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来的时候,妈妈已经被打得手臂流血,左脸青肿,满身酒气的父亲被带去警察局。

顾丞瑄和弟弟一人一边扶着妈妈走进家里,家徒四壁的顾家、四散落地的酒瓶,她知道,不用几天那个男人又会回来,噩梦从没有停歇。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场噩梦会在一场意外中结束。

那天傍晚,从警察局被放回来的父亲在回家的路上又买了一瓶米酒,边走边喝打算回家教训害他进警局的妻子。

在他离开警局,准备回家教训他认为不识好歹的妻女时,碰上债主讨债,从此音讯全无。

听亲戚说父亲过世了,也有邻居说他还不了这麽多钱逃跑了,还有人说他中了乐透、包二奶享福去了……

但任何说法顾丞瑄都不相信,她只知道父亲逃债後,那男人留下来的债务如雨後春笋般涌出来。

没想到父亲竟然在失踪一个多月前偷偷拿房子做抵押,这几年来妈妈早晚兼两份差,才能在不失去房子的情况下还债。

顾丞瑄曾经问妈妈,为什麽不乾脆把房子卖掉把债还了,他们搬家就是。

「因为这是你外婆留给我,仅剩的嫁妆了。」

听说妈妈出生家世不错,当初要嫁给白手起家的爸爸时,听说家里全部人都反对,外公甚至扬言要跟妈妈断绝关系。

是外婆自掏腰包给妈妈置办嫁妆,不过那些东西全被爸爸当去买酒、赌博了。妈妈没料到生意失败的丈夫会一蹶不振,沉浸在酒精中,还开始会动手动脚。

但婚後生活的不如意,妈妈都不敢和娘家的人提起,就连外婆过世时,丧礼结束後妈妈只是躲在房间里哭了三天。

父亲的债务落在妈妈头上,妈妈也答应债主们会努力还钱,但时不时还是有人找上门闹事。

若晚上妈妈外出上班,顾家就只有他们姐弟在,顾丞瑄就会带弟弟躲在墙角,从门口是看不到他们的。

叫嚣声逐渐远去,直到门外回归平静,顾丞瑄才拉着昏昏欲睡的弟弟起身。

「我出去看看,乖乖在家里等。」

弟弟点头,无声地用眼神示意她要注意安全。

顾丞瑄小心翼翼地转开门锁,猫着身躯探出头看着家门外,果然没看见那群讨债人的身影。

她轻呼了一口气,一晚的警戒在全身放松後,随之是涌上的疲惫感。

正当她要转身关上家门时,眼角余光看见不远处闪着微弱的光芒--

她把门关好,自己却没有在门内,而是走往发着光的方向。

当她止步在一部摔得支离破碎的即可拍相机前,虽然已经没再发出喀擦喀擦的快门声,但闪光灯还一闪一闪的,在黑夜中格外耀眼。

璀璨得近乎刺目。

顾丞瑄弯下腰把残骸拾起,底片胶卷已经不见了,想来是被讨债的人拿走。

当她捡起所有碎片时,闪光灯已经熄灭。低头轻抚过黑亮的镜头,她在心底悄悄告诉自己:不论今晚是谁出手相助,她都由衷感谢对方,并真心希望讨债人不会去找他的麻烦。

「姐!」

家门口传来弟弟的呼唤,顾丞瑄将拾起的相机残骸捧在手心,踏着夜色回到灯火通明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