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三:天魔降临

滴答。

滴答。。

滴答。。。

然後是咕噜噜的一串气泡音慢慢向上漂浮。

脚下没有踩地的实感。

头发像是顺着什麽流动自顾自地摇摆着。

耳边混沌一片,只有仿佛最初位于子宫中的粘稠水声,如潮汐般波涌。

——啊~真是差一点点就会挂掉呢。

那种隔着厚厚玻璃壁才能传出的声调,沈闷,但是感情激昂,抑扬顿挫。

——害得我非得把这小家夥放进恒温培养舱,手臂眼睛这些是没指望啦,不过好歹都只损坏了左边一侧。

好像是……绕着自己在踱步的感觉,有些细微的震动,声音也是混合着水流从四面八方传来的。

——恩~真是浪费了好一段时间!明明马上就可以开始的实验,但是不稍微修复他一下的话,就只能玩死的了……

喉头仿佛有腥甜哽住的错觉,他微微蜷缩了一下右侧的手指——可以……活动!

——小可爱呀小可爱,你到底什麽时候能醒来呢?外面可有一个老恐怖的灵压四处宣泄着怒火,都已经下了3天的灵子雨了……虚圈本来就没什麽亮光,现在更是乌漆嘛黑一片。

外面……外面!有谁——在找我!

——嘛,这里倒是非常安全的地方哦,不用担心被发现,也不用担心会从外部毁坏,哼哼~就让那个家夥再放肆几天,等把虚夜宫的拜勒岗老爷子惹怒了,哦呵呵……

乌尔奇奥拉,妮露,难道是你们?纤细的手指,逐渐握成小小的拳头。

不要,不要这样!千万别有谁……再因爲我而死了……

——啧!再不醒过来,我就只好用强制手法把你弄醒了。哼,能在我实验室里如此安心的呼呼睡大觉,你可是头一个哟~小家夥。其他的试验品无一例外全部只能发出惨叫声,害得听力敏感的我只能把他们声带毁掉。

这个……家夥,很危险。我不能……硬杠,只能先——顺着他来。

一护装作一副在黑暗昏睡中突然被惊醒的样子,在泛着幽光的培养舱中挣紮起来,还十分凄惨地拼命咳嗽了几下,像是要把肺里灌入的营养液都吐出去一样。

“哟~小公主,终于醒来了,太阳都晒屁股了哦。”敏锐的收到一护挣紮的信息,闲淡无聊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手术床上的粉发男人,摆着妖娆的身姿走近承载着一护的培养舱,轻松摆弄几下挂在玻璃壁上的表盘,容满液体的管壁侧面突然洞开了一道门,一护猝不及防的顺着液体滑落在地。

“咳,咳咳咳!”继续假装着虚弱无力的样子,一护支起孤零零的一条胳膊,尝试着撑起身体,却因爲满地都是滑腻的液体而再次摔倒。

“哦呀——别着急嘛小公主,身上撕裂的刀伤虽然愈合地七七八八,但是空虚的灵核可不是仅仅三天就能补满的。来来,我把你抱到床上哦~”

落在灰白色光滑石质地面上的脚步声清脆,男人一点一点的逼近瘫倒在原地的一护。

“呵呵,一直这麽老实就好了哟~”修长冰冷的手臂揽住一护骤然紧绷的身体,随着视角高度的变化,一时间还未能完全适应独眼视角的一护,胃里涌动着呕吐的冲动。

——是了,自己……已经只剩下一只眼睛和一只手了。

浓重的悲哀感突然侵袭上一护的心头,一瞬间的窒息感压得他无法喘气。

“恩~怎麽了?小公主怎麽不开心了?”将一护轻松仰面平放到手术床上的男人,食指所有所思的点触着嘴唇,“啊~莫非是因爲残疾了的缘故——呵呵,都躺在我的实验室里了,竟然会因爲些微不足道的肢体残缺而烦恼,还真是可爱至极呢~~”

躺在触感正常的织物之上,一护本来微微放松了心神,但当视线一瞬间对上掩嘴偷笑的男人的眼睛时,那种从心脉开始冻结的违和感不断蔓延至全身。

——和妮露他们完全不一样的面具,一定要类比的话,他非常接近于乌尔奇奥拉的样子,只有耳侧和眼眶周围还被骨质包裹着,其他部位像人类的脸颊一般裸露出来。

——而且,这个男人,盯着自己的感觉,就像是肉食动物看到牛排、或者尚且不能言语的娃娃抓着有趣的玩具一般,那双浅金色的瞳孔中倒印的并非是活生生的生命,而是某种可以让他尽兴的死物。

一护一瞬间挺动腰杆,想从手术床上翻跃而起。

“啧——刚才还夸你老实呢,”不悦的推了推鼻梁上浑然天成的骨质眼睛状面具,“才刚恢复点表层皮肉就这麽活蹦乱跳?看来我的实验……可以稍稍加大点刺激力度了。”

手术床的上下两方,仿佛是有自主意识的章鱼一般,迅雷不及掩耳间垂下钢铁制成的钳子手,轻轻松松就捉住了暗自发力的一护的双腿和右手,在狭窄的钳嘴里,无论一护怎样扭动试图挣脱,都无济于事,甚至爲此弄脱臼了仅剩的右手手腕。

“唉……不老实的孩子是要接受惩罚的哦~”欣欣然绕到完全被迫展开身体的一护的侧腹部,萨尔阿波罗轻咬着带着洁白橡胶手套的中指,狭窄眯起的浅金色竖瞳中有着蛇类用长信子舔舐鸟雀般的狂喜。

他缓缓向一护探出指尖。

死屍一样的低体温,水母一样的柔软滑溜,毒蛇一样的细长坚韧。

明明只是手指的触碰,一护却感到游移在身上的,是比刀锋还要锐利的寒气。

“哦呵呵~你紧张起来了呢……嗯~~不要害怕哟,我的小公主。你是珍贵的实验素材,所以我会努力……努力……再努力的让你活得更久一点的哼哼~~”

——————————————————————————————————

顺着锁骨游到肩胛,却没有再向胳膊的方向外移。

而是漫不经心的溜到腋前线,柔弱无骨的轻触慢慢横跨过一道道肋骨。

——在左胸,靠近心脏的的地方,指尖停顿了下来。

“啊~乳头的顔色非常美丽哟,小公主。这样鲜嫩的粉红色大概只有小男孩的身上才会出现吧——只要一过青春期,男人们身上的黑色素就到处沈积,连这里都会变成不洁净的棕褐色——真是丑陋!!”

气体都仿佛在喉咙深处咕嘟着的笑声,极近的贴附在一护冰凉的耳边低低响起,男孩双腿被缚,单支手则被紧紧拴掉在平躺着的头顶一侧,身上还有两条牛皮宽束带压制,丝毫没有放松的余地——一条扣过双膝盖骨,一条紧缚在胯骨两侧。

就连仅剩下一只眼睛的视野,也被黑色的胶布封禁。

这样看着躺在床上的男孩,细瘦的涂覆了一层肌肉的身体上,薄薄的骨骼在小范围挣紮中不断突起凹陷着起伏不定。游鱼一般紧致的身体。

萨尔阿波罗的舌尖就像蛇信子一般分了叉,探出口不断贪婪的汲取空气中男孩对未知的恐惧感,还有人类肌肤在紧张中高热的微醺蒸腾出的气味。

——啊~~真是美丽到让人不想放手的小东西呢,如果实在无法忍耐的玩死了他,那麽……就再克隆一个!克隆许许多多个!!

一定……不能……让他……逃掉……

胸中洋溢着满胀感的怪物轻轻俯下身,分叉的舌尖代替手指,开始重新在男孩身上游移——刚在……是走到了乳头呢,那麽就从这里继续吧~~

并没有多余喘息的声音,空气里只有男孩自己难以抑制的呻吟,有如身处热带夜晚般不停冒汗——他在干什麽?男孩并不能准确理解这个行爲。

——他是想咬下我的肉麽?

黑色胶带覆盖下,眼睑的边角已被渗出的生理性眼泪濡湿。

胸前的肉粒不断被绵密的吞入,舔舐,似乎是唾液的黏腻感,如动物一般湿湿哒哒的涂满全身。

“恩哼哼~明明还这麽小,现在就勉强你也太不人道了——虽然感受到刺激但却还处于无法感到快乐的年纪呢,红肿的这麽厉害,仍然无法挺立的小乳头——嘛,不过这样也是很可爱的哟……”

——这回明确感觉到了,一直停留在胸前没有离开的舌尖,和抚过肋弓不断下移向腹肌的橡胶手套的触感。

俯卧下大半个身体的阴影,已经完完全全盖住了身下不自觉颤抖着的小男孩,臂展超过他半身的长度,所以可以在面对面亲昵的同时,下滑的手指也能清晰感觉到男孩下身的变化。

“喂~小公主,你知道我的虚洞在身上的哪个部位麽?给你三次机会猜猜看,猜中了我有奖励哦,呵呵~”

——————————————————————————————————

一定不在手臂或者指掌之上!凭着刚才那麽紧密的身体接触,如果有的话自己不可能没有发现。

从培养舱里刚刚滑出的一瞥来看,虚洞存在于面部的可能性也可以排除——不,万一是舌头或者是耳後之类的被遮挡的地方,不细致的匆匆掠过只会扰乱自己的判断。

那麽,先试探这说出头上这些难以观察到的部位其中的一个,如果是与真实虚洞的位置很接近的话,以这个家夥的扭曲程度,一定会做出明确的提示,比如‘真可惜就差一点’之类的话。

——要试试麽?

不,如果是舌尖的话,每次他舔舐唇角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必然会与所有人都大大不同——毕竟发声器官有这麽一大块空缺,连风的流动都会引起细微的声音变化。

“耳後。”嘶哑的童声,急促的气流像是砂石刮过喉咙。

“哦呀~真的是很认真地在做猜想呢……可惜——完全不沾边。”橡胶手套依然在顺着腹肌下移,萨尔阿波罗给自己此时的摸鱼行爲找了个很冠冕堂皇的借口——毕竟,一旦实验开始,这具鲜嫩可口的肉体,大概会像被人从一岁玩到十八岁的娃娃一般破烂了。

——他想碰哪?!一护感觉自己绷得紧紧的腹部已经开始有点麻木。如果,他是想在自己身上的相同位置打出一个虚洞的话……

“……腰部。”给出第二个答案,犹豫着——但是没有退路!因爲一护此时有太多的疑问想要解答,而身边只有这个危险的家夥了。

“哼哼哼~真是太可爱了你,觉得我在你身上摸到哪,哪里就是我自己的虚洞位置麽……那不如这样——”句尾的几个字压得极低,一片黑暗中,一护只能感受到奇异的热意从肚脐处慢慢下滑,慢慢下滑——

“呃——”他抓到哪了?!这个家夥……正在揉弄我的……

心情愉快到可以吹起口哨——不过他当然不会做那麽没品位的事情。

“恩哼哼……现在,你可以猜猜看喽。”和乳头一样娇嫩的粉色,柔软又弹性十足——从某些方面来说,他还真是……很想咬一口。

——不,不会吧……乌尔奇奥拉的虚洞在锁骨正中,而这个家夥的……不会在那麽变态的地方吧……

“呼——”说不出来……那个词怎麽说的出来!而且,只有最後一次猜测的机会了,万一是他故意误导,那我……

“呵呵,说不出来的话,就算小公主输掉了呢~~输了的话,我们的实验就会正式开始哟——茶饭游戏也玩的稍微久了点。”明明自己的都还被肆意玩弄着,嘴里却连词语都不肯出口——实在是个又可爱又羞涩的男孩……如果在自己手里能活得长一些,一定会被调教成一个漂亮的小家夥呢。

——心里有点点小矛盾,但更多的是期待万分。

死死的咬住下唇,一护那强忍着羞耻心的可怜模样,慢慢撩拨起萨尔阿波罗的施虐欲。

“……”蒙眼的黑胶带终于包裹不住其内蓄藏的泪水,有透明的痕迹,带着咸腥味,顺着侧颊蜿蜒而下。

“——阴茎。”薄红的唇瓣终于不堪重负似的开口。

瞳孔已经由极浅的金色熔爲邪佞的栌染,萨尔阿波罗深吸一口气,将已经不受控制再度探出想要舔舐泪水的舌尖咬破,强制压下全身沸腾的血脉,“正确……了一半。”

尽管被蒙着眼睛,但一护一瞬间偏过头的样子还是让他感受到了,被不甘怒视着的喜悦。

——和怪物讲道理,你是第一个哟小可爱。

“呵呵~~完全正确的回答,应该是——龟头哦,”敏锐的察觉到小男孩被他大大方方的名词使用而惊得呼吸一滞,萨尔阿波罗心中又是抱怨又是怜爱……唉,不就是些普普通通的器官名词罢了,爲这些事情就害羞红脸——那也就意味着,以後……可以在他身上开发出更多,更多美妙的反应!!

“恩……但也不能完全说你猜的不对。”满意的感受到对方轻易就跳入陷阱的思维,萨尔阿波罗站起身来,“这样吧,我会回答你提出的问题,作爲交换——在我马上就要啓动的实验中……你要尽情享受,毫不退缩,勇敢发出让我喜悦的惨叫吧!!!。”

——————————————————————————————————

——已经……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完全摆脱人类的形态,在沙漠中奔跑了。

蹄子落地的触感,与人类的柔软足弓,没有一丝相近的地方。

的确……太久,已经太久了。

久到她都忘记了,埋葬在漫长的过去里,那不见天日的杀戮。

曾经像是要放声大哭般的那份不安与孤独,以及想活下去的执着,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一再哭泣着。

——自己,也始终是野兽的一员……

爲何要否认这不可否认的事实?

——可笑的是那个,愚蠢、固执、天真的自己。

报之以眼,还之以牙。

响转的空气震鸣还未散尽,妮露艾露的身影瞬间闪现在第八十刃寝宫之前的沙丘上。

她踏在松软沙地上的每一步,都像最灵巧的飞燕掠过湖面一般迅捷。

——但是这看似轻巧每一步,都至少在沙地上,留下了接近半径十公分的深坑。

四蹄飞跃,爆破般的空气压缩,空间和距离感此时都变得模糊起来。

——诺伊特拉,你不值得被我杀死,你将死于我的‘屠戮’。

撕开野兽的头颅,连带着扯出它的脊椎骨,再从肛门‘刷拉’一下捅进去,物归原主。

——我渴望以野兽的方式,啃噬你的骨血。

以此来祭奠‘尚且身爲人类时的’我——所最珍视的朋友们。

站在高高的白塔之顶,手握六把新月形大镰刀的公螳螂已经俯身等待许久……

献上他所有的爱与悲恨,于此生一次的交配轮舞中——

满溢的苍白月光如潮水般奔涌。

完全堕身爲雌兽的美丽少女,永远对朋友巧笑倩兮的暖心姐姐,从不肯施舍他一眼的高洁骑士——此时,三者融爲一体。

——我毁了你的一切,现在……轮到你来毁灭我了!!

——————————————————————————————————

虚圈今天也是荒凉而喧嚣的。

一望无垠的沙漠,绵延不绝的起伏——病入膏盲的衰颓。

悉悉索索无数爬行生物的脚步声,蛛网一般贯穿着整片静谧,蜥蜴一般的小型虚,张牙舞爪的长尾蠍,粗声喘息的猎食兽……

本来都在忙着自己活计的它们,从三天前,就自发开始,无一例外地。

——擡头仰视着那轮亘古不变的弦月。

漆黑的蝙蝠在月华正中轻轻摇曳着羽翼。

如整个海洋全部被倒翻倾泄而下的灵压。

呼吸被终止,心跳被切断,眼球被压爆,只能瘫在原地瑟瑟发抖,连钻进沙丘都不可能。

不敢动,不敢叫,尝试都不敢尝试。

在那黯淡又扭曲的画面中,苍郁的月光将飘浮于半空的怪物化爲浮雕,在一切都被麻酵的世界里,仿佛只剩那轮明月还醒着。

——————————————————————————————————

“乌尔奇奥拉——还有妮露他们在哪?现在怎麽样……啊!!!”

还未来得及吐露最後一个字的问句,就这样被疼痛轻易打断了。

毫无多余的动作,平顺地从骨头与骨头间的空隙、肉与肉的夹缝间贯穿过去。

稳定的、饱经无数残酷解剖後分外灵巧的双手。

“恩……妮露艾露——第三十刃麽?”萨尔阿波罗恶意的明知故问着,一边轻快地回答,一边从自己最心爱的粉红色乳头开始划起切口,“唔,现在她应该是被我下的毒弄得浑身酸软,在与诺伊特拉那条狂犬的的战斗中一招毙命了吧——不过实际情况也说不定,没准诺伊特拉想玩玩自己肖想已久的雌性,如果是这样的话,很快你就能在我的实验室里遇到妮露艾露了哦~~毕竟以诺伊特拉那麽不怜香惜玉的家夥,手下没个轻重,玩坏了还得来找我修补……”

——没有麻醉剂,只有束缚带,像是脑髓都被刀子侵入一般,一护发出惨苦的悲鸣。

耳朵都在嗡嗡直响,听不到……甚至听不到自己急需的回答。

“哼哼~~你的话,难道就想知道妮露艾露现在的情况,不想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麽?”挑逗的话语被一护艰难运作的大脑接收,离开培养舱时还遍布在身体各处的力量,现在已经彻底消失。命令身体活动的神经回路,从指尖一路啪滋啪滋断了线。

——只有疼痛,活生生剥开的疼痛,就像是香蕉被剥开了外皮。一护苦中作乐的晕昧着,难道以前每次吃香蕉的时候,那个可怜的水果都会经历这样的痛苦麽?

“啊——我来告诉你我的完美计划吧,就这麽孤零零的一个人享受喜悦也太难受了!”虽然一护连半丝反应都吝啬给予,但被新鲜的血腥气刺激的性致大增的萨尔阿波罗,已经不在乎除了痉挛再没有力气做出其他动作的男孩了。

“还记得一年前在虚夜宫大门前被妮露艾露击杀的两头虚麽?嘛~~死在翠之射枪下的那头屍骨全无,但另一头死亡方式却很特殊,并不是第三十刃的惯用手法呢——那是个痛苦而又缓慢的死亡过程,却给了我充分的可乘之机哟!”

“我让葬讨部队把那破破烂烂的家夥带来,虽然一开始对他毫不在意,只是泡在营养液里等待我的临幸——毕竟我可是个大忙人,有许许多多优秀的标本等待着我的宠爱,但轮到那家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无视范围的指定地点空间移动’,这是多麽优秀的能力,尤其是对于我这种常常需要抓捕活体标本的科学家来说!!!”

——耳鸣感越来越强,眼前开始出现深深浅浅的黑雾,时不时骨传导入大脑‘划拉’或‘咚铛’的分离血肉肌骨的响动,已经不能依靠耳蜗接收外界的空气传声。

“把妮露艾露他们传送到我已经预备好毒花的地点,无法及时赶回的同时不自觉地削弱他们,再巧妙地抓走你——我可爱的小公主~~”停下手上的动作,萨尔阿波罗微微皱眉思考了一会儿,“不过就算是聪明如我也不能全知全能,计划的纰漏竟然出了两个——”

竖起左手的两根手指,食指和中指都包裹着合体的白色塑胶手套,在岔开的瞬间黏稠的黑红色血线在指间拉开细丝,挂坠成珠不情不愿的滴淌下来。

——像是清晨坠满透明露水的蛛网。

“一个是早早就应该预想到的,诺伊特拉那个家夥竟然让我最最珍贵的试验品受了这麽严重的损伤!!谈定的合作却不守规矩……这件事,不会就这麽算了!!”咯吱咯吱咬牙切齿的愤恨。

“还有一个,就是没料到新加入妮露艾露阵营的那个小个子从属官,应然有这麽强大的灵压——外面铺天盖地的灵子雨,连下三天……这简直比,比十刃都要强大太多了!!”

“不过……没关系,没关系的哦小公主~~”深情抚摸着已经进入休克状态的萱发男孩,萨尔阿波罗肆意感受着对方在生与死的界限上奋力的挣紮,笑声——不,比起笑声,不如说仅仅是气泡在喉咙深处爆破的声音,纯粹的欣喜若狂着,“这个实验室,是与死神们合作的産物哟,虽然只有三十平方米,但每一寸砌墙的砖石,都是由屍魂界的特産——杀气石垒成的,再强大的虚……也无法由外侧突破屏障,从而感知到我们的存在。”

“所以,在生命最後的时光中,只有你,和我——让我们永恒的融爲一体。”

——比死亡更恐怖的事,已经来到了身旁。

——————————————————————————————————

冲过来的身影,动作并不像人。

不,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在很古老的原始时代,人们也曾像这样四肢俯地奔行于旷野。

褪去了智慧,褪去了良知。

把自己降落到野兽的等级。

食欲,性欲,和搏杀的兽欲。

活着的存在,无一例外,都在向死而生。

塔的顶部,那层高高矗立的尖碑,被整齐的划开。平削而成的形状,是内部中空,仅有薄薄的一层墙壁围绕起的,类似于三角铁的危险区域。

狭窄的墙壁断面,对杀人鬼来说是个宽广的狩猎场。

诺伊特拉已经等待太久,他压低身体,膨胀到极致的大腿肌肉蓄势待发,六把长镰轻松劈开碍事的空气——想与她,想与那个终于肯正视自己,终于肯放弃无聊框框架架的雌性,呼吸都纠缠在一起,再也不分彼此。

四蹄的影子快速穿过由诺伊特拉的视线与身体构成的警戒网——那是完全抛弃了草食动物的逃命本能,而有如肉食的猎杀者一般残酷的步伐。

诺伊特拉金黄色的蛇瞳骤缩。

没错——明明看得到,明明视网膜的神经末梢已经接收到来袭的信号,却完全没有时间移动躲避,更无法掌握其下一步动向。

如子弹跳膛一般喷射出来,被远远抛在身後的空气都在火花四溅。

翠绿色的射枪被掰成两段握在左右,左手的半枪在起步之前就已经投射出去,正在滑动着曼妙的椭圆形舞步,包抄向诺伊特拉的身後。

而右手的,始终紧攥在纤细的手掌中,随着彼此身影的不断逼近,‘噼里啪啦’的电光扭曲了空间。

——枝角长长的少女,终究由绵羊化爲恶魔。

这是死局,全无退路,上天下地,已成定数。

诺伊特拉的身体发冷、指尖麻痹……额头在出汗。一部分的内脏,通知他功能停止的危险。

——背後的射枪完全无法防御,已经正中背心。翠绿色电光,带来流窜到指尖的麻木感。

“吼——!!!”

前面!!!

时间的流逝都变得分外缓慢的长镜头中,诺伊特拉隐隐听到了声嘶力竭的悲鸣——也许从战斗一开始起就有,也许是准备发起最後一击时才破口而出。不过,他的耳蜗确实是刚刚才接收到,那身和心都在嘶吼着同伴逝去的少女,对他声泪俱下的控诉。

徒劳的竖起六只长镰,两两筑成一道防御壁,三层监牢困住雌兽前击的步伐,面具下金绿色的美眸已经被泪水和仇恨模糊。

轻啓那总是因微笑而弯起的朱唇,张大……再张大……大到嘴角都要撕裂……

——粉红色的虚闪,啊……这回真正是妮露艾露那个女人发出的了。

正想要满怀喜悦的回敬她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礼物’,却发现那团球形太阳的高温已经如遇蜡一般融化了他最外层的防御镰刀。

其两只握着镰刀的劲瘦手臂被气流枯枝拉朽地催断。

连疼痛都尚且无法察觉的瞬间,四蹄的野兽高高扬起前足,像对待虫蚁一般把诺伊特拉践踏在地。

‘喀拉’两下响动,冲劲极强的羊蹄直接踏碎了诺伊特拉的手肘——那是中间一层的防御,失去了骨骼的连接,两把再也无力握持的镰刀应声落下。

——终于到了最後一层,平倒在地上的诺伊特拉仰面上看,是手里依然紧攥着射枪的妮露艾露的脸,她爲了最後一击,很配合的俯身,面向除了防御已经再无力挣紮的螳螂。

……妮露艾露的……脸?!

月光像薄纱般轻轻抚蹭过那副从未见过天日的容顔,恶魔的羚羊角面具已经不再是她与世界之间的阻碍。

——第一次蜿蜒而下的,是眼泪。

明明全身染满了生机勃勃的绿——湖绿的长发,金绿的瞳孔。可这个女人,此时涌动的泪水,却是暗淡的血色。

“……诺伊特拉,”俯下身,面贴着面,右手的翠之射枪就在耳边噼啪作响,妮露艾露把距离拉近到甚至鼻尖相触的地步,“那天,你也是这样对一护和咚德恰卡的吧……同样的姿势,同样的伤害。”

——是了,把那小鬼踢到在地,砍了他的胳膊;杀死她那个死胖子从属官,是从背後插入的虚闪;原来这些,这一切的攻击方式,都只是她爲了祭奠自己的朋友,而报复回来的相同招数。

——从没……依然从没……她依然从没看见过他。

“——妮露艾露!!!”本已经安心等待最後一击的诺伊特拉,突然爆发出了毁天灭地的灵压,他牙齿咯吱直响,挣紮着要爬起身来。

“呵呵……不会再给你机会了,野兽的话,只要屠戮掉就好……”微微敛起潮湿的双眸,妮露艾露自然而然的松开蓄满灵压的射枪,旋转尖啸着的翠色如切奶油一般陷入螳螂的右眼眶——那是他仅有一只的眼睛。

身体变得粉碎,连头也没有留下。有如一开始就是那样一般,自然界中,交配後的母螳螂,会吃掉她们欢宵一度的配偶。

对此时的妮露艾露来说,逐渐化爲灰烬的诺伊特拉,已经不再具有价值。

兽性和人性,在她破面後,平静而欢喜的涌动在她纤细的身体中。

——————————————————————————————————

经过了一刹,又似流逝过永久。

在万籁俱寂中,深深沈溺于自我陶醉的萨尔阿波罗,突然意识到。

——自己,在孤身一人的舞台上,唱着独角戏。

没有观衆的掌声,没有观衆的欢呼……甚至,没有观衆的心跳。

仰面浸泡在血泊中的男孩,肢体不再抵抗,头颅微垂,发丝散乱失去光泽,像朵被折断的百合花。

——纯洁。

优美而不祥的白色火焰像游龙一般盘旋而起,激烈的侵蚀着所有束缚男孩身躯的绳索,发出丝丝的像蛇芯弹吐的不祥响动。

——‘哟,笨蛋家夥,怎麽这样一个渣滓就能让你害怕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就像心脏每天都尽职尽责的在跳动,不用自己丝毫下意识的去催促一般,这个声音,熟悉的也像一出生就带有的本能。

是比条件反射更加亲密的存在。

明明一切思维的波动都已沈入水底,在死亡深渊中擡头遥望波光粼粼的水面,带着恐惧的同时,却也有一种无法比喻的欢愉感。

——你会拉我上去麽?

心里有着小小的期盼,同时又不自觉地嫌弃着祈求他人帮助的,弱小的自己。

——‘哼,还差着远呢,王哟!’

像是心灵相通一般,明明是没有通过语言吐露的窘迫感,却清楚的被声音来源所接收到。

——诶?你叫我什麽?

歪着头,眨眨逐渐失去光泽的眸子,连呼吸都费老劲的男孩,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

——‘切……’

不耐烦地揉乱一头银白发丝,声音的主人一把揪住即将没入深渊的男孩的细弱脖颈。

——‘笨蛋,我可是不太会安慰人的类型……喏,不过你也确确实实看到了,我以前生活的世界就是这幅屌样,又疯狂又残酷,到处随手一抓就是碍眼的变态。’

并不是很强壮的手臂,一定要说的话——大概是跟自己差不多大小的样子,但分外的结实有力。一呼一吸之间,深渊巨大的吸力就被这条胳膊轻易克服。小鸡似地被提拉出水面,浑身湿淋淋的一护大口呛咳着,跪在地面垂着头,良久都不能缓过神来。

——‘喂……小家夥老老实实在这呆着,我去去就来。’

疾速掠过耳边的风,就好像在水面上弹跳的石漂般,带着漫不经心的冷酷。一护猛然擡头,惊讶的瞪大眼睛,凝视着没有一丝杂色的惨白身影大笑着划破湛蓝天幕,被裂口‘霍’地一下吞噬。

——什麽小家夥……

扑通一下重新坐回地面,一护脱力的抚摸胸口。

——明明从背影来看……就是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嘛。

犹豫着环顾四周,一护惊讶地发现,这里——与现世中自己家所在的小城一模一样。

但……无论是熄灯就寝的住家或灯火通明的便利商店,眼前所有的景物似乎只要一个疏忽,轻轻咳一下就会全部崩塌。

只有天空——湛蓝的不似真实。

云朵斜斜地飞过,安逸中带着嘲讽。

——这里……到底是哪?

——————————————————————————————————

——那个默默的姿态,可真令人感到悲伤。

萨尔阿波罗深情沈浸在假想的忧郁之中。

——生命,就是如此脆弱的东西。

布满蛛网般血线的白手套,优雅的描绘着失去呼吸的男孩干涸的双唇。

“所以,爲了你永恒的纯洁美好,请接受我满怀爱意的改造吧——”瞬间换上了恶魔的面具,萨尔阿波罗狂笑着扯下被血污濡湿的手套,准备开始他一生最美的徒手创作!!

噌——

轻薄的响动,既像是蚊子翅膀的一扇,又像是刀锋划过纸片的微闪。总之,不会比雪花飘落地面的声音更大。

准备就绪的双手,每一根手指都被保养良好,完全没有妨碍触摸感觉的茧子,指甲也是修剪的得体漂亮。

——但是,这双手也不应该因爲过于美丽就有了生命呀,明明没有给它什麽命令,它却游刃有余地自己跑掉消失了。

血,铺天盖地的血,现在才喷溅出来,盖了萨尔阿波罗一头一脸。

颤抖着空空无几的手腕,睁大到撕心裂肺的双眼,仍是不可置信的呆滞着。

——有什麽……伤害到了我。

——就在这个屋子里,这个实验室里,这个我私人的王国里!!!

毫无防备的颈部就这样突然被刀刃吻上。

贴近那看似清澈,实则已经混沌一片的浅金色双眼的是——蹙成一团的白色眉毛,嚣张挑起的嘴角露出锋利的鲨鱼牙,瞳孔是太阳内核坍塌後浓缩成的熔金,而虹膜则是永恒漆黑的宇宙。

死亡在深渊中静静的凝视着你。

而天魔则早已大笑着翘首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