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要回溯到他的第一任男友。当时因为嫌他不够粗长提了分手,安吉在网路上找遍偏方,像是用冷热水交替冲、或是补充男性激素。不知是哪个方法奏效了,当他觉得以往用惯的保险套变紧,就迫不及待地去找了前男友。

「你去动手术了?」对方讶异地问,并在试用过後欣然回到他身边。即使最後因为感情变淡而好聚好散,但他仍因为「硬体设备」符合需求,多过了一段开心的日子。

第二个男友,在传讯息聊天时便说了:我很中意你的尺寸,要是中段再宽一点然後上翘就更好了。

当时他又开始寻找偏方,烦恼了一夜,却在隔天起床晨勃时发现自己变成对方想要的形状。

──我是在睡梦中跟恶魔做交易了吗?安吉不解,随後发现只要他想,就能变成男友喜欢的模样。

悲剧发生在第四任男友,埋怨他不懂情调。「如果能放首歌营造气氛就好了」於是他的下体就有了播放音乐功能。

之後他好不容易找到下一任,虽然对方是以猎奇的心态和他交往的,安吉仍十分感激,过了一段甜蜜的日子。但不巧那段时间流行起中华一番,男人随口说了句「想看拉下裤子会有彩虹光的效果」,他的阳物就此添加了LED灯,在黑暗中彷佛忠诚的粉丝不停挥舞变色的萤光棒。

然後他终究是被甩了,期间经历了种种抛弃自尊的挽回和哭泣挣扎。他成了一个怪物,一个声光效果十足但是没有人爱的怪物。

「我可以靠近一点看吗?」他的国画老师问。虽然声音听起来依旧平和,但安吉不敢抬头,一手拿着冬瓜茶口味的啤酒一手半遮着脸,点点头。

「这声音到底是从哪发出的?可以换首歌吗?」

他的下半身正一边欢唱着「LastChristmas,Igaveyoumyheart......」一边转动发出七彩的光,拉开裤档就充满派对气氛。

「可以,如果……你希望的话。」

「为什麽?」

「『它』似乎会回应任何人的要求,除了我。」安吉哀伤地说,「也许你可以为我许个愿,让它变回来。」

石青为他拉上裤子,室内再度恢复宁静,只有若有似无的海潮声,和逐渐偏移的午後阳光斜斜照进二楼起居室。

「你希望它变成怎样呢?」

石青心平气和的态度让安吉放松不少,他的国画老师总有种抚慰人心的特质,他在补习期间听过许多家长分享自己孩子原本多麽顽皮好动,但一来到这个国画教室竟然能乖乖坐两小时画图,非常不可思议的故事。

「不知道,也许拿掉这些可笑的声光效果,留下长度跟硬度吧?」

灰发男人对他微笑,倏地换了个话题。「小安啊,正好你现在还没有工作,如果你有兴趣的话,不如来当我的才艺班助手吧?」

「我……真的可以吗?」安吉彷佛看到紧闭的人生之门开了一个小缝,透出一丝他渴求已久的光明。

「可以呀!」石青轻快地回答,「毕竟你可是我教过最久的学生呢,一定能做得很好的。薪水可谈,食宿都算我的也没问题。」

男人朝安吉露出他最无法抵挡的温柔笑容,「怎麽样,要不要来让老师养呢?」

於是,那个从垃圾场拖回来的行李箱有了新的停泊点。

石青将独栋小屋一楼作为才艺教室,不只教国画,还有水彩、素描,甚至连毛笔硬笔字、贝壳加工跟沙画都有。学员囊括了小孩到附近的退休老人,经营得相当不错。

安吉在技术上能帮忙的有限,大多是整理画具、收钱点名之类的杂事,如果有兴趣也能加入一起学习。

在这栋听得见海潮声的小房子里,日子彷佛回到二十年前,每星期一次的国画课是他从小学三年级到高中最期待的时刻,那时候没有网路、没有手机游戏,光是用深浅不一的黑或是淡彩,就能赢得孩子们的赞叹。而这麽多年过去,他的国画老师还是像以前一样巧手慧心,看似随意晕染、勾画,就能挥洒出一片气势磅礡的河山,或是神韵灵巧的花鸟。他会在河边捡回一段破烂的漂流木给学生作为素描对象,或是用破碎的贝壳拼成一幅乱中有序的马赛克图画。没上课的时间很长,他们就开车出门采购、轮流做菜,或是闲逛拍照、收集素描材料。

不知不觉担任石青的助手已经一个多月,遇上了教师节。有些热情的婆婆妈妈送来小点心表示谢意,也有小孩子自己画的卡片。石青一一收下,一转身便对安吉似笑非笑地微弯起嘴角。望着那一小叠画技拙稚的卡片,安吉有些脸热,他可是连送了石青六年的教师节卡片和手工礼物,不知道那些卡片石青还有没有留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