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羽望着笑靥如花的妹妹,不禁羡慕。汐芸知书识礼,温和娇美,一向是郡王的乖女儿。

汐羽叹了一口气,用手轻抚汐芸的秀发说:“汐芸好妹妹,你日後可不能学姐姐,胡闹了事。你和我不同,你知道吗,你是爹的希望,也是整个江夏郡王府的希望,要重振江夏郡王府的威望的担子,就落在你的身上了。至於你姐姐我,是注定出家做尼姑的了。”

“不会的,姐姐,你那麽好,你一定会找到你的如意郎君的……”汐芸说着,脸上竟悄悄飞上两片绯云。

“我知道你外表好象粗鲁,又不重打扮,但内心一定也象汐雁姐姐那样,善良温柔的!”

提起汐雁的名字,汐羽的笑容黯淡了一下,可那是极不易察觉的。

她随即又大笑起来:“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麽多优点呢。”她顿了一下,又轻声道:“我想如果不是娘早死,汐雁姐姐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汐芸的眼睛红了,她默默的依在汐羽的怀里。汐羽拥着汐芸,眺望着远方的天空,神情肃穆:“乔娘说,女人的生命不容女人自己操纵。可我答应过汐雁姐姐,我一定要尽力保护你和汐晴,不要再让你们受苦难的折磨。”

“姐姐……”汐芸的眼泪已经涌出来了。两姐妹相拥着站在柳树下,风儿吹过,在这初春的天气里竟给人一种凄凉之感。

“姐姐,难道你真的未曾为某位公子心动过吗?”当汐芸的情绪平定之後,她忍不住问汐羽这个问题,同时满脸娇羞之色。

汐羽犹豫了一下,因为她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男人嘛,还不是一个样吗?那些公子哥儿,只会花天酒地。乔娘总说男人想得到他想要的东西时,总是会不择手段,一旦得到了,他就会喜新厌旧了。”汐羽似懂非懂的说。

“可是,我想天下男人不会都是如此吧?”汐芸怯怯的问,汐羽一时也答不上来,只得说:“唔,我想是吧,谁知道呢……等你再长大点就自然会明白了。”

这时,两人透过墙上的窗格看见爹把宫里的传令官送出厅门外,然後匆匆地返回内屋,脸色焦急,一面大声吩咐下人准备朝服和车马。

汐羽和汐芸二人好生好奇,於是一起去向郡王请安询问何事。

“爹,发生什麽事了?平时这个时候皇上是不会传召您入朝的,好象是很要紧的事呢。”汐羽好奇的问道。

“是大事情呢!”郡王一边在侍女的服侍下穿朝服一边答道:“今天吐蕃国的使臣已到达长安城。听说他们此次不远万里来到大唐,目的是向皇上提出唐蕃联姻。”

“外国国王向大唐提出联姻,也不是什麽稀奇事呀,”汐羽不已为然的说:“年初的时候闵国夫人的长女不就是被皇上册封为弘化公主,下嫁给吐谷浑的国王吗?”

“你有所不知,这吐蕃国的国王早在六年前(贞观八年)向大唐进贡後,就一直向皇上提出求婚的要求,可是皇上一直没答应。”

“两年前这吐蕃国王的态度突然强硬起来,屯兵二十余万於松州(今四川松潘)威胁我大唐,声称如不能与大唐联姻,就打到大唐来。好在皇上指挥得力,谴兵调将,好不容易才把吐蕃军队击退。吐蕃的国王也是识相之人,打输了仗立刻派使臣来示好才,与我大唐和好如初。但此次使臣到来,恐怕也是旧事重提了。”郡王说着,穿好了朝服戴上官帽。

“吐蕃的势力这些年一直在扩张,陛下不能不考虑一旦发生大战的後果,况且大唐的江山巩固不久,百姓的根基还在恢复中,所以这次陛下可能会答应他们。哎,不知哪家的女儿倒楣,会遇上这等好事了。”郡王说完,坐上马车匆匆离去。

汐羽和汐芸目送马车离去,汐羽不屑地道:“真不明白国家与国家之间要麽不是战争,要麽就是以和亲来维系那一触即发的脆弱关系。太可悲了,难道女人的作用就是如此吗?只是两军对垒棋盘上的一只棋子,任人摆布。”

“听说吐蕃人生活在西北方很远很远的地方,是万山相隔的地方,生活习俗与我们有很大差别呢。”汐芸细声细气地说道:“不过我倒想见见这些来自西方偏僻国家的使臣,他们的模样必定很有趣。”

汐羽笑道:“小心哟!要是让这些吐蕃人见到你的美貌,就迫不及待要把你强抢回吐蕃了!”

汐芸大窘,红着脸追打汐羽,汐羽哈哈大笑躲避着。

两人就象天界里两个无忧无虑的仙子般,在花园里互相追逐着嬉闹着,银铃般的笑声在风中吹散开来,久久回响着……

傍晚时分,汐羽和小珊才回到自己的院房。才到门口,汐羽院内的一位侍女就拦住汐羽,用手指指房内,低声道:“县主,乔娘正在佛堂里等着你呢。”

因为汐羽是乔娘和郡王的“心腹大患”,因此郡王为了好好看管汐羽,特别要乔娘和汐羽一起住,以此来监视她的行动,同时也可管教汐羽。

乔娘是一位虔诚的佛教徒,特别建造了佛堂来供奉佛像,早晚颂经烧香,也希望汐羽可以在佛祖的“教诲”下改过自新。这让汐羽异常头疼,因为要回房间就一定要先经过佛堂,而经过今天的事,乔娘一抓住她就一定会没完没了的教训一顿。

佛堂的门是开着的,从里面传来敲木鱼念经的声音,而且香烟缈缈。

汐羽和小珊提起裙摆,蹑手蹑脚的要从走廊穿过佛堂,企图避过乔娘的耳目。

可两人刚走到佛堂的门口,里面正在念经的乔娘头也不回的说话了:“县主,你回来了?”她的声音平和,仿佛念经真的使她怒气全消。汐羽和小珊不禁暗暗叫苦。

果然,乔娘罚两人跪在佛像前,开始喋喋不休的教训起两人来。

“……,这那是一位高贵的大唐县主所为?!为什麽你就不能学学你的两个妹妹,温文有礼,端庄高贵,你可是姐姐,怎能带坏头呢?……”乔娘在两人身旁边说边来回转着圈,转得汐羽都有点头晕了。

“还有你,小珊!我不是要你看住县主吗,你可好,竟跟着县主一起疯玩。想当年,不知有多少官员大人来求我,他们都想让女儿想进入江夏郡王府做县主的侍女呢!如果不是我心肠好,见你虽是平民出身,但父母皆去世,无依无靠的,才破例让你进入江夏郡王府服侍县主。要知道,服侍皇室的人都必须是官宦家庭出身的!”

小珊低着头,不敢说话,而且也颇内疚。

至今她还清楚记得她第一天进江夏郡王府的情景。

七年前,长安城发生了一场小型瘟疫,数百名百姓死于这场灾难中,当时官府在荒山中集体焚烧屍体的可怕情景,小珊还历历在目。

小珊的父母也在这场瘟疫中不幸去世。当时小珊的一位远亲在尚书院担任文书一职,可怜她无依无靠,时值江夏郡王的二女儿——李汐羽从外婆的乡下任城回到父亲身边,正需要侍女,於是便向江夏郡王府推荐了小珊。

乔娘出於同情之心,於是破例让她进入王府做侍女,那年,小珊才十岁。

小珊第一次进入皇室贵族的地方,高阁深院,虽说衣食无忧,可是小珊每每想起父母,都会一个人躲起来伤心落泪。

至於县主是什麽样子,也不得而知,因为要成为县主身边的侍女,进入王府後还要接受一系列的礼仪品行等严格训练,然後再从中挑选。

那日,小珊又被一同进入王府接受训练作侍女的女孩们嘲笑她是个庶民,不配做皇室县主的侍女。

小珊感怀身世,於是一人悄悄躲在後花园的小溪边哭泣。

“喂喂喂~呀,你在哭什麽呀?”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小珊身边响起,小珊吓了一大跳,连忙站起来四处张望,又匆匆忙忙的抹眼泪。

可是小珊环顾四周却看不见一个人影,“莫非这儿有鬼?”

正当她又惊又怕之时,那声音却呵呵笑起来,笑声仿如来自天籁的铃声般动听。

小珊这次听出来了,声音是从她的头顶上发出来的。

她抬头一看,只见那高高的槐树树枝上,有一位衣着华丽、年龄与她相当的少女正坐在树桠上低头望着她。

她有着一张健康肤色的可爱的娃娃脸,显然是经常在室外活动,而不象其他贵族少女般为了拥有白瓷般的肤色而把自己困在闺房里,以免晒黑肤色。那小巧的鼻梁,红润的嘴唇和红粉粉的面颊,头上挽着丫角髻,紮着红色的丝带,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好奇的看着她。

“呀!你爬这麽高干什麽呀?”小珊的反应是很出奇,因为依这少女的打扮,应该是位贵族,而且一个女儿家,竟象个男孩般爬树,实在少见。小珊抬头看着她,竟连哭也忘记了。

“我正在这里睡觉作好梦,是你吵醒了我。”女孩故意板起脸说,噘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