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隨遇而安好的我們 — 19、如果是妳的話

冯随安笑咪咪地望着梁唱然，「唱唱，你现在该不会在想，我跟我妈很像吧？」

「……」女孩下意识地撇开目光，「没有。」

「哎喔，怎麽办？唱唱你连矢口否认的样子都超可爱的！」

梁唱然深吸一口气，她是认真的：「冯随安，你其实是变态吧？如假包换的。」

他淡淡地笑了，一点也不以为意。随安抬头环顾饭厅，最後目光落在墙上的画，眼神是那样温柔，梁唱然安静地望着他。

再一次，她为这个少年的眼神而怦然。梁唱然忽然明白，她一点也不了解他，她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麽，那样哀伤却也温柔的目光里，究竟代表着怎麽样的故事？

从来没有像那刻一样，她迫切渴望了解冯随安。

如果说那是爱情，似乎又太过沉重了。当年轻的她，心跳不由自主地为这个男孩加速，她吃力地想追随他的目光、他的脚步。

想走在他身边，甚至主动牵起他的手——可同时梁唱然却也心知肚明，她跟他，注定是不同世界的人，这种只能压抑而带来无尽疼痛的情感，真的……能称之为爱情吗？

冯随安微微一笑，转头看她：「很漂亮的画，对不对？」

「……嗯。」唱然对艺术根本不了解，她的知识基本上纯粹是为了应付课业，无关成绩的科目，她从来是兴趣缺缺。

但顺着冯随安温柔的视线看过去时，她真的觉得，这是一幅好美好美的画。画里的主角是一个年轻而美丽的女人。她在沙滩上，被风吹乱的发丝中，灿烂而羞怯地大笑着，她的背後是灰蒙蒙的海，交界着蓝天。

笔触细腻温柔，色调梦幻而温暖，光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就让人从心底渐渐地暖和起来。

少年低头咬了一口肉，「画里的女人，是我老妈。」

「欸？」唱然瞪大眼睛，差点弄掉手中的筷子。

「很不像吼？是她年轻的时候啦，看样子应该还没发福。」冯随安搔头。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忍不住瞪他一眼。她会惊讶，并不是因为画里的女人长得不像廖融融，事实上，如今的廖融融仍是保养得宜，身材一点也不输给二十几岁的年轻女人。

只是……梁唱然怎麽也无法，将画里笑得如此灿烂的女人，和那个傲慢犀利的冯夫人重叠在一起。

冯随安看着她意外的神情，有些无奈地摇头：「画这幅画的人，是我老妈大学时候的初恋。那男的家境普通，但很温柔，你也知道的，老妈那种坏脾气，我想全世界大概只有他受得了吧……」

唱然迟疑地抬起眼，对上随安温柔的视线。

然後，听见他轻轻地叹息：「可是廖家那边，也就是我外公，嫌他家境不好，不肯答应他们在一起，真是的，又不是在演八点档，据说，真的是用尽各种手法拆散他们。没多久，那男的就出国了，从此音讯全无，我妈整个崩溃，还闹到差点要自杀。」

很难想像廖融融曾经这样过，梁唱然没有说出心中的想法，垂下视线，把玩自己面前的碗，这样孩子气的举动，惹得冯随安不禁露出微笑。

「但无论她怎麽找、怎麽等，那个男人就是没有出现，没人告诉她他在哪里、过得什麽样的生活……时间久了，她似乎放弃了，不对，她大概是终於死心了吧？对那个男人、对自己的爱情，彻彻底底，全都放弃了。她没有抗拒地接受了父母的安排，和一个有钱、门当户对的男人结婚，所有女人都羡慕她，她的生活俨然真正的公主，无须为钱烦恼，甚至没有她买不起的东西。」

少年顿了顿，语气平淡地彷佛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可除此之外，她的爱情、人生、梦想……这些再多钱也买不到的东西，她全失去了，这样的生活，到底有什麽好教人羡慕的？唱唱，你知道吗？我从小几乎没看过我妈笑过，她在外人面前、在公众场合面前会虚情假意的笑，别人都以为是因为她做作……可其实她根本就忘了怎麽笑，也许，根本也早忘了该怎麽流泪。」

冯随安思索似的忽然抬起头，「直到有一天，那个男人忽然出现了……我妈的初恋，从法国回来，就那样忽然出现她面前。唱唱，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