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克洛伊闭起眼睛,她站在原先门之钥出现的地方,浑身沾满了灰烬,脚下的残砖破瓦发出了扭曲的硬物摩擦声。

「什麽?」同是生於法国的约瑟夫抬起头,他坐在被清理掉瓦砾的椅子上,不像其他人一样彷佛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一样倒在地上:「克洛伊小姐?」

「……我总觉得好像去过那里。」克洛伊指着门之钥原先位置说:「就是、姐姐回来的时候,我虽然对那段时间没有记忆,感觉像被抽走似的。但还是有种感觉。」

「喔喔,原来如此吗,可以说一下是什麽感觉吗?」约瑟夫看起来兴致勃勃。

克洛伊露出了有些困扰的表情。方才接触门之钥过长时间的人都出现了身体不适的症状,所以现场一片闹哄哄的。

「……很冷。」克洛伊眯起眼睛,低声的说:「彷佛什麽都没有,那不是人类该待着的地方,好像有什麽声音……有人在低语,啊、还有泡泡……但这是我一直到回庄园才想起来的。」

「听起来像是恶梦。」约瑟夫勾起一个微笑。

「克洛伊。」不远处,原先一直远离人群的伊索突然走过来,他拉下口罩。令克洛伊感到高兴的是,能够这麽平凡的和这个难相处的家伙对话让她有种自己很特别的优越感。

「怎麽了?入殓师?」

「……我想我认识那个监管者。」

「什麽?」克洛伊眨了眨眼睛:「是说那个一直不断冒出杜松树的小男孩?」

「是、是的。」伊索看起来很慌乱:「……是我把他的头固定回去。」

———

「你身边的这个孩子又是谁?」

奥尔菲斯决定忽略刚刚的话题,而被指明到的罗比没有说话,只是立刻将毯子盖在头上,缩到艾玛身旁。

「他是我弟弟罗比。」艾玛轻声的说:「我们一起在孤儿院长大的。」

「……那,伍兹小姐。」奥尔菲斯倾身靠过来,他们三个人为了取暖而越靠越近。日夜温差太大,必须如此才不会死在这种破烂地方:「那个地方,除了你还有日记上的人之外,还有谁存在?」

「如果你拿一张很大的纸过来,我可以全部写给你看。」

随後,奥尔菲斯又点亮了好几盏油灯。他拿了好多张看起来像是广告传单背面的纸,一边递给艾玛笔。他侧身倚靠在早已生锈的直立式钢琴旁,看向正奋笔疾书的艾玛。

「……艾米丽的日记上,写着你有很严重的精神病,为什麽你看起来这麽正常。」

艾玛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然後看向一脸认真的奥尔菲斯:「因为要活下去,我必须好起来。」

「……斯凯尔克劳又是谁?」

「是我的幻觉。」艾玛写下所有人的姓名,但某股冲动驱使着自己书写下孤儿院大家的名字:「赋予一个东西姓名,然後假装那是我的救赎。我是知道的。」

「……你其实是个正常人对吧?」

「奥尔菲斯先生。如果大家都疯了,那麽我的正常也能够被称之为是他们所定义的疯狂啊。」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在橘红色的灯火之下,来到了艾玛所在的位置,他们两个一起看着纸上写满的那些名字,接着,奥尔菲斯低声的说:「……这不是,那个传闻进行邪教仪式的疯人院的成员吗……?」

似乎是听见了什麽关键字,原先沉默不语的罗比抬起头,直怔怔的看向他们,眼神透露出无法描述的情绪。

「什麽?」艾玛有些搞不清状况。

「这个名字、」奥尔菲斯指着文件:「尼克神父是主谋者,然後这个人……伊索·卡尔,你知道他所属的葬仪社是多麽可怕的地方吗?以前到处都在传要是被他们盯上,那就代表得赶快写遗书了!」

艾玛觉得脑袋一片混乱:「什、什麽?」

「还有这个吉尔曼,天啊。」奥尔菲斯激动地说:「她的父亲是着名的教派首领,很多年以前,在尼泊尔那里曾发生过一起教徒集体自杀的惨案,那就是她父亲干的。伍兹小姐,你知道犹格·索托斯吗?」

———

「犹格·索托斯?」

克洛伊还有约瑟夫异口同声道。而伊索颤抖着点头,他们为了不让其他人听见而去了大厅旁唯一能够开起来的小房间,三个人低声交谈。

「那个教会所属的疯人院……好像在进行召唤仪式。」伊索的视线在飘移,他紧张的整个人绷紧,彷佛随时会断裂。

约瑟夫手上拿着提灯,从外头吹进来的微风让灯火映照出的光明忽隐忽现:「意思是,那个监管者孩子是疯人院召唤仪式的幸存者?」

「要死掉才能当监管者吧,摄影师先生。」克洛伊皱眉。

「对、他死掉了没错……」伊索声音颤抖的说:「可是,有个人将他的头接回去,而我找了个麻布袋将他的头好好固定……」

「你没事干嘛那麽无聊?」约瑟夫老是在不合时宜的时机点说出不合时宜的话。

「要死就要死的完美!」伊索几乎像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可是、是我让他的躯体变成了完整的……」

「好的,入殓师,我整理一下。」克洛伊伸出手扶住对方,她最自豪的就是碰到危急情况时的耐心:「疯人院似乎想要利用那个孩子来召唤出邪神,可是在仪式成功……或者说是失败?总之那孩子便手刃了所有成员,最後也把自己的头砍下来。而一旦没有了媒介,那个邪神也没办法降临於人世。但入殓师你和另外一个人合力让那个孩子变的完整,等於是……」

「再一次,把门打开。」约瑟夫说出最後的结论:「那个孩子相当於菲欧娜的门之钥,能够连结另一个世界。」

也是在同时,小房间的门也被打开了。诺顿浑身脏兮兮的进来,然後说:「伊莱在召集大家,赶快过去吧。」

———

「那是什麽样的神?」艾玛轻声的问道。

奥尔菲斯看着屋顶缺开来的角落,那里有着并不明显的星光:「在地球存在以前,祂就存在了。不对,应该说,祂同时存在於所有的时空,所有的宇宙。曾经有人说过,如果能够抵达犹格·索托斯的所在之处,就能够见到上帝。」

艾玛愣愣的看着对方:「所以,你刚刚说疯人院的仪式……」

「对,或许就是为了成为某种存在,为了荣耀他们的神,所以才进行召唤仪式。」

「你为什麽会知道这些呢?」

「拜托,在干侦探以前,我可是个畅销小说家呢。不知道你有没有读过我的作品,没有也没关系,毕竟我现在也只要好好活下去就够了……唔,伍兹小姐,你怎麽了?」

艾玛抹去眼泪,她摇摇头,不知为何想到了仍在庄园的那些人,然後说:「这世界上怎麽可能有神存在呢?」

奥尔菲斯乾笑了两声:「说得也是呢。毕竟亲眼所见,也亦非真实啊。」

———

「这麽重要的事情!为什麽没有早点说呢!?」伊莱在说最後一句的时候咳出了鲜血,这让一旁随候的菲欧娜大惊失色,这两个彼此不合的人却站在同一阵线,而他们所指责的对象是方才才把这件事说出来的伊索。

「……所以,那个男孩子果然是你?」艾米丽突然出声,而颤抖的伊索点点头。

「是的,黛儿医生。」

「你为什麽会去哪里?你看到召唤阵了吗?长什麽样子?」伊莱激动的大喊,而玛格丽莎还有菲欧娜则拉住他:「你也知道犹格派的事,为什麽!?当初你问我古神事情的时候难道是装的吗!?」

伊索看起来只想赶快逃离此地,但在所有人的视线胁迫之下,他万分艰难地开口:「……我是去给他们安息的。」

「但疯人院最後是以火灾收场啊!」克利切从一旁拿来充当椅子的碎石跳起来,他摊开双手大喊:「你和艾米丽去那里到底想做什麽!?」

「……我是,我想去救丽莎……」艾米丽咬牙说:「我想要救她啊……」

「克拉克,请听我解释!」伊索恐慌的喘着气,他上踏一步,说:「……我不知道这些事情、那是我的工作,我必须帮他们收拾残局……」

「你和葬仪社到底是什麽东西啊?」伊莱也颤抖着,他哭了,宛如宝石一般璀璨的眼睛雾茫了眼泪:「为什麽总是有那麽多人要去追寻神?你们好好的活着不行吗?伊索·卡尔……有太多人因而死去了,你却彷佛无动於衷。」

「不是的、我不是……」伊索慌乱了。

「……他所属的葬仪社,大概是隶属於教会的吧。」一旁的佛雷迪低声开口,身为律师,对於这片土地上的纠纷总是很清楚:「因为进行了某种神秘仪式,无论失败与否,你都必须替他们收场,对吧?」

「……对。」

「……而你们却偏偏召唤了犹格索托斯。」伊莱愤恨的说,接着转过身:「……我们到底为什麽要被困在这种鬼地方……」

———

「快睡吧,伍兹小姐。我们明天再想办法。」

奥尔菲斯抛下这句话,便将提灯放置在他们中间,然後也一齐躺了下来。艾玛有种奇特的预感,如果不是自己忽然出现,那麽奥尔菲斯大概不会休息吧。

她拥抱着罗比,视线盯着天花板所露出的一小角天空。

她前往庄园後已经过去多久了?每天早上提心吊胆的醒来,然後到明白无论再怎麽努力,都必须过着这种生活。

每一个人,提着行李,手上拿着邀请函,无比认真的在打开大门後,向众人宣告:「我要赢得这场游戏。」

从那些时候起已经过了多久?

艾玛将睡着的罗比的手轻轻从自己衣服上拨下,她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来到庄园的大厅,每走一步就有漫天的灰尘扬起,脚还差一点踢倒掉落下来的木头梁柱。

她打开庄园的大门。

外头的空气闻起来很奇特,好像那是流动的,好像就在海中一般。她站在大门口,视线飞越阴森的栅栏以及树林,一直到遥远天际处突然乍现的亮光。

她从未想过这辈子还能看到日出。

艾玛微笑,然後大哭出声。

———

穿越门的话,能够到达神之领域。

如果够坚强,如果真是被选中之人,那麽能够获得的不仅是这世界上的一切知识,或许可以成为超越时间与空间的存在。

从古至今,追寻着犹格索托斯的人不计其数,但他们大部分终其一生都没有办法打开前往那个世界的门。

钥匙藏在特别的人身上。

他们天生就有能够前往那个世界的力量,或许是基因使然,也或许是环境原因。但只要能够找到这些人,原先正常的理智早已被侵蚀殆尽的这些祭品。再加上鲜血与咒语,还有足够而且正确的材料。

他们能够打开门。

「……吉尔曼,你也曾经这样做过对吧?」伊莱环视着所有人,然後将蒙眼的布条遮蔽了视野。他坐在大厅最中央,而其他成员环绕着他,形成一个彼此都可见的圆形:「你成为了门之钥。」

「……是的。但本来门之钥这个词就是拿来形容犹格索托斯。」菲欧娜蹲在一旁,看起来很疲累:「……那时的我也单纯的只是,不想要那种平凡的人生罢了。」

「好了,别说废话了。」说话的是瑟维,他拨开倾倒的木板,接着将一箱油漆颜料重重的放置在地面:「赶快开始吧,克拉克。」

「这是要做什麽……?」奈布站起身问道。

伊莱也站起身,他的伤口已经好了许多,在众人的瞩目之下,他拿起刷子还有白色油漆桶,将地面上的杜松枝芽踢断,粗鲁的清出了一个巨大的空间。

「无论你在做什麽,妾身都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美智子一边说一边待在海伦娜身旁,全程皱眉的看着他们的动作。

「无论是不是好主意。我们都得试试看。」

被遮住视线的伊莱没有看向美智子的方向。他只是在地面刷上了白色的颜料:

「既然吉尔曼的门之钥没有作用,那我们就自己来吧,去找那该死的犹格索托斯,打破这绝对该毁灭的庄园,我们要逃出去。」

「无论如何。」

———

「早上好,伍兹小姐。」

「早安,奥尔菲斯先生。」

艾玛在太阳升起後便悄悄溜回房间,她看见奥尔菲斯早就坐在椅子上开始翻阅昨天的笔记。阳光洒进庄园,和自己曾待在的那个空间竟有些相像。

「……奥尔菲斯先生为什麽会来到这里?」她一边坐在罗比身旁,一边问道。

对方翻阅着书本回答:「我接受了一个富豪的委托,他说他的女儿失踪了,而这里似乎是关键的地点……咦,你昨晚写的名字里有这座庄园建筑师的名字?」

「你是说巴尔克先生?」

他们稍微谈论了关於巴尔克和这座建筑物的讯息,奥尔菲斯似乎很高兴能够获得这些额外的资讯。

那些都是上一次伊索和薇拉一起找出解决方法时,艾玛刚好在旁边听见的。他想起红蝶美智子曾经说过,庄园的主人蒐集了许多执念与强大的力量,秘密执行了一个仪式,无论成功与否,都进而让他们那些监管者死而复生,在庄园这个异空间中得以生存。

在罗比醒来後,他们吃了奥尔菲斯身上携带的乾粮。也是在同一时间,那个问题终於被提出来了。

「……你接下来要怎麽办呢?伍兹小姐?」

艾玛放下手中的食物。

她知道这里即便有些奇怪,但仍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现实世界。是庄园里的人心心念念,也要回去的地方。只要她想,便能够从这里穿越树林,然後回到白沙街,再继续向前走,绕过转角的教堂,而自己的家就在那里,巷子的最後方,种满树还有花朵的甜美之家。

她逃出来了。

「听你说,你们似乎都困在一个进出都相当困难的地方,而你既然成功逃脱了,是不是——」

「……奥尔菲斯先生。」艾玛抬起头:「能陪我去大厅逛一逛吗?罗比也一起。」

———

「伟大且全能的全知贤者啊,请聆听我的召唤……」伊莱颤抖着,他换下了原先的袍子,改穿上了菲欧娜从外头世界带来的黑色袍子,那粗糙的材质在自己身上很不舒服。

他和菲欧娜站在一起,而同样拥有一些异於常人能力的帕缇夏则协助画出了完美的圆形法阵。

「由一生万物,由万物归一的全能之王啊……」

声音重叠的同时,菲欧娜站过来,他们彼此握住手,在突然旋起的狂风之中,伊莱能够稳稳地站着。

他大声嘶吼:

「Ia!Ia!N\'ghaan\'nghai! 

Ia!Ia!N\'gai,n\'yah,n-yah,shoggog,phfaghn! 」

有一股咸腥的味道从中央开始往外扩散。

「Ia !la !Y-hah,yy-nayah,n-yah! 

N\'ghaan\'n\'ghauwaf\'lpthanghn-Youg-Sothoth!Yog-Sothoth!... 」

爆裂声,还有血的味道。

伊莱划破了自己的手心,飘溅的鲜血顺着风而开始乱舞。

「Ia,Ia,Yog-Sothoth!Ossadogowah!」

———

「这是什麽?」

在他们到达大厅之後,三个人顿时被眼前的场景给惊骇住了。

原先宛如废墟般的大厅现在变得明亮无比,有一个巨大的圆形在地板上浮现,混杂着血的气味,还有海水的咸味,狂风不断从圆的中心点爆裂出来,艾玛的头发被风吹乱,连脚都快要站不稳。

「是、是那个时候——」罗比惊恐的大喊:「丽莎姊姊、我们得快走,快逃!」

「这孩子说得没错,伍兹小姐,你好不容易逃离那个空间,得赶快离开!」奥尔菲斯抓住了艾玛的手臂,但自己不为所动:「伍兹小姐!」

「……我想我得回家了,奥尔菲斯先生。」

她看着对方,字句清晰的低声说出,然後又融化在狂风之中。

「你在想什麽!那个地方不是地狱吗!?伍兹小姐,如果你和那些古神力量有关联,那麽几乎终其一生都没办法脱离,只能不断的逃!听着,你可以和我一起回到镇上、然後——」

「……奥尔菲斯先生,那有那麽重要吗?」

对方愣了一会儿,才挤出一句:「什麽?」

「……我想我会去到那里是有原因的。」艾玛轻声的开口,她在风里,声音却异常清晰:「我做了很多错事,不应该只有我一个人逃出来。」

「先别说了,快离开这里!」奥尔菲斯大喊,并且伸出手:「艾玛!」

有些记忆冲破了枷锁,开始窜进脑海中。她记得自己的手被人牵着,她记得自己仍被爱着。也记得自己光是存在,就能够带给别人一点救赎什麽的。

她知道自己并不是个好孩子,所以才会被带到电疗椅上,所以才会向一个没有温度的稻草人寻找温度。

可是一切会没事的。

前往是为了赎罪。

离开是为了回去。

「……对不起,奥尔菲斯先生,我没有读过你的小说。」艾玛说,她拉着罗比,然後又补了一句:「但无论如何,请不要放弃。」

「你、你真的疯了吗……」

艾玛露出微笑,那似乎是自己这辈子最真心诚意的笑容。

「或许吧。」

然後她转身。看见了海。

那一瞬间。

所有的声音都停了。

就连耳鸣也不复存在了。

血液顺着血管流动的声响;鼓动的心跳,敲击胸膛;脉搏随之起舞。

海浪。是海浪的声响。

艾玛低头一看,她站在一块石头上,放眼望去全部都是海。

罗比不在这里。

她喘着气,然後大喊对方的名字。

没有声音。甚至也没有回音。

天空之上被撕裂开来,银河与繁星灿烂却绚丽的流淌出缝隙。云被吹散,所有人,所有的声响,所有的一切都彷佛不复存在。

眼前出现了一道门。

用大理石雕刻而成,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就只是门。

海风吹拂。

咸味,是海的味道还是眼泪?

「是不是穿越了门,就可以见到神?」

艾玛喃喃自语,然後伸出手抚上冰凉的门面。她闭上眼睛,将额头抵上了门:「回答我啊。我为什麽能够走到这里?」

什麽声音也没有。

艾玛跪了下来,她低下头喘气,然後捂住脸。

还是说自己应该穿过门?

又或者说……

———

「哈啊!」罗比将头套扯下来,平时他可以靠杜松树感知位置,但是被海水淹没让感官神经整个错乱。

他爬上岸,但睁开眼後发现眼前却不像是一般的岸上。

「皮、皮尔森先生还有黛儿医生?」他愣愣地说。

一旁有几个男男女女都全身挂彩,罗比低头一看,什麽海水全部都不见了,只剩下自己瘫坐在当初用来召唤的那个法阵上。

风与海都止歇了,只剩下自己大口的喘着气。

他突然觉得无法呼吸。

「丽莎姊姊她……」

「没事了。」克利切上前一步,接着抱住自己,突如其来的温暖让罗比吃了一惊,他仍旧想要举起自己的斧头砍下所有人的头,只要他们能够不被那邪恶的东西给阻断去路。

他心想只要所有人都死了,那痛苦也再也不会存在了。

但他颤抖着伸出手,然後抱住对方。

「对不起、我想要救你们啊……我想要救大家啊……」

「克利切知道,你一直是个好孩子,罗比。」

———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梦该有多好,对吧?

艾玛闭上眼睛,她的背倚着门。开始思索从进入到游戏以来发生的事情。

她觉得内心太过於盈满了,有种吃掉太多东西的错觉。自己的记忆和别人参杂在一起,有时候她会思索他们聚集在庄园的目的是为了什麽?

这点艾玛倒是还没想明白,但是唯一能够确定的一点大概是为了赎罪吧。

即便他们说了自己什麽错也没有。但艾玛仍然知道。她应该有更多的机会,应该能够和罗比说自己很抱歉,不应该耍什麽帅,说实在自己只是个平凡人。

想着复仇或许能够找回自己。

啊,她想起来了。

艾玛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她来庄园是为了见到爸爸。

所以,罗比才会说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吗?

但她却从未和爸爸说过能够原谅对方。说到底原谅又是什麽?憎恨是什麽?在那种地方,在生死不如的地狱还存在活着的价值吗?

「我……」

我来到庄园是为了——

『打开门吧。』

有股声音。

「不要。一旦去了就回不来了。」艾玛轻声的说。

『你怎麽能肯定?』

「因为我是个胆小的人,没有勇气往回跑的。」

『那就打开门吧,你会得到你要的。』

艾玛站起身。

她看向被撕裂的天际,接着低头往下看。罗比的斧头遗落在地面。

她捡起斧头,用尽全身力气用力砍向大理石之门,发出剧烈的擦撞声。

「亲眼所见,亦非真实。」

奥尔菲斯曾经说过的话回荡在脑海。艾玛顿时明白了什麽,她擒住泪水,将宛如坚不可摧的门砍碎。

然後她似乎明白了。

她来到庄园是为了什麽。

彷佛不会累,呼吸不会痛。她只是一直砍,一直砍,直到白色的碎片被浪涛卷进海中,眼前出现的是一片虚无的空间。

那个声音再也没有出现了。

她迈开脚步往前走。

土地,双脚踏在了泥地之上,落叶的碎裂声。树荫,完美的树荫斑斓的点缀了大地,她抬头看向目的地,知道自己必须往前行。

我的名字是……

她推开生锈的铁门,然後继续往前走,最後,她伸出双手,拉开了欧蒂利斯的大门。

门後的所有人愣愣的看着自己。

是的,这里是地狱。

我和我所爱的人们都该在地狱被烈火燃烧。

而我愿将之作为甘甜。

「欢迎回家,丽莎。」视线已经被模糊不清,所以看不清说话的人是谁。

於是,丽莎·贝克张开双臂,迎接令人落泪的拥抱。

於是她找回了自己。

TheEnd

○附录:

*伊莱的背景故事参考了《敦威治恐怖事件》短篇小说。

*菲欧娜的背景故事,关於召唤的部分参考了PS4游戏《克苏鲁的呼唤》中最後结局的部分。

*艾玛最後到达的地方,参考了维基百科上所写通往犹格索托斯所在所必经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