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者时间

(上)

一护回到了现世。

现世依然一切平安静好,跟他离开时似乎区别不大,也就是多了几个明星的绯闻,杂志出了几期,喜欢的果子屋又推出了几款夏季限定新品,让人看了就有购买欲,以及追的漫画更新了几回,妹妹喜欢看的一个剧突然烂尾了……之类的而已。

老爸依然大喊大叫着扑上来殴打一去尸魂界就半个暑假不回的不孝子,夏梨依旧在一边吐槽老爸幼稚,游子笑嘻嘻为哥哥送上刚做好的红豆饼和冰茶,叽叽喳喳说些琐碎小事。

连进了房间将抱怨为什么不把露琪亚带回来的魂打出身体塞进狮子娃娃的过程都跟从前一模一样。

但是一护觉得很疲倦。

就是那种……翻过了惊涛骇浪,经历了跌宕起伏,终于回归到日常,竟有点诧异有点不习惯又不由得放松下来脑袋一片空白只想倒在自己的小床上睡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什么也不管不顾的状态。

他就真的这么倒下去睡了。

无梦无觉,一觉睡到第二天早十点多钟,直到被咕咕叫的肚子闹醒。

但是一护没有动。

他不想吃东西。

也不想见人。

参与这平静宁和的日常,对此刻的他来说,仿佛……很奇怪。

还有比不习惯更加的……一份深深的不真实感。

其实,之前在尸魂界的两个星期,才是最不真实的吧?

因为,他恋爱了。

跟那种让外人很迷的闪婚一样,他的恋爱,也是闪电一般,迅疾,狂热,并且极度玄幻。

因为对方是朽木白哉。

尸魂界有名的冰山,不苟言笑,规矩大过天,自我束缚过度,年纪是一护爷爷辈分的那个贵族!

不可思议!现在回想起来,一护依然会觉得不可思议!

然而,跟尸魂界眼镜和牙齿掉了一地的吃瓜群众一样,一护其实也并不明白他怎么就跟朽木贵族看对眼了。

总之他们原本真的是差距很大的两个人,观念啊作风啊性格啊气质啊什么的,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会被扯到恋人这个词上面的,但哪怕再莫名其妙的感觉,一旦来临的瞬间,也如此真实,而不可能错认或否认。

一护也没想过要否认,他本来就是无知无畏的热血少年,哪怕从前对恋爱方面的事情颇为害羞,也因着现世琳琅满目的偶像剧漫画书、以及校园恋爱的各种真实范本,而并不会对此感到不可接受和诧异——喜欢了就交往呗,至于要不要结婚……那多遥远啊!真正让他诧异的是,老古董朽木贵族,居然对自己这么年龄不到他的十分之一的小屁孩接受得毫无障碍一般,并且露出了从前一护压根看不到的各种面貌,简直……简直就像是老房子着火了一般。

看对眼了之后一切都发展得飞快。

连告白都那么的水到渠成,仿佛相互之前心有灵犀,丝毫没有什么可踌躇为难之处。

而之后一护就陷入了所谓的热恋。

他有时候也会在甜滋滋睡去前的深夜里想过,自己真的很了解白哉吗?

白哉的过去,想法,真正的,不为外人所知晓的性格,虽然生死之间,他们可以肩并肩,背靠背,同舟共济并且信任彼此的感觉深刻无比,但年龄和环境带来的差距依然极度的明显,在进入朽木家,看到那排列整齐的仆人,看到那幽静庄严的庭院,看到白哉那素净刻板到格格不入的房间时,他偶尔会有过一些的不安。

可是爱情可以超越这一切。

一护毕竟是个冲动鲁莽的少年人,他既然陷入了热恋,那么,想法自然也跟狂热的年轻人一样,认为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喜欢白哉,真心的,非常非常喜欢,而白哉也喜欢自己——从他凝视自己的眼神,对自己露出的浅淡宛如新月的笑容,握住自己的手心泛起的热烫,和落下来的吻的执拗以及甜美,都可以感受到那份情意的真挚热切,这还不够吗?

这就够了。

你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你,这已经是奇迹一般的幸福。

恋爱的时光,非常快乐。

世界变得阳光灿烂,就连原本不想来的实习,那堆积成山的文件和怎么努力还是丑不堪言的毛笔字,也统统变得可爱起来,因为有白哉在一边指点,甚至握住他的手,贴在背后手把手地教导。

耳鬓厮磨的旖旎,甜蜜鼓动的心跳。

每天每天,睁开眼睛都觉得浑身是劲。

每天每天,都觉得快乐,哪怕一根野草,一朵小花,都能让人由衷微笑。

而相处的一点一滴都甜蜜而新鲜,时时都有新的发现。

比如,白哉看着一个高冷皎洁的人,结果最爱的口味居然是辣,巨辣,变态辣。

一护:反差萌嘛!

虽然他不能奉陪,但也会因此想象很多,比如,白哉原来是个闷骚啊,看着冷,其实很火热啊哈哈哈哈之类的。

又比如,号称尸魂界移动冰山的白哉,居然是会笑的。

笑起来真的是好看!

就像是素净的月染上了一抹红,又像是洁白的雪峰落下了霞光,不爱笑的人展露出浅淡微笑的一瞬间,世界按下了停顿键,一切的细节,在那人的唇角缓缓、缓缓地绽放,光彩映入眼,将心也照亮。

不爱笑的人只对自己笑,这份无与伦比的满足感,可是让一护轻飘飘了好久呢!

再比如,朽木队长的房间很大,素雅,插花和字画之类的完全符合一个贵族的身份,然而一护却看到了一个丑丑的裙带菜娃娃抱枕。

一护:哈哈哈哈哈白哉你的爱好真可爱!

还有什么,喝汤的时候不喜欢吃豆腐啦,喜欢对着月亮喝酒啦,每天早起时间一秒不差,但是某一天却因为头发分岔的问题耽搁了足足一刻钟啦,在客房居住的时候,穿不好和服时,白哉会亲手来帮自己穿还趁机摸了腰,摸得一护哈哈哈又笑又跳之后就按着吻了上来……

嗯,既然是恋人了,亲亲摸摸蹭蹭,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对吧?

一护不但对于彼此的各种需要磨合的地方十分乐观积极,对那方面的事儿,也是很积极的。

他一点也没觉得需要忸怩或者抗拒。

他黑崎一护可是来自现世的人,开放程度,嘛,交往之后肯定是要滚床单的,跟喜欢的人做,究竟是什么滋味,从前不好意思想,现在有了这么个优质的恋人,难道还不能多想想?

啊,白哉的话,声音那么低沉优美,那个时候,一定很磁性,很好听吧……带着喘息的话,肯定性感得要死。

也不知道那时候会是用什么表情来抱自己……

总是规规矩矩穿得一丝不苟连脖颈都不会多露的男人,衣料下的身体究竟是怎样的风光……真的好想看!

会不会很痛呢……白哉应该不会很急躁,但男人之间的做法……他会不会也是个问题啊……

开放的小少年为此还特意做了功课,心理准备和知识储备都有了,然后找一个花前月下的日子,趁气氛好,心情好的时候,可不就能水到渠成让恋爱进入一个更加甜蜜的新阶段了吗?

结果却是完全不同于预想的兵荒马乱。

而且老实说,一护都有点记不清具体过程了。

因为那天他一时兴起偷喝了白哉杯子里的酒,就那么一口,不,两口吧,居然就把自己给放倒了。

然后就发起了酒疯,特别不知羞耻地缠着白哉不放,还说了一大堆不害臊的话,就看见沉静的男人眼底仿佛燃起了滔天的火焰,天地一时间颠倒,自己被压在了月光下的长廊上。

夜风和着月色的凉意,分外对比出那交缠的赤裸躯体的火热。

烫得吓人。

一团乱。

只记得很慌,却又秉着一股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勇气和固执,在白哉说你不要后悔的时候用力点头,开头真的是特别的痛,但后来似乎还是很爽的,只是酒意和着初次的生涩,一切都格外的凌乱而仓促,在意识里只留下一段一段不连续的片段,画面和感受如蒙太奇一样交错堆叠,拾起这个掉了那个。

射了之后,他浑身没力气了还像个章鱼一样扒在白哉身上,一边哼哼唧唧一边满脸都是汗水泪水地要再来一回。

不过白哉并没有再来一回,声音很轻,带着年长的人那种特有的包容和温柔地哄着他睡了,处理了乱七八糟的现场。

总之是个极其丢脸的第一次。

因此一护实在是不太想记得,何况他本来也不太记得,于是他就假装自己什么也不记得了。

只要重整旗鼓,之后选择一个足够浪漫足够美好的方式重新来过就好了,他是这么想的。

但是就从第二天早晨开始,一切,都有了微妙的改变。

——白哉对自己的态度,有一点点的冷。

一护并不是那么敏感的人,因此当时只是有点愣神。

但就算再迟钝,在一天中数次被恋人拉开距离也不会察觉不到个中的微妙。

为什么啊?

因为自己真的是太丢脸了吗?

还是因为……

因为试过了抱自己的滋味,结果发现并不如期待的那么美好,很失望,所以……所以……

一护在手机上搜索出了一个词,“贤者时间”。

指的是男性在XXOO(或者特指男孩子SY)后的时间段。也被泛指大脑在某种兴奋状态结束后产生的空洞感。

白哉他……是不是有了亲密关系,反而把恋爱的热切和期待感浇灭了,进入了类似的状态呢?

他越看越像,越想越害怕。

没错,那晚,白哉他做了一次就停下了,明明那时候自己窝在他怀中扒着不放,闹着缠着要再来一回,他却并不动摇,反而有条不紊地安置了一护,收拾了狼藉,非常有年长者风范地来哄一护睡觉。

第二天自己跟他说什么也不记得了的时候,白哉也没有显示出想要让自己回忆起发生了什么的意思,之后更是对那天晚上一字不提,更没有再一起过夜的意思。

所以白哉他……是后悔了吗?

做完了之后才意识到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我吗?

热情因为欲望满足而消退,他冷静下来审视这段感情,而得出的结论并不是那么的坚定了吗?

狂热消退之后只余灰烬,恋爱的热度源于脑中的多巴胺,据研究,持续时间不会很长。

更文艺一点的说法就是,恋爱来源于自身的错觉和幻想,因此很容易在发现彼此的真实后破灭,回归现实。

一护被这些可怕的,让他痛苦的想法轮流轰炸着,什么事情也做不下去,心乱如麻一肚子烦恼却无处倾诉——恋次和露琪亚早被他这段时间来的放闪闹得受不了而避而远之了,况且,这么丢脸的心思,他也说不出口啊!

最后一护没有通知任何人,卷了包袱偷偷逃回了现世。

他想,回来仔细想想再做结论也是好的,心太乱,什么也想不出来,要冷静一下才行。

但是逃回了现世,睡了一觉之后,一睁眼,那些纷至沓来的心事反而更加猖狂。

我走了,白哉他会怎么想?

会在意吗?

说不定是松口气?

说不定也觉得冷静一下对彼此都好?

他真的是后悔了吗?

后悔抱了我,后悔喜欢我?

不,白哉不是这种人,他……既然逾越了距离,怎么也会负责到底,绝不是那种发生了亲密关系之后就翻脸不认人的人。

但,黑崎一护要的,并不是负责啊!

一护眨了眨眼睛,感觉酸涩的眼底,有一点点的湿意渗了出来。

想来想去,最靠谱的,大概还是睡了之后,白哉觉得不如预期,而冷却了热情吧。

所以决定恋爱继续,但亲密关系暂免,柏拉图。

一护一个翻身从床上下来。

不可避免牵扯到了还有点酸痛的腰,难以启齿的某处也开始隐隐作痛。

只不过休息了两天,已经好得多了,不复那夜之后清晨的龇牙咧嘴。

他走到了浴室里面,干脆地将身上的T恤,长裤以及内裤脱了下来扔在一边,赤身裸体地站在了镜子面前。

这幅十五岁少年人的身材,即使因为锻炼,并不像同龄的一切男生那么瘦削贫瘠,有着精瘦紧实的肌理线条,但……

一护回想起那个凌乱的夜中,他抚摸着的白哉结实而流畅的胸膛,漂亮的腹肌,宽厚有力的背……用力的时候,背肌会收缩着绷紧,溢出汗水,那滑腻却极其有力的手感……

相比之下,镜中这具身体,就太乏善可陈了。

一护上上下下,用挑剔而平静的眼光看着自己。

模样,恩,很普通,就算有点小帅,也只是普通人中的帅气的水准,跟白哉那种惊艳凛然的容貌风姿压根不是一个档次的。

难怪尸魂界对于自己跟白哉凑做堆会那么惊讶呢!

身材的话,虽然个头不矮,但客观而言,的确是太瘦了。

干巴巴瘦筋筋的,摸起来大概不会很舒服。

没有女孩子那样细腻的肌肤,柔软的胸脯,婉转的线条,镜中身体的每一根线条,都是属于男性的,带着少年人未曾驯顺的棱角,粗粝,而跟完美相距甚远。

还有大大小小的伤疤,曾经一护为之自豪,因为伤痕是男子汉的勋章,可是伤痕的美好在于意义,而伤痕本身,不可能美,只是对与生俱来的完整的一种破坏而已。

他盯着胸口,有点胸肌,乳头是深粉色的,很普通的颜色,并不多么娇艳,记得那天晚上,白哉也有揉过这里……

他抬起手来,揉了揉,没什么感觉,手感也挺干瘪,硬邦邦的,谈不上手感。

往下看去,躲藏在橘色丛林中的下体,裹着白膜,淡淡的颜色,可怜兮兮软趴趴,一点也不雄壮,跟白哉那晚沉甸甸在体内穿梭的东西,差得也是很远。

只能以贫瘠来形容的身体。

一护突然就有点悲从中来。

不激烈,但这种冷静之下的绝望,让他胸口像是被沉重的巨石压得死死的一样,呼吸困难。

最后他鼓起勇气转过身去,弯下腰,扭过头,去看镜中那个在股间暴露出来的小小的肉粉色的入口。

就是个闭合的小孔,周围还有些放射状的皱褶包围着。

也没觉得哪里好看,不,该说一点也不好看。

那晚,白哉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我吗?

还不知羞耻地缠上去,一脸醉意地撒娇要抱……

不会是这种姿势太没吸引力了吧,如果换个姿势,应该也会……会好一点吧?

一护直起腰来,用力地挺了挺胸膛和腰,看后腰拗出一个很夸张的弧度,然后又翘了翘屁股,他歪了歪头,这样……会不会好看一点?

总觉得很别扭,很造作啊!

要不,弄条围裙来?

不是说全裸比不上半遮半掩吗?

或者男友衬衫……哎,白哉不穿衬衫。

一护调整了好些个姿势想要发掘出自己撩人的一面,然而,一番折腾下来,他依然很冷静,下腹的小一护也很冷静——完全看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性的吸引力!

镜中的自己,不成熟,不完美,既没有成熟男性的魅力,也没有美少年那种模糊了性别的中性之美,不过是很普通的一个高中男生罢了。

一时间难过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没错,不需要保护谁,不需要在同伴面前维持可靠的形象时,黑崎一护也是会因为难过和委屈而湿了眼眶的,难过的话,哭一下有什么不对?!横竖不会有人看到!

他咬着嘴唇用力眨眼睛,想着,为什么啊,为什么我没有小黄书里面那些个受君那样的潜质呢?

只要能吸引到白哉,让他迫不及待想要跟自己滚床单,恨不得不要离开,在亲密过后热情又坦率地抱着自己,说一些平时不会说的,让人打心底里甜起来的喁喁私语……那该多好啊!

为什么就没有呢?

为什么会让白哉觉得索然无味呢?

这一切,都这么的,让人痛苦……

一护用手指去碰了碰那个小小的,密合的入口,试图将手指塞到里面,试探一下内里的触感。

就在这时,他蓦地睁大了眼睛。

狭小的浴室里,他的身边,竟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洁白的羽织,半长的墨发,冰雪的面容,正一脸……怒气?地站在了赤身裸体还摆出不堪入目的姿势的自己的身边,抓住了那只抠着后穴的入口的手。

轰!的一声,脑子猛然一炸,一护一瞬间觉得,自己真的真的,这辈子再也没脸见人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白哉你怎么来……”

咳咳咳咳,久违了的原背景哈哈哈,就是个恋爱中的人自寻烦恼和相互误解的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