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洲毕业的时候,终於跟唐染交换了联系方式。断断续续几年的偶遇和点头之交,终於有了一点进展,可惜已经是在他离开校园的时候了。

他毕业以後就直接进入自家集团工作。

几个自他父亲顾彦松走後,渐渐掌握大权的老董事们自然对顾西洲的出现不满,是以四处打压,令他一时之间忙得焦头烂额。

这期间,他跟唐染的联系也仅限於唐染逢年过节群发的一句「新年快乐」,和他无心却礼貌的一句「同乐」。

他彻底掌权是在一个女人出现以後。

一个他一直害怕但敬重的女人——秦蹇,他以後的嫂子,黑白两道闻风丧胆的人物。

这时候的他和秦蹇有一个共同点,野心勃勃,树敌众多。

「哪个秦蹇?」顾西洲听见名字後,皱着眉头问。

「秦家的那位。」陈桑如实汇报。陈桑是那天给唐染送衣服的秘书,顾西洲从自己的公司带过来的心腹。

B市只有一个秦家。

熟悉本地历史的都知道秦家是怎麽发家的,做的又是什麽生意,後来现任家主移居瑞士,秦家在本地日渐式微,直到前几年,秦家的少爷秦修卷土重来,B市黑道局面重新改写。

秦蹇就是秦修的妹妹,堂妹。

「请她进来。」

顾西洲原以为秦蹇有什麽商业上的合作要谈,毕竟秦家白道上的生意也不少。

他猜的不错,只是这合作方式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说他要考虑一下。

秦蹇坐在椅子上笑了笑,「要考虑什麽?怎麽算都是件双赢的事。」

她双眼充满了算计,顾西洲从来没有跟这样的女人打过交道。不是说他的历任女友都不算计,是她们都不会这麽明目张胆的算计,不会这样给他一种压迫感。而且,她们和她算计的东西不一样。他的女友们算计的是他或者她们的情敌,可秦蹇算计的,是权力。

「你我现在都根基不稳。我能带给你的,比你一个人忙里忙外的,要多得多。至少是短时间内。」她虽然整个人的气场都很外露,但说话还是留了余地。

她继续补充:「我有你顾家的支持,在跟秦三的竞争中,经济问题就不用担心了。你有我的支持,他们会因为我的加入而变得畏手畏脚,你如果需要,我还可以帮你做一些什麽灰色甚至黑色的事。这笔账,你会算。」

她说的是实话,而且说得很明白。

顾西洲倒不是想用些什麽非常手段,只是跟秦蹇联手的话,那些挑事的董事们至少不敢像现在这样过分,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有了秦蹇,他能在顾氏很快站稳。

除了顾氏,其他生意合作,也会容易谈很多。

毕竟没有一个正经生意人愿意惹上黑道的麻烦。

「可是不一定要用这种方法。」顾西洲还在挣扎。

「并没有发现还有什麽比这个更好的方法,如果有,古代那些君主帝王,也没有必要联姻了,是不是?」

秦蹇将手肘撑在桌子上,微微低头,手指轻轻扫过眉尾,「还是说,你现在有意中人,怕不好交待。」

顾西洲一愣,意中人?

「没有。」

不知道为什麽,他脑海中突然闪过当初唐染跟他告白的场景。

听了这话,秦蹇站了起来,伸出手,「那,合作愉快。」

顾西洲微微挑眉,随即也站了起来,还是决定接住她抛来的合作,「合作愉快。」

之後,顾西洲高调地跟秦蹇「公开」,集团老人忌惮秦蹇的背景,是真消停了不少。

顾西洲有时候会很无聊地想,秦蹇的名字读起来其实跟唐染的名字的平仄是一样的,只是这人怎麽就差了那麽多呢。

时光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不知不觉间,顾西洲跟秦蹇也真的熟悉了起来。

「你在查我哥?」

顶楼的旋转餐厅,浪漫非常,只是不是每个在餐厅里的人,都享受这种浪漫。

秦蹇没有答话,切着牛排,一派自如的模样。

顾西洲没有动,他盯着她,要是她打算对他哥怎麽样,他不介意跟她撕破脸。

「你想多了。我查他……」秦蹇顿了顿,「查他主要是对他感兴趣。」

「感什麽兴趣?」

「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能感什麽兴趣?」秦蹇反问。

「……你喜欢我哥?」

什麽情况?不是没见过几次面吗?

「喜欢?不知道。感兴趣。」

「……兔子不吃窝边草。」他还真有点怕他哥对付不了秦蹇。

秦蹇喝了一口红酒,淡定地说:「窝?你是我的窝麽?」

「……」这女人简直恐怖,不是说从小在瑞士长大麽?怎麽中文这麽好。

顾西洲懒得再理她,吃着这谈不上好吃但不知道为什麽异常出名的牛排。

餐厅安静了下来。

顾西洲切牛排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似乎在等待什麽。

直到他听见第一个音符从他身後的钢琴键上跑了出来,便翘起了嘴角。

月光如水,钢琴声在这月色下如流水一般缓缓淌进心里,顾西洲一时间沈浸在这钢琴声中,忘了要探究秦蹇的真实意图。

「德彪西的《月光》,曲美,琴弹的也美。」顾西洲缓缓说出自己的评价。

秦蹇点点头,这首《月光》的确不错,但秦蹇觉得,是曲好,琴,弹得马马虎虎吧。顾西洲之所以这麽说,大概是因为弹琴的人。

「嗯,人更美。」

秦蹇说完,顾西洲也不脸红,只是看着她,「你知道了?」

「顾公子每周都要往这里跑,我还以为是这里的厨子水平太高,让你流连忘返。」

厨子水平实在不怎麽样。秦蹇在心里腹诽。

「现在看来,是弹琴的人,让你丢了魂。」秦蹇打趣道。

顾西洲也不恼,反而还跟秦蹇介绍起来,「她叫南意,『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的南意。」

秦蹇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所以差点起了鸡皮疙瘩。

哪个少年不「怀春」?

「你在追她?」她问。

「嗯」,顾西洲又说:「我们俩的名字真是天造地设,天作之合,我相信人也一样。」

秦蹇撇了撇嘴,这回身上真起了鸡皮疙瘩。

「那我祝你早日抱得美人归。」

作为合作夥伴,必要的客套还是要有的。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