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花倚於江共月,夜星怀孤芳自赏。”

很久很久以前,两个不到十岁的幼童,手拉着手,坚毅的友情,踩在逐渐裂了痕的青石砖。两双白靴的脚步声,是清脆而背负着梦想的。

「你看,流星呢!吾第一次看到呢!可以许愿吧?」

「嗯。」

一阵虔诚低语默祷,将所有情愫与生命交付於一闪而过的流星。流星於夜空中璀璨高速燃烧,闪亮的生命转瞬而逝,宛如镜中花、水中月,又似昙花一现。

他许了什麽愿?永远不会有第二个人知晓。

沙漏的里细腻的白沙,一点一滴如潺潺流水般柔顺流动,抗拒不了地心引力的微粒,随着时间渐倾於底部。水总会蒸发,时间总一去不返,谁都等不到有一天的海枯石烂。生命继续在生老病死的轮回中兀自挣扎着、快乐的在世界上奔走,付出、收获,流逝。

如流星;如月阴晴圆缺。如我;如你,如云。

那一天,他们正式见面。不是嬉闹,也不是孩童间的玩耍,正式的朝服和发冠,压在已逐渐成长为少年或少女的身上。没有人问过他们会不会觉得沉重,没有人在乎。

「当你拿到的资源越多,每一份金光闪闪都背负着一份责任。拿钱办事,认命吧。」

第一个少女老气横秋地道:「我是月阁负责人,月沉灵。往後请多多指教。」

她的身後有一个人,骄傲且怜惜的看着她,彷佛已经教出了最好的学生,死而无憾了一样。

第二个少年,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我是千花凝。嗯。」

他背後的人也面无表情,淡淡地看着。感觉他师徒间周围永远都是加了一大盆水似的,淡淡的、稀释到不可思议。

第三个少女,目不转睛地看着隔壁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年,良久才转过身,娇羞地拉着背後那人的衣袖小声地道:「师傅傅,那个人好美哇。」

她称为师傅的人,宠溺的摸着她的头,道:「这是江凛谙,江阁负责人喔。」

最後一个少年,他身後没有人,显得孤零零的、格外无助的看着另一个少年。但被他看着的那个少年只是眼神几近空洞的望着前方,没有半点感觉。

终於,他才缓慢地吐出一句话:「吾是夜琉渊……夜阁负责人。」

四个人,从今天起自背後之人那儿,接下了沉重的整个国家。此时白靴依旧踩着步伐,走下一阶阶楼梯,他们背负着一整个天下。

太沉重了。

「江山易撼,誓言如凿。」他前所未有的孤单的置身沙场之上,「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他身边的近侍举剑挥展,竟硬是保持着他为中心半径五尺内的圆圈,一时之间无人打破这个安全圈。

「但是,我还是想说,我……」

有一个人,剑法出神入化,斩敌无数,费尽了力气往这边赶,他最後看到的一幕,是那个彷佛追了一辈子的人跪在地上,说不出任何话。一柄长茅贯穿了他的胸膛,血色浸染了他满身,再不见一袭浅紫衣裳。

那身躯彷佛脱了线的娃娃,摇晃、倒下。长茅抽出,一名小兵似是觉得自己立下了大功,抬头,只那一瞬,血喷薄而出,人头落地。

他脸上早已是血污遍布,这点血在他脸上已不算显眼,亦不刺鼻。

只是,总是战无不胜的他,却还是感觉自己某处正在淌着血,止不住,他也不想止住。

「我跟你说过什麽?看好他!你做到了吗?啊?」向来冷静的人泣不成声。

「……」一向活泼吵闹的人却安静了下来,静静地凝视着水晶棺里的人。

而他,该何去何从?

他无从选择,转身离去。

推开房门,依稀是从前那个熟悉的人。手里拿着糕点,一目十行的批阅着公文。

「琉渊啊,你看这,这都什麽事也要报上来……改天该警告他们,别脾气太好了……」

忽就泪如雨下。

人走了太久,看遍人间无数找寻那个宝藏,直至岁月将终,又回到原点。繁花已落尽,花瓣腐烂後埋藏在里的小小嫩绿希翼,片片绿叶成荫供孩童玩耍,果实被空中的小歌手叼走,化为能量流淌音符与万物。

你蹲下身来,发现真正的宝藏就在落叶背後,只是年幼的你看不懂一丝丝的叶脉与叶络,背後条理分明的故事,成长划刻的文字。

暮然回首,花已满堂啊。

花开、花盛;花落、花败,花似你倾城一面。

夜临、夜垂;夜深、夜央,夜罩与君寒冷焉。

月起、月升;月明、月沉,月轮重回又几度。

江淌、江流;江涸、江枯,江枫不尽筹划言。

这世上绝无不散之宴席。

「但我与你非一场轰轰烈烈、璀璨无比,传彻京城的一场宴席呀。」

愿平凡,却此生相依相许。

愿为非人,束缚却而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