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穿越神推回现实後,车子正好到了学校,时间是下午左右,乌养教练和武田老师简单说了几句後,便放走面色依旧不怎麽愉快的大家。

*

「《怀风藻》,诗歌以五言八句为主,内容方面包括侍宴从驾、宴游、述怀、咏物...」{注1}

微风自窗口吹拂,白色粉笔随着一笔一画的轻敲,便顺着黑板落下,搭配国文老师平淡无奇的嗓音,讲台下的学生有些努力抄写重点,有些则被老师给催眠,头向下一点一动,无疑是在打盹。

夕雪坐在讲堂右侧倒数第二个位置,那边可说是头等座,平时老师不怎麽注意的范围,在加上功课极好,老师的注意力自然不会放在她身上。

右手熟练流畅的转着笔,偶尔来个花式技巧,惹得邻座不时投来的崇拜视线,左手靠在桌上撑住面颊,中分的浏海遮住了眼眸,只露出高挺的鼻子和小巧殷红的唇,竖起的马尾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颚和白皙的脖颈。

目光百般无聊的瞟向外头。

太阳照耀,一圈400米的椭圆形跑道,场中间绿草如茵,有两个班级在上踢着足球,两班的女生不约而同的聚集一个个小圈子,躲在阴凉处遮阳避暑,不时传来的加油声和欢笑声隐约传入耳中。

这样的场景,便被教室正在三楼的夕雪一览无遗。

若是昨天的比赛继续打下去,今天不知道会是怎麽样的情况,这节课上完之後总算能去练排球了,希望大家心情能好些。

夕雪正盯着窗外发呆,忽然後肩像是被笔用力地戳了一下,吓的夕雪手中的笔差点掉下去,痛的差点从位置上跳起来。

夕雪微微侧身,余光隐约看见邻座的男同学迅速转移视线,像是做了什麽亏心事被发现般紧张,但夕雪不以为意,斜眼瞪着坐在自己後方的人,只见对方支手撑头,手中的笔不停转着,目光集中在课文,注意到夕雪微怒的目光,变抬起头,轻启唇齿,带着气音故意问道「怎麽了?」

「你明知故问。」见月岛一脸装作无辜,不时还轻勾嘴角,眼中毫不掩饰的戏谑,令夕雪的怒气值又达到一个点。

夕雪的脾气其实还不错,一句话“礼尚往来”很适合形容夕雪这个人,你待她如何,她便如何待你,别作死,一切都好说。可不只为什麽当她遇上名为“月岛萤”这人时,那底线就不断的被刷新。

「分心是不好的事~」月岛略微提高尾音,之後半阖眼帘,道「好心提醒,你却如此瞪人,真是好心没好报。」月岛虽语调清冷,旁人或许会以为他心灰意冷,但对上满是戏谑和隐藏笑意的目光,夕雪才不会这样想。

「你!」

「咳!凝星同学!」

夕雪本想说些什麽,却被些许沙哑,音调平淡无奇的低沉男音给打断。

「在!」夕雪迅速转回视线,将身形挺直举起右手,声音不大不小的说。

「麻烦请你背诵《怀风藻》的序文。」

「是!」夕雪从座位上站起,立身於桌子旁,伸手合上课本,道「其序文写道『余撰此文意者,为将不忘先哲遗风,故以懐风名之云尔。』」

语毕,老师握住课本,目光紧盯着夕雪,令夕雪不自在的抿住嘴唇。

半晌,只见老师轻叹一声口气,道「坐下吧。」

「谢谢老师。」夕雪暗自松口气後便坐下,方才老师警告意味明显,心里自然不再去计较月岛拿笔戳疼她此幼稚行为,於是挺了挺背,意识专注在课堂上。

她本身也不怎麽爱计较。

坐在後面的月岛见状,索性趴在桌子上,这边可说是视线死角,只要趴着便看不到你在做什麽,所以这一区便是老师信任得过而且成绩优异的同学。

窗外的阳光透进来一缕光芒,与浅黄的双眸融合,流转金黄的光彩,目光轻柔温和的看着眼前挺直的背影,比自己小几号的身材,高高竖起的马尾,垂下的头发,几撮落在自己的桌上,露出洁白的脖颈和耳後。

月岛伸出食指,将那墨紫头发轻轻地缠绕玩弄,而柔顺的头发滑过指头,顺着食指的动向绕圈却不打结,并散发出浅淡雅香。

月岛目光转移斜前方,坐着外貌普通,服仪乾净整洁,给人的感觉就是乖乖牌的模样,刚才夕雪偏头望向操场时,无意间的转笔,令他投来崇拜的目光,这让月岛感到不自在。

不过这些都还好。

直到他崇拜的目光显得呆楞,像是看见了令他感到悸动的画面,那目光由崇拜渐而炽热,像是某情愫方从心底冒头般。

惹人碍眼。

於是,即使不是对着自己,可月岛一刻也忍受不了这种炽热的目光,所以便有了方才的事。

不过他承认用力过头了些,他有些後悔,不过见对方没什麽在意,便暗自松口气。

脑中不断的回拨令自己火大的片段,那炽热的眼神,彷佛要将眼前的人融化般。

双手下意识的用力握紧。

「痛!」

月岛瞬间回神,发现夕雪此刻身子大幅度的转过,杏眼圆睁、柳眉剔竖的看着自己。

他居然忘了自己的手正勾弄着夕雪头发。

「你...!」夕雪见月岛错愕并愧疚的脸色,心窝火熄灭了不少,便叹口气想要说什麽,却被带些凌厉的男声给打断。

「凝星同学!!」

夕雪吓的从坐位站起身子,直挺挺的站在桌缘。

「老师明白你们排球队的比赛很重要,如今被延期了,内心很不安,可是不代表你可以心不在焉不顾课业!」

夕雪只能挺起身子站着,面对老师稍带凌厉的责骂,嘴里不敢说些什麽,只能憋屈的玩着背在身後的手指。

她也不想将月岛拖下水,即使是他捉弄自己,惹的他分神。

「念在你平常用心读书,便不罚你提水桶,不过还是得照班规来,去走廊上罚站!」只见老师揉揉眉心,便抬起手中粉笔继续在黑班上比划。

「是。」

班上同学则是用一副看见新奇事的脸望着。

人人皆道高冷女神的校花,先前无一天不专心,居然也有分神被罚的一天。

真神奇,被刷新三观。

夕雪只能叹口气移动脚步,却也听见身後那拉开椅子的声音。

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傻住。

「老师,我也心不在焉,还不只一次。」只见月岛面无表情的立起身子,半举着手说道。

我的天!我的天!班上另一个高冷、面瘫、外貌优质的学霸居然自己承认?!

有哪个人会这麽做?!你会吗?!全班也就只有他了吧?!

我的天。

只见老师头也不转的伸出手指向门外,示意月岛也一并在走廊罚站後,便继续在黑班上书写。

见夕雪跟全班一样,愣在原地,於是月岛迈开脚步,经过身旁时用着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愣着干嘛?还不走?」

夕雪闻言哦了一声,便跟上月岛的脚步,拉开前门走出去,在轻轻将门关上。

这、这可再刷新三观啊!

除了默默写着重点的老师,没一个人的脸色是自然,各个脸色丰富啊!

这可白天真见鬼了。

*

走廊上的朗颂声,掺杂了许多科目的内容,有男有女的声音,便不时传来被老师点起回答问题的青涩声线。

夕雪端正地站在前门边,目光注视着前方发呆分神,而月岛站在後门边,双手抱头靠在墙上,一样也是望着前方眼底不知道在思索什麽。

气氛有些尴尬,就这样维持到了下课钟声想起。

听见教室内老师说道放学的两人,不约而同的拉开身旁的门进去在关上。

月岛摀住嘴巴深深打个呵欠,拿起挂在椅子上的书包头也不回的走了,而坐位离得很远的山口则是看了一眼夕雪道声待会见後,赶紧迈开脚步追上去。

夕雪将东西整理好後,将书包放在桌上,拿起放在教室後的扫把和抹布。

没错,她是今天的值日生,而运气很不好,同她担任的同学,今天正好感冒请病假。

於是夕雪就担起两人的工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夕雪抹去额上的几滴汗水,顺手关上座位旁的窗户,拿起书包从後门离去。

「月岛?」夕雪才刚迈出教室,就看到月岛双手环胸,背部贴在墙壁上,左脚也往後撑在墙壁上,下意识将心里的疑惑说出来,道「你一直在等我?」

「嗯,因为不想太早去练,所以就勉为其难的留下来等你。」月岛望了一眼夕雪便支起身子,抬起书包迈开脚步。

夕雪有些傻住。

勉、勉为其难...?

夕雪愣在原地,惹来月岛停下脚步,转头向後看着夕雪道「不走吗?」

夕雪这才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小跑步上前。

球场距离教室其实不远,平时只要下个楼梯在经过几间教室就到了,不过夕雪今天莫名觉得月岛脚步特别的慢,路特别的长,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故意的。

无法忍受这种安静过头的气氛,夕雪开口打破沉默说「月岛」

月岛不应声,但眼神飘向夕雪一眼又转回。

夕雪早也习惯这样,要是月岛应声,她反而会不自在。

「山口呢?」

月岛先是顿了一下,之後开启唇瓣,说「他想多练习排球,不留下一起。」

「哦、哦...」之後,气氛便又凝结了,直到脚步踏进体育馆那刻才得以化开。

途中,夕雪像是跨过四季般长久。

真的如此,不夸张,不夸大。

「呜哦!夕雪!!你终於来了!!!」日向最先督见刚从门外踏进来的墨蓝发少女,迅速扔下手里的排球,以惊人的速度冲上夕雪面前,道「你好慢啊!!!刚刚在做什麽?」

「喂!!笨蛋!!!不是要练快攻吗?!而且偷跑也太过份了!!!」迟了一步的影山一脸不悦的跟着冲上夕雪面前。

「你说谁是笨蛋啊?!」

「我说的就是你!笨蛋!!日向是笨蛋!!!」

看着两个人打打闹闹,惹得夕雪发笑,心里自然将影山口中的“偷跑”想为弃排球不练的“偷跑”。

今天依旧日常斗嘴呢~

夕雪暗自想道。

「今天当值日生,跟我一起的挂病号,只好自己来罗。」夕雪将垂落下来的浏海勾回耳後,动作流畅俐落。

「喔喔~原来如此!那麽今天怎麽不找我说呢!这样我就可以去帮夕雪了啊!!」日向嘟起腮帮子,像是不满夕雪不告诉他,害自己得做起两个人的工作,模样甚是可爱。

「笨蛋!凝星跟你不同班!怎麽可能让你这个班外人做?日向是大笨蛋!!」影山偷瞄了一眼夕雪,之後对着日向翻了个白眼说。

「影山你说谁是大笨蛋啊?!?!」日向脸上挂满井字号。

「说的就是你!日向大笨蛋!!」

於是两个人又开启了互怼对方的局面。

这、这场面貌似刚刚才发生过。

「好了!两个人都不要吵架了,待会队长又会骂你们啦!」

夕雪日常劝架。

「喂——————!我说你们两个给我小声点!!别去烦凝星!!!给我去练排球————!」

队长依旧日常扯开喉咙,骂声响彻云霄。

也刚从门外进来的月岛整个被无视,看见眼前画面,眼底闪过一丝不爽,便毫不在乎的默默离去。

他被无视,他习惯了,他本身也不是什麽存在感极高的人,可看见夕雪和其他人谈笑风声,他就极度不爽。

「「呜哦!!!今天夕雪/凝星和洁子学姊依旧如此美丽动人啊!!!!」」只见两个人背景布满经典玫瑰花,一脸陶醉地华丽转身。

西谷和田中日常抽风。(划掉

「你们都给我安静一点——————————————!」

今天体育馆依旧闹腾呢!(笑

*

天色渐暗,不知何时那黄昏归巢的乌鸦便悄然无声,留下点点零星和上玄弯月,将夜空渲染似璀璨发光。

夕雪早已换回一身制服,手中拎着书包站在校门口,不时探头回望,像是等着谁一样。

片刻。

「凝星?怎麽还不回家?」

夕雪听见声音,便回头看去,见到一脸疑惑的山口和面无表情的月岛,嘴角勾起清煦的微笑说道「放学月岛等了我,现在便换我等他。」

月岛骤然睁大双眼,看着夕雪背对零零星空,头顶上照着月牙弯,墨蓝发丝被月辉晕染,双眸似划过流星般闪烁。

此刻,心脏像是被重击般,匡咚一声,心跳加速。

月岛摀住心口,压下满溢的感情,缓缓吐了一口气。

身旁的山口丝毫没发现月岛的异样,同样也回应一个温雅微笑说「原来如此,抱歉,让凝星久等了。」

「不会!不会等很久的。」夕雪见两人都站在自己面前,变转身迈开脚步「走吧,一起回家。」

「嗯/好」

三人脚步声不一,在这宁静的夜晚显得清晰,街上的路灯也不知经过了几个,只洒下光亮为夜深未归的路人引路。

走了片刻,三人走到了一条小巷口前,山口一如往常的向另外两人道别,说是要再去练习一下排球。

「小心,慢走。」

在不算窄小的街上,月岛和夕雪一前一後的走着,气氛宁静,却不尴尬。

「那个」

月岛头也不回的开口。

「什麽事?」

「今天扯到你头发的事...」月岛不自在的随便拨弄後脑勺的头发後,道「对不起。」清冷的嗓音极为小声,但显得低沉令人沉醉,可只要有点杂音就会被吞没。

夕雪怀疑自己的耳朵没掏乾净。

那总是捉弄自己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月岛,居然在跟自己道歉?!

夕雪感受到巨大的冲击力。

月岛见夕雪没回话,便停下脚步,头却依旧不转过来「我那次不是故意的。」

只是稍微有点意气用事。

月岛没将心里的话说出,他怕夕雪会缠着自己问,然後自己经不住就说出口,怕的就是说出来,某些事情就会开始变化。

往坏的方向。

「喔、喔!没关系,我早就不在意了。」夕雪浑身不自在,只想赶紧停止这个话题。

她只顾低头压下不自在感,却没发现月岛的耳根子染上少见的羞红。

原来,她早就不在意了,

亏我纠结了一整天。

呵。

於是,令人就彻底沉默了,直到走到夕雪的家门前,才划开一分宁静,九分尴尬。

「我家到了,那个...回家注意要小心哦。」夕雪因为刚刚气氛的关系,低着头不敢直视对方。

「再见。」

月岛直盯着夕雪,因为角度关系,所以马尾分成两半,头发落在胸前,而这个视角只能看见那高挺的鼻子和殷红小嘴,还有不时在颤动的睫毛,和微肉的脸颊。

月岛抬起手绕至对方的後脑勺,动作轻柔的将马尾一提,那落至胸前的头发便安分的在背後垂落。

突然的动作令夕雪一惊,猛然抬起头,对上了清淡温雅的微笑,眼眸不似平日的冷漠,彷佛融化冰山般地温柔,并夹杂难以捉摸的感情,若是别人瞧见月岛这副模样,认为他是水月观音、温文儒雅的少年也不为过。

虽清淡,但温雅,只是浅浅的勾起嘴角,便改变了平日给人的印象。

夕雪愣愣地看着对方,只见对方再次抬起手轻拍自己的头顶,低声道「再见。」

说完,迈开脚步离去,那笑容便不见踪影。

夕雪只呆楞愣的望着月岛那挺拔的背影。

刚刚那面如冠玉的少年是谁?怎麽笑一下气质就整个变了?!

夕雪深深的觉得月岛要是多笑的话一定会迷死更多的女孩子。

夕雪收起目光,从书包拎起大门钥匙。

进入,旋转,喀的一声大门就开了,於是夕雪就推开大门,二话不说便踏了进去。

...

在二楼阳台,一只名为“伯特”的猫,轻巧的立於栏杆上,无非是将刚刚的画面给看的一清二楚,那清澈的蓝瞳,正闪烁冰寒刺骨的锋芒。

於此刻,天上的某颗星星落下,在黑夜中划出一道银光,如刀锋般锐利。

下集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一章後面写的不是很好很通顺,作者我词汇贫瘠,每次想要描述人物有多帅、多梦幻的时候,都卡在形容词上,看来我得多补补知识了(/ω\)

{注1}:《怀风藻》,为日本最古老汉诗选集,於751年(天平胜宝三年)编纂完成,编者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