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深山去,浓雾越深越厚,伸手不见五指,古怪的是这里灵气浓厚,但神识却施放不出来。

「这样会走散的,手伸过来。」在他们已经快看不清身影的时候,桃夭道。

三人隐隐约约朝桃夭的身影伸出手,手腕上被系上细红绳,三个男人盯着手上的线,皆是满脸黑线。

「这样就不会走散了。」那线是这样的,他们三个人绑在一起,白子韶在中间,他手上的线连着另外两个。

「你为什麽不用?」白子韶翻了白眼,他可不想和两个男人牵着红线,还有她没跟他们牵在一起不会不见吗?他才不管他们有没有走失,他只在乎她。

「我一个女子和你们牵红线很怪吧?」桃夭老脸一红,还好现在的浓雾已经浓到看不见彼此了。她刚刚是有迟疑的,但她想到自己和白子韶被红线牵在一起,就觉得不太好,但又不想和别人牵着,反正这红线是她炼的,她看得见。

奇怪……她什麽时候在乎这些了?

「我们三个男人牵着红线更奇怪吧!」嘴上这样说着,莫离心里松了一口气,师兄修为最高,跟他牵着死不了也好。

「会不会有什麽妖兽?」众人沉默走了一段路後,金禹龙在完全看不清,也敢感受不到对方,只能凭着手上红线的牵引走的时候,询问。

在他奇怪无人回应时,眼前的雾散去了,笑容温暖的青年,一身青衫,朝他招招手,手上捧着碗汤热烟腾腾,堂前里的热气,让青年额间滴落了些汗水。

「小龙,过来,帮为师嚐看看这鱼汤!」

「师父?幻境吗?」金禹龙嘴角一勾,这什麽幻境,居然不是给他看他家走火的惨剧,而是给他看他师父煮鱼汤?

「做什麽?」再回神,青年在他头上轻敲了一下,这是他习惯的动作。他的师父,也是个剑术天才,但在陈冗这座高山面前显得不算天才了,他师父的剑法凌厉如杀神,为人却温温和和的。

「师父?」他注意到原本与他师父同高的他,现在身高只到他的腰。

「唉,真想也让她嚐嚐,她会喜欢的。」似乎想到对方喝汤的笑颜,他师父笑的傻却很幸福。

「师父……」谦谦公子,温润如玉,他喜欢师父的笑容。

「小龙,我知道我配不上她,可是我的心好痛。」青年手上的碗摔了,凄然的跌坐在地,勉强的笑了几声,伸手捡拾碎碗片,腥红点点洒落在地板。

「师父!」他冲上去握住他的手腕,他凄淡的笑容让他皱了眉。

阳光洒落在身上,他浑身湿透了,他身处正在插秧的田野,背上背着竹篓,手上拿着秧苗,裤管卷至膝盖,脚浸在泥沙里,头上戴着斗笠,脖子上批着布巾。

「阿离,发什麽呆!天都快黑了还不快点!」如雷灌耳的怒吼,他望了过去,是个大汉,头上的头发白了不少,他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停止手上的工作。

「阿爹?你怎麽在这!」这不对呀?他不是在找……在找什麽来着?

「手上工作不要停!」

「我不是修仙去了吗?」他满脸疑惑的问,他记得他跟阿爹阿娘大吵一架跑出去了,然後…然後怎麽在这里?

「大白天又在做白日梦,你忘了你没有灵根被踢回来了吗?」大汉叹了一口气,观察他的脸色,一脸惋惜。

「蛤?」没有灵根?

「蛤什麽蛤,动作快点!做完还要去帮你娘卖鸡蛋呢!」

「蛤!」哪里不对,可是是哪里不对呢?

「臭小子!」大汉暂停手边的工作,走过来朝他就踹了下去。

「唉呦!爹你别踹了!」他跌了下去,满嘴塞了泥土,呸呸呸吐着,见大汉一脸气愤要再一脚的时候赶紧爬了起来。

「你孩子都快出生了还整天偷懒,怎麽给媳妇请产婆!」大汉用没出息的眼神瞥了他,又回到岗位继续插秧。

「我有媳妇了?」他愣在原地,娶媳妇这事没记忆也太惨了吧!还有我娶了谁?他回想村庄里的妹子们,鸡皮疙瘩满身。

「还说呢,人家肯嫁给你是你的福气!」

「相公,我带了茶水过来!」不远处挺着肚子的黄衣美妇,一手撑着腰,一手提着竹篮缓缓走来,清秀可人,重点是那张脸,不是李翠花吗!

「李翠花!」怎麽不是慕容芊?喔不,小翠花也是挺好的,重点是他一个没灵根的农夫怎麽娶到的?

「这小子今日怪得很,别理他!二媳妇呢?」大汉开心的取出一个竹筒大口大口喝着,但他的话让莫离再次震惊无比,二媳妇?我娶了两个!

「妹妹帮忙娘卖鸡蛋呢?」李翠花体贴得替发呆的他擦汗,暗香袭人,真想……可是大着肚子不好办事呀……。

「等等,我娶了两个!」翠花有身,另一个也不知道有了没有,若是没有……。

「相公你发烧了吗?怎麽忘了我也忘了芊妹呢?」

「芊妹?慕容芊?」慕容芊也娶了?做得好!

「相公你太累了吧?先休息一下。」李翠花嗔笑,明眸善睐。

「哈哈哈哈哈!」天呀,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但我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白衣男子两处执剑对立,粉色的身影挡在其中,但却是挡在那她不可能反抗之人的身前。

「师父,我想通了,我是喜欢非然的。」桃夭认真到声音有些哑,想来是哭了。

「他是个魔修。」陈冗面无表情,只是那剑依旧执剑对着他。

「我就是喜欢他!」

「唉……」幻境吗,呵呵。他叹了口气,向前一步,用剑贯穿了身前的桃夭。

「怎麽都不走了?」桃夭盯着逐渐黯淡红线,朝停下脚步的三人发问。

「咦…有人没入幻境?」低沉的男声,富有磁性。

「是谁?」桃夭皱眉,入梦?

「不可能呀,只要是人都会入的…除非你不是人?」

「你才不是人。」桃夭翻了翻白眼,凑近那三人,见他们眉头深锁,看来真如对方所说入了幻境。

「我也没说我是人。」对方笑了,挺好听的。

「你为什麽要让人入梦?」

「守护神栖山。」

「前辈是这样的,我们不是贪图什麽,如今分界晃动,苍生有难,晚辈只求一滴石琼浆。」看来这雾和这人也有关系,这是斗不过的人,桃夭恭恭敬敬的跪下磕头,大丈夫能屈能伸,没什麽比活着更重要了。

「原来是你,怎麽跟人类混一块去了?」对方沉默了好一会,桃夭感觉到有人在探视自己的元神,却不敢反抗,第一是反抗没用修为差太多了,第二是那股力量暖暖的并没有恶意,就只是看看而已。

「什麽?」

「注定的劫难,难以逆天。」

「天道如何,事在人为。」

「沾染了俗气就是蠢,好呀,我倒要看看你如何逆。」

「前辈?」桃夭感觉头被拍了下,抬起头问。

「他们三个心性如何?」

「自然是好的。」

「若他们走得出我的梦境,我便将石琼浆给你。」

「多谢前辈。」没注意到对方的冷哼和不屑,桃夭跳了起来,灿笑如花。

「之後你们便立刻离开,我要封山。」

「好。」

「桃夭?」桃夭才刚应完话,便听到白子韶的声音,开心的扑了过去。

「桃夭。」白子韶感受到扑过来的人,心头一暖,其实他可以更快出来的,可是在幻境中,他看到了陈冗悲痛欲绝的自刎,他呆了,为什麽幻境中的陈冗要自刎?他对上桃夭死不瞑目的双眼,明白了这才是留住他的幻境,他笑了笑,抱了抱不断流血的桃夭,闭眼後便回到了现实。

「莫离他们还没出来。」桃夭并不担心,只是陈述事实。

「师父您别这样。」金禹龙抓着第N次想自残的手腕,温温的劝着。

「一定是我厨艺还不够好!」对方却像抓狂一样胡乱尖叫。

「唉,师父你梦里也傻。」金禹龙将所有碎片拍成粉末,起身笑的盯着地上的男子,他的头发在刚刚的骚动中散落又抓乱,衣服也凌乱不堪。

「你……」

「我不是看不透,只是略有不舍,不管是梦里还是现实的。」

「你走吧。」青年嘴角一勾,是那熟悉的笑容。

「希望你也好好的。」金禹龙回以一笑。

一个青年左右各一美少妇,少妇手又牵着一孩童,一男一女凑个好字。

「爹我要吃糖葫芦!」

「爹你看那捏面人好有趣!」

莫离这天带着妻子与孩子上市集逛逛,他的视线却落在角落一个摊贩上,那摊贩是个卖书的,他好像想起了什麽,又没有,脑袋抽痛。

「相公?」

「爹爹!」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一片桃花花瓣落在他的鼻尖,淡淡桃花香,却有点烧焦味,他瞳孔放大,眼眸有了焦距。师父!他顿时明了这是个美梦成真的幻境。

「相公,翠花哪里做得不好吗?」李翠花楚楚可怜的望着他。

「相公,芊儿又有孕了。」慕容芊红着脸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就是太好了,谢谢你们。」他大笑了几声,原来自己想的是两个都要吗!

「醒了?」他一开眼就听到金禹龙不徐不缓的声音。

「给,你们走吧!」一阵风吹过,他们一行人处在神栖山山脚,再回神,哪还有山,一望无际的草原罢了。

桃夭紧了紧手中的玉瓶,耳边回响着那人好听的声音。

「我好奇你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