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容与一下一下的轻轻抚摸她的肚子,「老公养老婆天经地义。」

秦蹇白了他一眼,「顾先生,什麽年代了?平权懂吗?谁规定了老公一定要养老婆。」

顾容与差点笑了出来,他是忘了自己夫人是个女权主义,本质里倡导平权。所以婚後,两人仍旧保持经济独立,各管各的。

秦蹇跟他见过的那些打着「女权」旗号的双标们很不一样她。他们口头上追求着平权,骨子里却依旧希望享受男性带给她们的一切便利。顾容与清楚的知道,这些女权追求的不是生理上的平等,而是权利上的平等,比如,同水平的工资,同样的投票权,同样的选择生活的权利,不论那个女性是贫穷还是富贵,是有自己的事业还是家庭主妇,都应该获得和男性一样的权利;而不是他在社交媒体上看见的披着女权外衣的女尊女强,和一群看热闹瞎起哄或是哗众取宠的「女权」。

在一大群人反击被早已妖魔化的「女权」主义的时候,顾容与是那一少部分仍旧理解女权本意并且支持的男性了,他认为平权是应当的,是社会发展的一种趋势。

他有时候甚至觉得,这个社会的舆论对男性更加恶毒,男性才真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大家对男性的要求太高也太苛刻了。

「那你半夜不睡觉在别扭什麽?」他是真诚地发问。

「......」

顾先生这样是要被打的。

秦蹇觉得自己很暴躁,闭上眼睛控制了会儿情绪,等平静了才说:「你在乎她。」

顾先生哑然,才彻底反应过来他今天是有点过了。确实不应该,帮人也不是这麽个帮法,至少也应该和秦蹇先商量商量,他们现在是一家人。

这是最让秦蹇生气的一点,他竟然先斩後奏。

良久,顾容与才说:「人都是你的了,还计较别人做什麽。」

他把乔纹划分为了「别人」,让秦蹇气消了三分之一。

她嘀咕,「心又不是我的。」

顾容与吻了吻她的头发,「这麽没自信?不知道谁当初笃定我会爱上她。」

墙角边的小灯还有些光亮,然而这光亮照不到相拥的两人,自然也照不到秦蹇脸上浮上的红晕。

「心在路上了。」

顾先生在她耳边低语,又让她消了三分之一的气。

「孩子都有了还没等到,说不定不会来了。」

「不急,还有一辈子。」

秦蹇缴械投降。

谁说顾先生情商低?他只是平常不用罢了。

顾容与总能精准地刺到她的软肋。

她看重他,也是知道他责任感很重,如果成为他老婆,那会是一辈子的事。

爱情,那种脸红心跳的激动与爱意,能保持多久?她更看重在婚姻里的这份责任感。如果他将来还是不爱她,也会毫无怨言地陪她一辈子,这就够了。爱情只是锦上添花而已。何况她尝过爱上一个人的滋味了,已经没有什麽遗憾了。

这样看来,只是可怜了顾先生,他可能穷其一生,都不会知道爱上一个人是什麽感觉了。

她本以为,婚姻生活就这样了。

却不想,变故来得这麽突然。

准确来说,这麽多年的对敌经验,她深刻了解「纸包不住火」这个道理,她本想在孩子生下来後跟顾先生坦白,希望用孩子做「筹码」来化解危机,可结果,好好的湖水,被一个石子破坏了。

这一个多月很不平静。宁家那边时不时找些小喽啰来她场子里找事,偏偏如果不解决好,琐碎的小事能便大事,把她弄得很心烦,这是其一。

其二,陶封,乔纹那个做生意失败的老公,不知道怎麽找上了小西,威胁他说,要把几年前秦蹇做的事情告诉顾容与。小西不想让老板烦心,只好给封口费,可他并不知足,几次三番地去拦小西,结果闹到了秦蹇那里。

「胡涂!」

秦蹇怒斥,「像他那种人,给了一次就有第二次,你怎麽想的?」

小西是真的觉得有点委屈了,「我不是怕动了他,到时候您和顾先生不和麽。」

他确实是为了秦蹇着想。陶封要是出了个什麽事,乔纹要找人帮忙还不是要找到顾容与那里去,东窗事发後夫妻俩闹矛盾了怎麽办?他可不想做这个引子。

秦蹇皱着眉头,问:「他是怎麽知道我的?」

小西想了想,说:「应该是那次我去乔家接您,他看见了。」

秦蹇习惯性地转着手上的戒指,却发现怎麽也转不动了,不知不觉怀孕後的自己竟然胖了这麽多,那戒指好像已经长在了她手上。

「他现在人呢?」

「回去了,应该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找来。」

本动了杀机的秦蹇想到了对生命特别看重的顾先生,把想说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看着他。」

其三,乔纹被家暴了。顾容与得知这件事的差点要跳脚,但碍於秦蹇在旁边,只好假装淡定。秦蹇如何看不出来?她觉得自己还是比较大度和善良的,她让顾容与先把乔纹接过来,再看看乔纹下一步的打算。这是今天早上发生的事,顾容与现在已经去接乔纹了。

徐展正在书房跟她汇报工作,全是宁家搞出来的事,烦得很。

跟徐展讨论了下接下来的布局,谈着谈着忘了时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西打来了电话,「老板,那个陶封在别墅外面。」

秦蹇听了皱眉,心想不如一次解决,於是道:「带他进来。」

几个小时之後,她就会无比後悔自己的决定,懊恼自己的不警惕,更多的是,手足无措。

......

顾容与先带乔纹去了医院,光是她手臂上就全是伤,有被打的,被烟头烫的,各式各样。他不敢想象这样的伤在她身上还有多少。

他皱着眉头等在走廊上,等她出来,领着她去了医院附近的快餐厅,随便点了些吃的。

半晌,他终於问:「当初为什麽要嫁给他?」

天地良心,顾容与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真的没有半分非分之想。

他只是不明白,为什麽。

她当初嫁人嫁得很突然,只说是相亲的时候遇上了对的人。

不是他自恋,他知道她对他也是有好感的,他没有戳破那层纸是因为理智,她没有主动追求,是因为矜持。

在顾容与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就听到了他熟悉的,温温柔柔的声音,「我爸他退休之後就一直处在一个不知道做什麽的状态。他以前忙碌惯了,突然停下来,他不习惯。」

「不知道什麽时候起,他又染上了赌瘾。」

顾容与听到这里微微皱眉,「又?」

乔纹喝了一口热水,点点头,「妈妈还在的时候,曾经跟爸爸吵架,我是从那次才知道,爸爸以前很好赌,有了我以後,才一点点改了过了。」

「这次赌瘾很大,他输光了所有的钱,还借了高利贷。他们隔三差五的来追债,带着刀,油漆桶,真的很吓人。」

乔纹回忆的时候,在微微发抖,「有次,他们在巷子里堵住了我......我差点......」

对面的人双手在桌子底下握成拳,有些艰难地开口,「为什麽......不联系我?」

乔纹擡头看了他一眼,又将头埋了下去,眼中的情绪,顾容与看不懂。

「联系过的。」

「什麽时候?」

顾容与并没有接到任何消息。

「给你打了三天电话,你没有接,後来,直接空号了。」

「怎麽......」

怎麽可能?

顾容与在留学那段时间,电话一直保持着畅通。

「是啊」,乔纹无奈地笑了笑,「後来又可以打通了,真的好像撞鬼了一样。」

顾容与眼神一闪,突然觉得背脊有些发凉,他自然是不信鬼神之说的。

他认识的人里,有能力办成此事的,只有秦蹇手下的那个戴黛了。

呼叫转移。

他不想怀疑她,但实在没有人有任何动机要来做这件事了。

而且一切未免都太巧......

乔叔出事,乔纹突然结婚,再加上董事会突然有资金在B市建分院,她和顾西洲喜结连理的传闻......

他以为,医院是她局里最早的一步......

他想,她为了让他入局,真是步步为营。

怎麽能算得那麽准,怎麽每一步都那麽精确?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更可怕的问题。

乔纹刚刚提到的意外,是她在背後指使吗?

她有没有想过万一出了意外,乔纹真的被......还是说,她不在意,或者她本意就是如此?

顾容与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真的是秦蹇吗?这一切都是她的局吗?

她是不是真的这麽不择手段?那对自己呢?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她手上的棋子吗,亦或是为达目的的牺牲品?

这一瞬间,他好像被什麽生生扼住了咽喉,喘不过气来。

好在,乔纹在继续说,他也就迫使自己将注意力转到了这上面。

「陶封就是那时候出现的,他救了我,救了爸爸,我年龄也不小了,他那时候很温柔很体贴,我就答应了他的追求,嫁给了他。」

她没有说的是,顾容与在关键时候的失联,彻底寒了她这麽多年蠢蠢欲动,翘首以盼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