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莫浪澂说有空会来探视情况,但直到下午、甚至接近下班时间,凌零穗都没再看到他的身影,除去中途捎来一通关切的问候电话、讲了几句就匆匆挂断,他猜想对方应该很忙碌。

其他人告诉他、莫浪澂拥有正式的医师执照,而实际上在医院里头的工作与身分却偏向管理阶层,并非临床医疗实务,所负责的项目包罗万象,诸如这次他的意外导致无法正常出勤,也是此人去协调班表的问题。

看来自己无形之中给对方添了不少麻烦。凌零穗暗忖。

为什麽会突然变成这副德性呢?

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在思考同样的问题,然而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连四周的医疗专业人士都不敢给他正面或肯定的答覆。

唯独谭昕稍微做了臆测──外伤性、或心因性,两者皆互影响亦不无可能。

凌零穗动了动先前受伤的脚踝和手臂、摸摸後脑勺,曾遭到撞击之地方的刺骨疼痛已然消却,而记忆并没有因此回来。

「什麽时候才会恢复呢……」他歪着头低喃,整天几乎没办法成功集中思绪,分配到的工作自然无法如期达成。

一天结束後仅能尴尬地报告进度,接着获得原谅。

众人均用「没关系,我们了解」的表情望了望他,口径一致地安慰:「明天再加油就好。」

殊不知这样的包容让他更自责。

什麽都做不好啊……看到莫浪澂出现的刹那,他有股欲落泪的冲动。

落实了不让他落单的原则,在大家陆续刷卡离去後、难得可以准时下班的应可让从病房回到研究室陪伴凌零穗,直到莫浪澂亲自前来接他之际,这才和他们告别、离开医院。

距离正常的下班时间足足超过两个小时以上。

「今天……很忙吗?」他帅气的外表下藏着一丝难以觉察的疲惫,凌零穗忍不住关心地问。

而莫浪澂仅淡淡瞥他一眼,摇摇头。「今天还好吗?」摆明不想多谈,迳自转移话题。

一瞬间、他捕捉到被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隔绝感……凌零穗甩甩头,想摆脱这道念头。

就算对方讲出来,此时的自己根本帮不上忙。

他压下那股负面的情绪,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回应:「还可以,大家都很好。」不嫌弃他什麽都不会做又搞不清楚状况。

「是吗?那就好。」他一定不晓得自己说这些话的同时、其实很表里不一吧。莫浪澂凝视着那张偏秀气的脸孔,将那抹欲强颜欢笑、却遮掩不去倦态的神情看在眼里,「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要说。」没揭穿对方拙劣的谎言,只一再不厌其烦地提醒。

「……好。」这一连串、包含今天一整天下来听到诸如此类的叮咛太多次,虽然清楚大家都是好意,相对的也让凌零穗更加认为自己似乎只负责在扯後腿,不由得心生沮丧。

转过身的莫浪澂没发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落寞。

他带凌零穗回家,途中顺便外带一些食物──今日一整天过於混乱,他对自己的厨艺还算有自知之明,在不擅长又疲倦的状态下,他不想再花时间和厨房搏斗。

随便挑了间以前两个人都觉得不错的小餐馆,替他打包昔日偏爱的口味之食物,没花太多时间在解决餐事上头,很快就回到了家中。

他让凌零穗用完餐、赶紧去梳洗,接着仔细地检查他的伤势、俨然成为每日必做功课之一,确认已无大碍後便催他去休息。

白天枯燥乏味、不知所措,夜晚同样漫长难熬。

如此规律、维持表面平静的生活又过了两三天,凌零穗知道彼此、甚至於医院内其他知道真相的同事们,每个人都在寻找一个平衡点,不去打破那易碎的框架所勾勒出来的和平假象。

他早上依旧按时被接送到医院、准时至研究室报到,过程中陪伴他的人偶尔会替换、就看谁有空,大原则一样是不让他落单。

被保护得很好、几乎可用滴水不漏来形容,而凌零穗总觉得哪里说不上来、好像少了些什麽。

他想找机会跟莫浪澂聊聊,不过每次见他凝着脸的模样,往往话到了嘴边、又往肚子里吞了回去。

错过了最初或最有感觉的时机以後,终究剩下无尽的压抑与叹息,在夜晚独处的时候发酵,再化为一段段不成系统、毫无组织的凌乱梦境,犹如魔魇般啃蚀着他的心灵。

让他变得惧怕太阳西沉之後的时刻,分外孤独、无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