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離婚倒數三十天 — 03 神秘的企劃。
「我的确需要一点时间去和我爸妈沟通。」我的父母皆是退休的老教师，观念古板得突破天际。
不喜欢自家女婿归不喜欢，若真离婚，我家会闹革命。
提到两老，边际的表情僵硬了几分，低声道：「等你和他们说完，我必须亲自向他们道歉。」
「道什麽歉？」
「毕竟当初是我请他们把你交给我，我没办法有始有终，是该道歉的。」
礼多人不怪，可边际多礼到令我无言以对。
和他一比，我简直是邪恶星球潜伏到地球的外星人，无理、跋扈和任性。
「又不是你的错，别道歉了，更不要去见他们，他们不会给你好脸色。」我不是个好女儿，也做不了好妻子，无数次躲避该面对的问题，任他们的关系由差转为恶劣。
边际个性温吞，不会主动和我爸妈杠上。多半是我爸妈挑起的战火，嘲讽边际吃软饭、不干正事，言语间极度奚落。我听了都替他火大，他却不怎麽生气，平心静气的模样让那两位幼稚老人很没成就感，越说越过份……
点满圣人属性的边际不知有没有把我的劝听进去，他把一杯温牛奶放在我面前，「喝吧，喝完了我们就出发。」
木已成舟，很多事情不可再逆。
这个道理我活到三十三岁，早该明白。
当我同他坐上车，看左侧的他反覆发动引擎，想让寿终正寝的老车能多跑几公里的认真模样，我的心中竟涌出难以忽视的後悔，驱使我想打开车门，缩回原本的窝，再次逃避、无视一切的问题。
太快了，这事情发生得太快，快到我招架不住。可我若逃跑，怕是会被边际真的恨上。
为了化解内心的焦虑和反感，我观察起他车内摆放的物品－－这里的所有东西，对我来讲都是极度陌生的。大约三年前，我嫌这台车嫌得厉害，开始拒绝边际接送，买了一台电动车通勤。
那台电动车最近被我妈徵召回娘家，原因是她的机车坏了，不想新买一台，索性抢我的。
「你要买新车了？」从他的後座，我发现一本车商发的车型目录和介绍。
「嗯，最近在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终於发好了车，打D档准备出发前往户政事务所。
日系车，价格一百万上下，不算便宜却比其他品牌价格亲民得多。
「怎麽会突然想买车？」之前和他说了好几百次，要他换车他死不换，现在都要离婚了，他换什麽换？
「这台老车不行了，上次去验车，车厂的人说那是最後通融，再去验就不给过。」
啧……我早该去贿赂验车厂的员工。
「那你想买什麽车？」
「不知道，还在看。」
我费了劲，从後座把DM拿到手里翻阅。轿车款、休旅车款和厢型车各有利弊，我个人是比较偏向休旅车，车子大，坐起来也舒服，等我们生了孩－－OK，我们现在要去离婚，不用生了。
也不必给他什麽意见，反正都和我无关。
「你觉得哪种车好？」我不给意见，他倒是主动问我。
「我喜欢休旅车……」略微矜持道。
边际一边转方向盘，一边点头，「知道了。」知道个屁，明明什麽都不知道。不知道我有多舍不得这段婚姻，不知道我有多麽想坐上他买的新车，不知道我开始想生属於我们的宝宝。
什麽都不知道，就想离婚。谁说女人狠心？男人也很狠呀。
户政事务所离我家大约半小时的车程，平时我觉得路途遥远，现在快得让我措手不及。
我还没想好该怎麽挽留，该怎麽哭闹，他却把车停好，熄火准备下车。
「边际！」双手不自觉握拳，我的双唇发抖，勉强组织语言：「我……不想和你……我不想和你离婚……」
他转过身，看着我支支吾吾。过了许久，他才回答：「我以为昨天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
「不清楚。」
「顾璟宁，你不要再闹了。」
「我没有闹。」才一晚、才不到一天，凭什麽就要我接受一切？我们有八年的婚姻，连七年之痒都走过了，为什麽不能再坚持一点？为什麽？
「那你到底想要怎样？」
「我说了，我不要离婚，我要跟你继续维持婚姻。」
「然後让我继续被你无视？让我当你的附属品，成天被你爸妈指指点点？」
「我没有要无视你！」
「哦，是吗？你都不觉得这两天，鼻子挺多了吗？说谎都不觉得愧疚？这八年你做得最好的就是『冷处理』，既然你不想管、不想面对，那我就替你处理。」他像是看皮诺丘一样地看我。
「你替我处理的方式，就是逼我和你离婚！」
「是。」说完，他开门下车。
我鼓起双颊，同样下车追上他，抓住他的手腕，再次重申：「我不想和你离婚。」
「这由不得你。」边际在我面前，永远都是温柔体贴的绅士，哪怕我怎麽胡闹，他都会露出宠溺的笑容，纵容我。我从未看过他这个样子，太过狠绝，很有距离感，不是我认识的边际。
可他还是边际。
无论被我伤得多深，无论我的要求多不合理，边际发现爱面子的我，竟在大庭广众下红了眼眶，态度由坚决转为无奈，没甩开被我紧抓的手，用无声与我僵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我快支撑不住，想要妥协时，有一票人插入我们之中，说一大堆奇怪的话。
「先生、小姐，我们是一家婚配顾问公司的行政专员，能否耽误你们几分钟？」
现在我听到「耽误」二字，脑袋开始抽搐，觉得很疼很恼火。
「不好意思，我们没空。」边际说。
「只要几分钟就好了！我们不是在搞行销，是有个很好康的企划想要介绍给你们。」
婚配顾问公司和我们有什麽关系？难道是教我们怎麽重办婚礼吗？他们怎麽会这麽没眼色，看不出来我们是在吵离婚！
「想请问你们是否要进去户政机关进行离婚手续？」
一把刀狠戳我的心窝，逼我收回上一秒嫌他们没眼色的批评，他们应该是白目才对。
「若是，你们愿不愿意参加我们的特别企划？」
边际皱眉，疑惑道：「我们是要离婚，和你们公司的企划可能有所冲突。」
「没有冲突！这是我们的宣传单，麻烦你们过目一下。如果能在这三十天达成这几个条件，三十天後就能得到奖金一百万元！是非常难得的企划哦！」
文学系的通病：拿了广告就爱看。
我仔细阅读宣传单的行销内容，越看越错愕。
条件一：三十天内不能离婚、分居，要重新同居。
条件二：每天早晚都要合照，传给行政专员核销。
条件三：三十天内要去八个对你们有意义的地方。
条件四：三十天的最後一天，要送对方一样礼物。
条件五：达成以上所有条件，仍然坚持想要离婚。
「既然你们都要离婚，那麽早三十天和晚三十天应该都没差别吧？不过只要做到这些事，就能平白无故得到这一百万，是不是很好呢？」
好得有点夸张，这不是婚顾，是诈骗集团吧？
「除此之外，有没有延伸条件？」边际关注的重点永远与我不一致。
「是有一个延伸条件。」行政专员微微一笑，解释：「避免有伴侣为了奖金故意离婚，企划结束离婚的伴侣，若十年内再予同个对象结婚，需要把奖金缴回哦。其他的一些小规则，都写在宣传单的背後。你们愿意参加，我们会签合约，确保无诈欺的嫌疑。」
我是觉得这些条件很麻烦，肯定把生活搞得鸡飞狗跳。可这何尝不是我们婚姻的续命丹？把原本在悬崖，摇摇欲坠的婚姻，拉到了平地，让我们多三十天的时间，去考虑、缓冲和解决。
「谢谢，我觉得我们不－－」
「等等！边际，你跟我来一下。」在边际拒绝前，我把他拉到一旁。
边际皱眉问：「你该不会想参加吧？」
「我想参加啊。」
「我们都这麽忙，没有空去搞这些。」
「谁说的，我不忙啊，我不是写完论文、毕业了吗？而且你刚拍完一部脑残剧，正闲着不是？」
愚笨如我，又说了不该说的话，边际不喜欢我批评他演的戏为脑残。这又不是我的错，那些戏的编剧和导演大概是吃狗屎长大的吧？为何逻辑如此的粪？成天不是爱弟弟就是爱哥哥，大女主戏演得像女主开後宫，一朵白莲……
「你写完论文，就要开始找工作、申请科技部後博士的研究计画，哪有空。」边际打断我蓬勃的思绪。
「我说我有空就有空。」
「……我们的问题不是靠三十天就能解决，到时候结局还是一样。」
「不管！只要完成这些任务，我们就有一百万耶！一百万你知道吗？就算真离婚了，扣税我们把钱五五分，你还能拿个四十多万，可以去缴车子的头期款了，为何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