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密欧坚持要送随安回补习班那里,但被小孩一口拒绝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男人直到最後还在耳提面命地碎念:「我说随安呀,那些话,你可别告诉你妈啊……谁都不能,所有人你都不能说出去啊?」

「你好罗嗦,那你干嘛告诉我?」随安翻白眼,那一开始就继续憋着演他的坏男人不就好了吗?耍什麽帅呢!

男人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他戴上墨镜,隐没那些没说出口的落寞,「因为我怕啊。」

「怕什麽,胆小鬼。」

两人踩过人行道上枯叶的脚底,发出脆裂声响,「怕最後所有人都只记得我背叛了她。」

平安归来的随安,当着警察、脸色铁青的补习班老师还有双手合十的奶奶的面前,被扑过来的廖融融打了一个耳光,震得他脑袋一片空白。

妈妈把他粗鲁地搂进怀里:「吓死我了!你到底跑去哪了?」得知他失踪的这一个多小时里,她几乎变了个人了,披头散发,连耳环都掉了一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晓得罗密欧会不会还在某处看着,但随安没和大人提到那男人,只说自己去麦当劳的事实。

除此之外的事,他谁也没说。虽然後来监视器有拍到可疑的人影,但毕竟孩子平安没事,事情似乎就这样被不了了之。

回家後,冯随安被罚一个月跪在佛堂前背家训,被父亲冻结扑满里的所有财产,还哪都不能自己去——过度管束的情况,直到唱然来他们家後,才渐有改善。

说到这里後,冯随安靠在梁唱然的肩上,睡意朦胧地笑了。「这样说来,唱唱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呐。」

她听见耳边传来规律的呼吸声,猜到他睡着了。

唱然盯着他的睡脸,情不自禁伸出了手,放在少年脸上,替他拨去额上的浏海。「话还真多……睡脸就像笨蛋一样。」她像要说给自己听那样咕哝着。

说完,自己忍不住笑了。

这时,随安放在一旁的手机传来震动,吸引了唱然的注意,她窸窣地探过身去,将手机拿起。

是他父亲冯绍固打来的。

唱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起:「冯叔叔,我是唱然。」

「啊,唱然?」手机另一头的冯绍固,听起来似乎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你和随安在一起。你们现在在哪?我去接你们。」

她瞄了沙发上熟睡的随安一眼,「叔叔,这全都是我的错,随安只是想带我出来散散心……」

冯绍固打断她:「你们都还只是小孩子,这麽晚不回家的话,作父母的会担心。」

「我……」明明大人的语气一点也不凶,唱然却像是被挨了骂般哽咽起来,话语结巴地卡在喉咙,「叔叔,那个我……」

「给我,我来说。」随安从唱然背後夺过手机,「从家里派台车来接我们吧……啊啊,」父亲在电话里说了什麽,他打了个哈欠,「别担心,什麽都没做的。我挂了啊,位置再传给你。」

随安关掉手机,揉着脖子,「哎哟,脖子好酸……大概半小时後就会来接我们,东西稍微整理一下。没事的,」他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不会有人怪你的,是我硬拖着你来的。」

唱然摇头,「是我硬跟着你来的。」她拉住随安的手,「所以要被骂的话,就一起。管他是要罚跪还是抄家训。」

「我的天,唱唱你还真有义气。」他莫可奈何地笑了,目光留恋地停留在女孩的指尖上。

他牵起她的手,「唱唱,你真愿意和我一起?无论贫穷或是富有、无论情况是好是坏?」

突如的结婚誓词惹得女孩大翻白眼,不但赏了随安一拳,还附带一句:「神经病喔?」

其实,那时候冯随安搞错了一件事。

唱然想哭,并不是因为怕会被骂。

而是因为冯绍固的斥责里带有的关切,那种只有作孩子才会明白的,因为被骂而纠结引发的内疚感,对唱然来说,即便小时候有过懵懂的体会,只怕也早已生疏。

但就在刚才,对於冯叔叔,她竟久违地涌起那样的情绪——明明以为已经忘记的感受,竟又鲜明地碰触到了,原来是那样的温暖,这让她不知所措地想哭。

她从来没真正以为,冯家会将她视作一家的成员。就像言喜说的,她只是寄人篱下的乞丐。这个家,永远不会成为她真正的家。

她依旧不明白冯叔叔为什麽会接她到家里,但就像随安让她明白的,有些事情,或许并不是非得要有理由。

他们在离那栋别墅有段距离的公车站旁等车(冯随安坚持,不能向敌方暴露机密位置),没想到居然是冯绍固亲自开他那台Ghost来接他们。让他们把行李放好都上车後,父亲透过後照镜,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们,简直像要把两个人给看穿了似的。

「你现在好大的胆子,不去毕旅就算了,还绑架唱然?」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车上方的星空顶棚,让无名指上的婚戒熠熠生辉。

随安把身体挤到驾驶座前,「父亲大人冤枉!是唱唱绑架我。」

「就只会胡说,给我扣好安全带。」冯绍固面不改色,「唱然,随安这麽随心所欲,真的连累你了。要是他胆敢欺负你……」他锐利的视线瞟向自己儿子,「一定要告诉叔叔,这次我绝对,会打断他的腿。」

「老爸,你居然能一本正经地在说笑话欸!不错喔,幽默!」

「嗯,叔叔。谢谢你,我会的。」

随安忍不住鼓掌,「哇赛,你们真强啊,都能面无表情地开玩笑。」等等,这种不妙的感觉是怎麽回事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