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把訊息傳給記憶中的你 — 第二章 無意間的小小變化(二)
隔日学校，提醒上课结束的钟声响起，梨夜用子琴无法捕捉的速度，把希瑢带出教室、到隔壁教室叫出祯茯。三人待在离班级教室有段距离的隐密休息区。
「所以，因为不想被子琴听到，你才拉我们到这里吗？」
第一个开口的是满脸雀斑的希瑢，她的语气没有任何无奈，只是想确认自己的认知有没有弄错。
「嗯，因为她的嘴巴有点担心。我想要暗中解决，就只能找你们了。」梨夜来回看希瑢和祯茯。她嘴巴上说担心子琴多嘴，其实是最近的子琴，开始让梨夜无法信任，有时梨夜无法接受她的要求，子琴还会用半威胁的语气逼迫。
更无法置信的是，子琴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威胁。
希瑢知道梨夜和子琴之间的事，她有几次向子琴因为这事争执，子琴却完全不听，一直相信自己是为了梨夜着想。
希瑢无奈地叹气：「你想问的，八成是程涟盯着看你的事吧？」
「呃！」
看到梨夜明显产生动摇，希瑢露出苦笑看向一直无声的祯茯。
「其实……只要是有仔细注意梨夜的人……都会马上知道。」
「我是知道那家伙一直在看你，子琴大概不知道。她最近根本只顾着自己，就算她不出手，你也有这所学校每个人没有的特质。」
对希瑢的观察力、半抱怨半称赞的说词，梨夜无法发言任何感想。希瑢继续说道：「加上要找较熟识那家伙，又是你可以商量的人，就只有我和祯茯两人了。」
之前多少就有察觉希瑢对程涟的想法，这次梨夜真的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心。
「为什麽你那麽讨厌程涟？」
「谁叫他那麽多管闲事！又不知道在想什麽？是个令人火大的家伙！」
「……啊哈哈……其实他从国小开始，就和我们某种孽缘了……总之，希瑢小姐请你冷静一下。」
祯茯想办法安抚希瑢的情绪，没有效果：「他根本是瘟神！」
梨夜本想要提出前几天假日发生的事，看到眼前的希瑢如此烦躁，她把淹到喉咙的话，吞回肚子仔细回想程涟对自己做的种种事情。
「他之前几次帮我，确实也觉得莫名其妙，可是又没有任何恶意……他看我的视线有的是不同於他人的温和……还有他为什麽和我对上眼，就马上不自然地把头别到一边？」
「……」
「……」
听到梨夜的喃喃自语，暴跳如雷的希瑢完全静下来，祯茯也一脸看到神秘生物。
「怎麽了？」
祯茯嘴巴开开合合，非常犹豫：「……那个……梨夜……你是真的不知道？」
「嗯，我就是想不到才找你们商量。」
「我确实讨厌他。听到他对你好也有点怀疑，但我现在竟然开始第一次同情那家伙。」
希瑢失礼的发言，使梨夜反射性地抗议。
「请问你这是什麽意思？可不可以说清楚明白？」
「都听到这样还不懂，没想到我们家可爱的梨夜竟有这麽天然的一面。」
「请不要用涵义不明的词语，形容他人。」梨夜忍住额上的青筋，维持对待他人最低限度的礼貌。
希瑢深深地叹气，对梨夜提议：「如果你真的想知道，那你自己创造机会就好啦～我能提供的意见就只有这样，剩下的你不自己探索就没意义，前提是你能找到的话。」
「你既然不怎麽希望他和我接触，为什麽特地这样提供意见？」
「第一，只要是我们梨夜的要求我都会尽量帮忙。第二，当作给那家伙小小的报复，才向你提出可能的方法。」
语毕，希瑢没有再说任何话。祯茯则是在一旁苦笑，原因是同情同班的那位男同学。
不一会儿，强而有力的钟声在空气中响起，校内的学生一个一个回到教室。
梨夜也跟着两位好友的身影回到班上，和祯茯分开、与希瑢进入教室的同时，梨夜发现教室内竟然还有某位异样的少年。
熟悉到不行的黑色短发与沉稳地黑色双眼，少年就是应该早已回班级教室的程涟。但是程涟却开心地与朋友打闹，彷佛完全没听到震动在空气中的上课铃响。
可能是刚才聊天的後遗症，希瑢看到程涟一副悠悠然地回到座位，脸颊还是显得有些抽蓄。
虽说前一天与程涟之间有短暂的交流。对於梨夜而言，两人之间的关系终究停在陌生的隔壁同学。程涟和他的朋友晁拓平，也没有因此和梨夜在学校产生特别的互动，偶尔擦身而过、一如往常地下课跑到梨夜的班上找朋友打闹。
梨夜不想引起什麽麻烦。又想到前一天的事情，认为还是稍微打招呼比较好。就算程涟没注意到也无所谓，她用没人能注意到的角度对着程涟轻轻点头，接着刻意避开以程涟为中心的人群，回到自己的座位。
梨夜坐在座位上，回想前几分钟希瑢对自己说过的话。
――真的想知道，就自己创造机会。
「唉～」深深叹一口气後，梨夜整个人无力地趴在桌上。
就算已经被好奇心布满全身，梨夜和程涟之间真的是连一个交界点都没有，更别提创造机会的方法了。
「……呜。」
梨夜独自在座位上懊恼，不到几秒钟後老师进教室，看到应该回自己班级的程涟还在，开始对着他碎碎念：「程涟！上课钟都已经响了，你怎麽还在这里游荡？」
「反正我们这堂课的老师比较晚才进教室，有什麽差别？」
「这不是重点，快点回到你的班上！」
「是、是，我知道了～」他随便应付老师的回应，走出人群的中央，并对着朋友道：「那就等一下再见吧。」
程涟偷瞄一眼梨夜後默默地离开教室，其他未归座的同学也因为老师，各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梨夜当然有察觉，那一道令人在意的视线，只是都已经进入上课时间，她马上就抛到脑後。
「……？」
谁知道梨夜在伸手触摸抽屉的课本时，刚好摸到陌生的小东西。
平滑的铝箔包装，轻轻一摸，再闻一闻沾染至手指的气味，那味道是清甜的，应该是个糖果。但是她从没在抽屉放点心，这东西又是哪来的？
梨夜低头细看抽屉的内容物，发现铝箔包装的巧克力下压着一张便条纸。便条纸对折成一半，上面还写着『褚梨夜』。那明显不是自己的字迹，子琴或希瑢如果有要事，也不会默默放一张纸条在她的抽屉。把课本和便条纸拿到桌上，并打开那不可思议的小便条纸，内容如下：
『昨天的事，谢谢。』
只是简短的一句话，梨夜马上就知道是谁写的，内容中『昨天的事』也只有那个。
为了不要让任何人发现到纸张的存在，她把它收到抽屉的最深处。
原本暂时消失的烦恼再次浮出水面，害得梨夜一整天心神不宁。
当天晚上――梨夜坐在床上阅读前一天新买的书，正是刚好逛街、回家中途不幸与程涟不期而遇前买的浅蓝色书本。
如孩童拿到新玩具般，开始满怀期待地翻阅，梨夜却一直停止在翻开的第一页。稍微观察，还可以发现她那稚嫩娃娃脸上挂的笑容，混杂着不自然地僵硬。
「……」
知道自己暂时看不下去，静静地把书本阖上，归至房间角落的书柜。
再次回到床边――
「我真的再也受不了了！」
原本的笑容因为不满嘟起樱桃小嘴，脸颊还像仓鼠的颊囊一样膨胀。
梨夜拿起床上的方形小枕头，用力砸向书柜旁的一叠书，书本跌落地板整个东倒西歪。一瞬间有点心疼不小心折到的书本，最後还是烦躁思绪的压倒性胜利。
一直压抑的各种复杂情绪就像火山爆发一样，让梨夜的身体剧烈震动着。
之前程涟几次暗中对自己做的事、他那无法理解的话语，跟至今为止待自己的男生是完全不同的态度。同时，也跟梨夜在心里深深印下的既定价值观，起了冲突。
「真的是完全搞不懂，他脑袋里到底在装什麽？」
既然这样也不再拐弯抹角了，不管用什麽手段，都一定要想办法问出来。脑袋里是这麽想，梨夜还是以不想引起麻烦为前提。
毕竟程涟可以说是整个国二的风云人物，如果是与他相关的事，私下解决会比较好。只是现在的梨夜已经不像在学校时扭扭捏捏，她开始觉得『与其在脑袋想东想西，还不如先行动比较好』。
这是她不知何时弃置的行动标语，梨夜平时看似冷淡，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倚靠直觉做出的决定。
国小时候因为这样，梨夜就每天被男生调侃说「像野猪一样」，被取好几个惹人厌的绰号。
「嗯……？我记得那个是……」
梨夜正思考下一步的开始，刚好注意到跌落在地上的其中一本小相簿。相簿被硬硬的板子包裹，那是一本非常特别的回忆纪录。梨夜动起身体，移至书柜前坐在冰凉地木质地板。每块木板含有树木的纹路，却失去森林的气息与温度，只有无机质的冰冷。
然而拿起小相簿，梨夜心里彷佛燃起某种温暖，毫无感觉到冰凉的触感。
打开相簿後，前几页有梨夜和其他人的相片，还没翻阅几页，已没有相片，换成许多人写给梨夜的心意卡片。
这可以算是梨夜的毕业纪念册，相簿里的每张卡片，是毕业前老师要求每个人要写给全班同学的心意卡片。仅仅如此简单的一张纸上，写满了对他人的感谢，立刻就能知道对方的真心……
「……对了。」
这时才想到，今天在学校程涟擅自放在自己抽屉的小纸条。内容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就传达出他最想说的话。
还是无法捉摸程涟的想法，如果真的要创造机会只能利用这点。
这是梨夜目前能想出的最佳方法了。
把跌到地板的书和相簿整理完，梨夜就坐到书桌前，从抽屉拿出原子笔和小便条纸开始书写：
『程涟同学：
我有重要的事情想问你，请在今天的两点打扫时间单独到屋顶。考虑到双方都有负责扫地的区块，晚到也没关系，会尽量在有限时间结束前解决。
备注：如果真的不想去，麻烦提前请同班的叶祯茯传话给我。
褚梨夜』
「大概就这样吧。」
梨夜把完成的纸条对折再对折，变成小小的方形後，就跟在学校收到的纸条一样写上『To：程涟』。剩下就是想办法确实传到他的手中，这比烦恼如何创造机会简单，梨夜决定明天一定要在希瑢、特别是子琴还没到校前抓住她。
希瑢就算了，如果被子琴发现，会立刻开启她的八卦开关，因此绝对要小心一点才行。
隔天早上――七点十分离课堂开始的导师时间还很长，梨夜就已经在国二的教室走廊发呆，这个时间是确定同班的两位好友还没到校的时间。
但祯茯与子琴、希瑢不一样住家比较远，她是教职员子女可是家中的母亲过度严苛，甚至听说讲过不少过分的话，她的性格就比较安静，有时还会有些阴沉。跟子琴比起来较不会多嘴，之所以不想让希瑢知道，纯粹是个人隐私。
花了没几分钟的时间，响起熟悉的脚步声。脚步声的主人背着书包整个低着头，到了有些担心是否会撞到人的程度，长长的浏海完全盖住前方，和平常相处时气氛显得阴暗。
梨夜走到她的前面挡住去路。
「你这样走路不怕撞到墙或人吗？祯茯。」
「……哇！梨夜，你不要吓人啦……」
可能是脑中在想事，祯茯慢半拍才注意到梨夜的存在，抬起低至九十度的脑袋。
「不管怎麽想，是你走路的姿势有问题吧？你就不怕撞到东西吗？」
「不用担心……在那之前我会先发现，停下来的……」
梨夜简单轻咳喉咙，算是转换两人有些阴暗的空气。
「我有事想拜托你，可以麻烦帮我转交这个吗？」她从口袋拿出前一天晚上写好的纸条，交到祯茯手上。在祯茯开口前强调：「绝对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不准偷看，这是个人隐私。如果有传话，请马上通知我，知道吗？」
「知、知道啦。放心，我口风很紧的。」
看到从不向自己做要求的梨夜，一副不允许有怨言、又强硬的态度，祯茯原本有些阴暗的空气被吹散，反应变得不像往常慢半拍。猜测出好友是找到适当的办法，祯茯心中也为梨夜感到欣慰，脸上不自觉地弯出一道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