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守護者遊戲 — Chapter2：回憶一隅
由於FFBC是姑姑曾经独自创立的女性服饰专门店，所以店内的工作人员不外乎都是亲戚，大家在某个方面上都是有一定的关系的，和同事工作相处上几乎没什麽压力。这也是我心甘情愿待在FFBC不走的原因之一。
而今天是星期六的假日！不用拍摄的我就在店内待了一整日。
在店内帮忙会比拍摄还来得煎熬──
「啊啊啊，今天好幸运！是Misty代班耶！」
不知道是第几次听到这种话了。
「可以跟我们合照吗！？」
也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和人合照了。
我微微笑点头，「好。」拍完记得买衣服就好。
Misty是我在FFBC馆的模特儿简介上、为了隐藏真名而随便取英文名字。当然，馆内也有另外一位中途才来的驻站模特儿、程安希，和我同样也是馆内的工作人员；但不知为何，只要是我代班站店的那日，客源就会停不下来……
难道我刻意选择低调，反而会造成反效果吗？
我总是无数次思考诸如此类的问题──因为大家都想要见见几乎不在网站外露面的我？
……可是我真的只想把网拍模特儿当作一份普通的打工啊。毕竟薪水高、离家近，又能帮上姑姑的忙。
「欢迎光临！」
一直到快打烊之前，我才有机会到便利商店觅食。
这肯定就是上班日中最幸福的时光了吧。
要吃什麽呢？啊，可恶，吃高热量的东西会被表姊骂！还是买个牛奶做做样子吧，然後把巧克力泡芙和抹茶年轮藏包包里……
「小净，晚餐只吃这点东西吗？」
出了超商後，我停下脚步，转头望着身旁的人。
「班长？好巧！你不是不住市区这里吗？」
他身穿白色T恤和牛仔破裤、慵懒的倚靠着墙面。而那张天生人畜无害的无辜脸蛋正莞尔着。
「我来市区的医院看家人──FFBC的店在对街吧？我有上网查过喔，刚刚本来打算……」
「等一下。你的眼睛好肿，血丝也好深啊。」我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尖、将手中的牛奶瓶贴上他的眼睑：「送你，拿去敷一敷。」
「你……」
「怎麽了？」
「嗯──几天没见，你还是好漂亮呢！」他收下我的牛奶。睁大发亮的双睛、上下来回地打量着我：「我是班上第一个看见你穿便服的男生吗？你真的穿什麽都好好看！」
我低头看了自己的穿着，都是因为表姊说站店要有个样子，我才会特地穿上这件碎花洋装的；挑了挑眉，模仿着他的语气说：「嗯──几天没见，你的嘴巴还是一样甜过头了？」
我瞥了眼远处广场上的大时钟：「我要先走了，店里的人在等我。」
他点点头，晃了晃握着牛奶的手。
才正打算离去，突然想起了什麽，我收回脚步，回头道：「班长，下礼拜……能见到你了吧？」
晚间的凉风轻拂，将我和他的头发都吹得有些凌乱。
我将发丝勾到耳後。只见他沉默不语地望着我。
「……东倞？」
「你喊我的名字了，其实我超不喜欢你叫我班长班长班长，我一直都希望你能喊我的名字！」东倞欢喜得咧齿灿笑，摆了摆手：「再见！」
我呆站在原地，错愕的目送他离去。
他很快的步入人群中，很快的走出我的视线。
就像在逃跑那样。有些狼狈，有些无助。
『如果说忍耐是坚强，那大声求救不也是一种勇敢吗？』
此刻，纪皓云的声音在我脑袋中回荡不已。
我并不是漠视东倞的伪装。而是他不愿意主动发出求救信号。
也就意味着他选择了坚强……
对吗？
隔天的礼拜日，店里终於没有排上我的班。
和孙以莫约好了要去市区的知名的韩式料理店吃饭，我提前了两小时出门，打算先去店里整理昨天没整理好的仓库。
我只身走在被阳光照得金黄的道路上，接着，抬头着万里无云的晴空、一面走过人烟稀少的公园。
忽然间，我的脚似乎拌到了什麽，整个人就这麽向地上扑了上去！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我瞪大双眼、错愕的跌坐在草地上。
身上这件鱼尾短裙是新的，还是表姐借给我的，完蛋了……
我双手撑在地上，哪怕手心与双腿都传递出阵阵的刺痛，最重要的仍然是我实在不敢爬起身面对身上这件鱼尾裙的惨状。
我僵硬的回过头──约一尺高的两棵树干上都被系上了……跳绳？
哪个小蠢蛋把跳绳绑在树与树之间啊？！这是想谋杀人吗？虽然错的是顾着看天空的我就是了。
「姐姐，你的脚压在我的跳绳上了。」
我随着声音方向、抬起头。
眼前这位一脸无关紧要的俊俏男孩……圆嫩透红的肌肤，眨呀眨的单眼皮大眼，刘海修剪得平整有型的柔顺棕色发丝──给人的感觉倒是跟某个人很相似啊。
但，似乎又带着某种傲气？全身散发着与其他孩子完全不同的氛围。
该怎麽形容呢？从他的外貌看上去，哪怕此刻没有显露，却能让人感受得到那与生俱来、凛凛的气质。
「小弟弟，跳绳不是这样玩的。」我欲哭无泪地狼狈爬起身，「你一个人吗？你爸妈呢？」
「你、你打算要告状吗！」他收起无辜可爱的表情，机警的瞪视我。
「不是，因为你一个人在公园玩，有可能会……」
话说到一半，某个人的声音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我：「大王，你为什麽要把跳绳绑在树上！？」
男孩吓得倒退了一步，差点失去重心而跌倒！我下意识拉住他的胳膊，只见他仍处在惊魂未定当中：「完了！」
我朝男孩所见的方向看去，是──纪皓云！？
他迈着长腿往我们这走来，身穿着白色T恤搭配牛仔外套及割破黑裤。一张完美脸蛋冰冷冷地，依稀可以感觉出他隐忍的愠怒。
奇怪了，该怪世界太小吗？还是我和他太有缘？这到底是第几次让他见到我落魄的模样了啊。我瞥了眼自己的裙子，又瞥了眼身旁的男孩。
「云净，你怎麽──」他望着我肮脏的裙子以及脚边的跳绳，立刻理解地抓起身边男孩的手腕、瞪大双眼充满威胁感地微笑：「大王，这情况你该怎麽做出一个让我满意的处理方式？」
依着「大王」小弟的脸色、估计裤子就快湿透，我苦笑了笑，蹲下身牵起大王的手，与他平视着：「大王，能带我去附近的厕所吗？」
彷佛得到一丝救赎！大王圆润的大眼紧紧地瞅着我，「遵命！」
他小手回握住我的手，快步跑向远处的厕所去。
我回头瞅了眼纪皓云。他先是垂首若有所思地凝视跳绳许久，才蹲下身、开始收拾残局。这画面莫名地新奇，原来他既不是一心只想着打枪战的人，也不是只会顾班务的前任副班长，还会照顾弟弟、责骂弟弟啊……
原以为像大王这样酷酷的小男生会抗拒进入女厕的，没想到他却负责任地说什麽也坚持要一起进来替我清理。
莫非是因为太害怕纪皓云的威胁？只好乖乖照办了？
「『大王』，是你的名字吗？」我忍着笑意，将面纸沾满水，擦拭着裙子上的泥巴。
大王摇了摇头，帮忙将乾净的面纸递给我：「不是，我的本名是东澄！嗯──但只有姐姐你不用喊我『大王』！毕竟我欠姐姐一次了嘛。」
欠？还真不想听见小孩子对自己说出这种话，像是我在欺压他似的。
「不欠不欠，错的是我，只顾着看天空……啊，不过我喜欢大王这个封号、也喜欢东澄这个名字耶！」我笑问：「东澄大王现在几岁了？」
「八岁！我身高142公分喔，很高吧？我在班上是第二高的男生喔。」
抱歉啊大王，你所谓的高我真的感受不到……我低眸看着他头顶上的漩涡，搔搔脸颊：「很高？我在班上也是第一高的女生！你猜猜有多高，猜对就给你奖励！」
「我看看喔……」东澄小跑步到一旁，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後，又跑到我身边，自信满满的说：「165公分！」
我停下手边的动作，钦佩的说：「喔？聪明大王，对身高很有概念耶？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再猜猜──」
「16……8！」
算了，167.8四舍五入就是168了，算他对！
「答对了！走，我们去领奖！」我索性抛弃无可救药的裙子、牵起他的手步出厕所。
「姐姐你的裙子……还没乾净啊，啊！还是你把裙子脱下来，我拿回家给哥哥洗！」
「不用啦！你哥哥很忙的！」忙着打枪战啊。
我牵着东澄站在公厕外，「先等你哥哥来吧。奇怪，你哥哥去哪了？」
纪皓云收拾个东西再迈着他的长腿悠哉走来也不需要多久吧？
「姐姐，那我的奖励呢？」
「东澄大王想要什麽奖励？」
「我早就想好了！姐姐来我家陪我玩吧？唔，但是妈妈说过男生不能随便带女生回家，女生也不能随便带男生回家，除非……」东澄困扰的皱起眉头，沉思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心的笑了起来，「那姐姐当我哥的女朋友就好了吧！我真厉害，刚好我哥也──」
「大王，你处理的方式我不满意。」
纪皓云从我们背後的方向走来，他将手中的水蓝色袋子递给我：「你先穿着吧。」
我接过袋子，摸了摸里头的东西：「你……你去帮我买裙子了？」
「嗯，抱歉，都是我没看好大王。」他走到我们面前，低眸，与我互视、并随拉起大王的手：「你还有约吧？快去换上吧，你穿一定会很合适的。」
这、这是在夸奖吗？不是吧，我疯了？到底在自以为什麽啊。
我不好意思地转移视线，缓缓放开东澄的手，「好，谢谢你。裙子的钱我之後再给你……你们要走了吗？」
「不用还我钱。」纪皓云郑重地拒绝，侧过身作势准备离去：「我现在要送大王去医院。」
不用还钱？我可不想就这样无缘无故拿你的东西啊。不过眼下还有更大的问题让我在意，我赶忙追问：「医院！？东澄生病了吗？」
「……『东澄』？」纪皓云几乎没什麽表情可言的脸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态，呀然盯着东澄。
东澄老神在在，摇了摇脑袋、解释道：「安啦，我没有生病，只是要去看弟弟而已！」
「东澄还有弟弟啊……啊，我昨天在街上遇到了东倞，他也说他要去医院呢。」不知为何，看着东澄、总让我无数次联想到东倞啊。
「东倞？是我哥哥啊！姐姐也认识我哥哥吗？」
东澄，东倞──
我恍然大悟的说：「东倞……东倞才是亲哥哥？原来纪皓云不是啊！」
「东倞最近都在医院。所以大王寄住在我们家。」纪皓云说：「时间有点赶，我们真的要先走了。」
因为两家关系好，难怪东澄会寄住在纪皓云家啊。
但，东倞家最近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东澄的弟弟正在住院吗？东倞也一直不来学校，是不是忙着照护那位生病的弟弟，所以东澄才必须寄宿在纪皓云家？
我不禁想起东倞的背影。
一种巨大的不安感占满了心头。
「嗯，再见。」
我有些分神的轻声回应。
纪皓云狐疑的望着我，一眼看穿了我的心思似地轻声安抚：「别担心，快去换上吧，再见。」
语毕，大长腿快步离去、一旁的142大王也马不停蹄的小跑步。
……等等，这画面是不是有点虐童倾向？
晚间，和孙以莫分离之後，实在放不下心的我打算碰碰运气，去医院看看能不能见到东倞或是纪皓云。
我打开手机里头，和纪皓云的聊天讯息。
我们的对话少得可怜……差不多就是前阵子感冒後的关心而已，没有更多了。除了在学校会找他搭话外，回家後我是不会主动去和他聊天的，我担心那样会打扰他回家後的一人时间（打枪战）、亦或是他会觉得我很烦。
而东倞──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平常爱滑IG和各大论坛、也爱打手游的他，都没有上线及登入的迹象。是不是真的很忙呢。
我还是回家吧？突然来医院看人家，只会带给人家困扰的吧？而且，事实上我和东倞平日在学校并不是「深交」的关系，彼此的互动不过是处理班务时凑在一起聊聊时事、偶像剧、开开玩笑等等，根本说不上是「熟」。
可是，我是他的守护者……
对一个班级游戏这麽认真看待的我，是不是很白痴啊。
不对。
或许守护者也只是个理由吧。
坐在大厅水蓝塑胶椅上的我，边看着来去的人们，边傻傻的苦笑。
当我看着那张平日都挂着灿阳般笑容的东倞，红肿的双眼、压抑黯然失落──始终不愿意求救。
就像看见了过去的自己那样。
我们都选择了纪皓云所谓的忍耐及坚强──
怎麽会呢。这样的选择……
是正常人都应该选择大声求救的。
我握紧手机，在心中暗自下定了决心。
「紧急！快点把手机给大王，我找他有事！」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明显的无奈：「……你们两个才认识不到多久，是能有什麽事？」
「快，我们要谈正事！别耽误我们！」
纪皓云很意外的、被逗乐似地轻笑几声，电话中的笑声性感又好听，入耳後几乎能融化我的耳膜……要是是当着面看着他的表情那还得了！
在走神的期间，等待了一小会儿，稚嫩的男孩声音终於出现在电话那头：「怎麽了！姐姐！」
「东澄大王！现在听我的话，远离皓云哥哥，我们来偷偷做个交易，只有我们两个知道，不可以任何人……」我神神秘密的压低了嗓子眼。
「是的！」他咚咚咚地跑上楼梯，接着用力关起房门，低调地以气音说：「我跑到三楼的房间了，姐姐说吧！」
「做的很棒！」我正色道：「告诉姐姐，你弟弟的医院房号是几号？只要你说，姐姐就欠你两个奖励了，好吗？」
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诱拐小孩。不知道会不会有报应……
「姐姐要去看我弟弟？不找我玩吗……」
我愣了愣，听着他的语气，猛力掐住自己的大腿肉、试图抢回被抽走的理智。
……我这个人，真的对撒娇的人很没办法。尤其是张善宁，而现在起又增加了一位：东澄！
「那我们约定个时间，明天晚上我们在弟弟的病房见怎麽样？我们三个可以一起玩！」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