,心有所望,他稚嫩的脸上就带出了一丝迷茫和无措。

顾桑梓暗自低叹,果然,总是有这麽一天的到来,「柳竹,有什麽话,就去找将军吧。」最後,他如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