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扣―,隐隐听见敲门的声音。

薄施脂粉、妆扮素雅的甄萍明白是尤奇来接她,起身走向门口,随口问:「谁?是尤奇吧?」

门外却没有回应。

甄萍立即开门。门外人迹杳然,唯有白蒙蒙的雾。

甄萍觉得奇怪。郑伯他们怎麽搞的,都没关门窗吗?否则屋外湿冷冷的水雾怎会飘流入屋,弥漫上二楼来?

正感到疑惑,迷雾中乍然传来淫邪的笑声,同时伸出两只毛茸茸但有力的手,一左一右挎住她的肩膀。她惊诧万分,开始奋力挣扎,紧箍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迷雾中赫然出现两张色眯眯的男人的脸孔。

甄萍想起随身皮包内携带有防狼喷雾剂,马上探手自袋中取出,哧―,使力喷向左右两男人的眼睛。

喷呀喷,甄萍使尽全力按下喷雾器的弹簧喷嘴。「唉呀!」迷雾中却传来尤奇意外的惊叫。

甄萍放下喷雾剂,却见尤奇摀着双眼,满脸惊讶的站在门口。

茫茫水雾刹那间完全消逝无踪。

甄萍纵身投入尤奇怀抱,眼眶盛满泪水。「你来了!还好你来了,尤奇。他们又欺负我,抓住我的肩膀。」甄萍说。

「是麽?是麽?……抓伤了哪里?我帮你揉一揉。」尤奇疼惜的说。

完全不管自己被喷雾剂薰痛的眼珠,只在意自己被抓伤的臂膀,尤奇的行为教甄萍十分感动。

谁知尤奇的双掌竟直接拂向她胸前。

「你?……」甄萍又是羞怯又是意外。

大而略粗糙的手一触即缩回。

「对不起!」尤奇也满脸讶然,脸庞倏然涨得通红。

原来是受伤而无法开张眼睛的情况下,双手无心的错失。

两人都不说话。

发觉此一错失的甄萍,从尤奇慌张歉疚的神情感受到眼前男子的老实,不禁抬手抓住尤奇缩回的手,引导它们放落自己的肩头。

「这里!帮我。」甄萍细声说。毕竟有点儿害羞,背对着他。

男人厚实的掌、有劲的指,开始揉揑甄萍的臂膀、肩窝、颈项。一阵阵酥麻的感觉宛如触电,一波波冲击甄萍的矜持,忍不住软身偎入尤奇宽厚的怀抱中。

尤奇探手从背後抱住甄萍,俯身轻啄我她馨香的耳後。

「痒咯!」甄萍更是畏羞,缩颈躲避尤奇顽皮的唇舌。

「甄萍,甄萍,让我用手感受你的青春,雕琢你的塑像。」尤奇轻柔的呼唤。

「甚麽?……喔,好呀!」甄萍有些意乱情迷。

「哼!你做梦!」尤奇突然厉声呵斥。

甄萍讶异得张开眼,炫人的五彩光芒顿时射入眼眸,耳畔同时传来轰耳的音乐声、吵杂的说话声。环目观看,甄萍发现自己置身於光彩陆离的夜总会中。

尤奇唆眼注视她,冷冷的说:「我喜欢冰清玉洁的女孩!」

「我是啊!尤奇,我是啊!」甄萍委屈的解释。

「是唷!在这种地方上班,还敢大言不惭。」尤奇讽刺,调头就走。

「别走!尤奇,听我解释。」甄萍伸手拉住尤奇的手,却被狠狠甩开。

尤奇迈开步伐离去,甄萍在後小跑步苦苦追赶,一边大声呼喊:「尤奇!尤奇!」

尤奇――。甄萍大声呼唤,从畸梦中苏醒过来。

被自己睡梦中的叫声惊醒,有些可笑,甄萍却笑不出来。因为,睡梦中喊叫时蕴含的,饱受误会的委屈、伤心、怨怒,即使是梦醒的现在,髣髴依然缠绕耳际。

「去!甚麽跟甚麽!了不起吗!」甄萍喝斥自己,为自己在梦境里那样委屈求全而愤怒不已。

可愤怒的同时,不禁询问自己,这个并不帅气的尤奇,为何让她牵肠挂肚?

甄萍这才发现自己攲斜卧房内贵妃椅上,手中揑着尤奇的名片。於是想起,昨晚就是拿着这张名片傻傻的左思右想,不知不觉睡着的。

只是一张普通的名片。唯一与众不同的是,名字是使用国画染料以行书书写上去的。职业栏写的是艺术工作者,还特别用黑粗字体印上擅长的艺术体类:雕塑。

这个擅长雕塑的男子尤奇,究竟是怎样的人?甄萍反覆问自己,并且为自己竟然对一位尚且陌生的男子滋生若有若无的情愫,甚且是赤裸裸的情慾,而羞愧不已。

甄萍一直对自己的容貌、身段,深具信心,也就更加渴望能够留下最青春绢丽时的倩影――摄影、绘画、雕塑,都可以。然而,女子的第一次,虽然只是充当模特儿,不也应该留给心爱的男人吗?古典小说中、武侠电影里所描述的:「女子只因被掀起面纱瞧见面容,就以身相许、非卿不嫁。」那样的情节虽然夸张、滥情,却多多少少有些罗曼蒂克的意味。因此,女体第一回裸露,应该献给心爱的男子,这样的想望,甄萍笃信不移。

那麽,梦境中和尤奇耳鬓厮磨,梦境中尤奇对自己提出为自己雕塑的请求,是单单欣赏尤奇是懂得珍惜自己青春美貌的年轻艺术家,还是,尤奇是她潜意识底层锺情且愿意献身的男子?

那麽,他值得我爱吗?

而反过来说,尤奇会喜欢我?爱我吗?

去中部夜总会兼差的缘由,该不该找机会向他说明清楚?甄萍开始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黎明,在东方七星山头一道曙光射入甄萍卧房落地窗时,静悄悄来临。

叩―叩―,忽然传来两纪轻巧的敲门声。

甄萍起身开门。

门外当然没有雾蒙蒙水气中对她又是爱恋又是恼怒的尤奇。

是张妈!来叫唤她起床并下楼去吃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