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楚楚可怜地说:「教官,明明是别人做的事,为什麽要怪到我头上?我又不是他们肚里的蛔虫。」

「因为每件怪事都跟你有关啊!」主任的脑血管快爆了:「反正你就是要赖到底就是了?这间学校的名誉跟秩序,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是了?」

「教官我不懂耶,为什麽本校的名誉跟秩序,会毁在我根本没有犯的错上呢?我这麽红,难免是非会比较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所以才有句话叫『天妒英才』……」

主任被他气到没力:「好,好,你就不要给我找到证据,到时你就马上退学!」

「教官啊,要是我走了,你一定会很想我的。」

「够了!」

他们班杨教官连忙闪出来打圆场:「好了,陈少翎,这事我们会再查清楚,你先回教室吧。」

「对不起,教官,我正好有事想跟您谈谈。」千秋瞄了旁边的人群一眼:「私下谈。」

杨教官带着他来到角落的一套沙发椅上坐下:「什麽事?」

千秋犹豫了一下:「是关於昨天那位叶伯母的事。」

教官一脸尴尬。

「那个啊?我们之前就拜托警方跟媒体,对你的姓名跟学校绝对要保密,不晓得是哪个没信用的人泄露出去,害你被家属骚扰,这事是教官对不起你。」

「不是的。昨天叶伯母一直说她儿子的灵魂在我身上,老实说,我觉得好像真的是这样。」

「你在说什麽啊?那只是家属的心理作用,别跟着发疯。」

「可是,我最近一直觉得,身体里好像还有另一个人在,而且常常会做出很多不像我自己的事。像刚刚那件事,……」他害怕地偷瞄主任教官一眼:「我在主任面前虽然嘴硬,其实心里很害怕,总觉得好像真的是我做的,有点恐怖……」

说到最後,语音减弱,眼神闪烁不定,显得极为不安。小翎真是彻底佩服他的演技。

教官正色说:「是你做的就是你做的,不是你做的就不是,没有什麽好像不好像。你老实说,到底是不是你?」

千秋低下头,望着双手:「我不知道。我有时会看到很多奇怪的东西,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在作梦。」

「我看,你八成是压力太大,想太多了……」这时教官忽然脸色一变,露出嘲讽的笑容:「等一下。这该不会是世代传承吧?」

「什麽?」这回千秋的讶异可不是装的。

「陈少翎,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做错事就要承认,不要学你学长那副德性,一闯祸就装神弄鬼来掩饰,存心把教官当傻瓜,这样是很失礼的。」

小翎吃了一惊,他口中的学长是指安修平吗?但是小翎怎麽也不觉得安某人是个装神弄鬼的人,疯疯癫癫倒是真的。

「教官,被当成傻瓜的人是我吧?我两年来跟我学长讲不到两句话,你却这样看我?算了,我回去了。」

「等一下,陈少翎……」

千秋起身,「每次都说『有什麽困难尽管找教官商量』,原来是这样商量的?我今天终於了解了。」

「喂,有话好说……」

这时千秋忽然蹲下去,双手抱胸,全身缩成一团,症状跟昨天初见叶太太时一模一样。

「陈少翎,怎麽了?」

教官蹙眉。这个家伙,每次叫他来问话,他就一定会诉诸悲情讲得满腹委屈,然後就身体不适,天晓得是不是装的。可是如果指责他装病,哪天他真的给他倒下去怎麽办?这年头小孩可是娇贵得很哩。

千秋轻轻摇手:「没事,我只是在装神弄鬼,不用理我。」

「说什麽傻话,身体不舒服就去保健室啊。」

「不用了,老毛病,一下就好了。可不可以开一下窗户让我吸口气?一条缝就好。」

教官帮他开了窗,千秋全身无力地靠在窗边呼吸新鲜空气。立在窗户旁边的,正是奖杯柜。

千秋装作不经意地浏览柜里的奖杯,二○一○年全国高中乐仪队比赛冠军、二○一一年冠军、二○一二年冠军、二○一三年冠军……没有二○一四年的奬杯。

小翎真想撞墙。

教官帮他倒了杯水:「还好吧?」

「谢谢。」千秋一面慢慢喝着,眼睛仍然空洞地打量着柜里的东西。「我以前也想参加乐仪队,但是身高不够。要是当时参加了,我现在大概就不会变成这麽古怪吧?」

「话不是这样说,乐仪队是很光荣没错,但也有自己的烦恼。」

「教官,我们二○一四年没参加比赛吗?为什麽没有那一年的奖杯?」

「不是,那年只得了亚军,输给建中。其实我们的动作比较整齐又漂亮,只是有人太紧张掉了枪,被扣了很多分数,大家都很不甘心。当年的总队长就要求把亚军的奖杯单独放在乐仪队休息室里,让以後的学弟记取教训。」

原来这就是「遗憾的一杯自己品嚐」,千秋心想。

不过这总队长也太装腔作势了吧?而且据他所知,现在的乐仪队还是这副德性,怪不得人缘特差。

他瞄到旁边一张照片,是今年乐仪队的照片。千秋看到站在正中央的总队长,心中一紧。他不久之前才见过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