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下了课,向箫日到校门口找傅乃司集合,就看见两个人都穿着帽T,帽子盖得严严实实的,同时低着头,双手拿着手机,专注得很。向箫日猜,肯定是在打游戏。而对於季清也来,他是知道的。之前那阵「幼稚」的比拚结束後,向箫日主动问了他,要不要一起吃早午餐,也说了是和傅乃司一起,季清说好,就变成现在这样。

他走近他们,傅乃司头也没抬却知道是他,「箫日你等等啊,这……我不能输……」

「你没了。」季清一派轻松,「再见。」他话语一落,傅乃司也停下了手,表情有点愣。向箫日趁热问,「玩什麽啊?」

「俄罗斯方块。」刚刚傅乃司就是被他的连续炸弹给炸没的。

「连线的啊?」

「嗯。手机给我,我也给你装一个。」

向箫日二话不说交了出去,傅乃司眉头一皱,「完了,又要多一个人要来虐我了。」季清边操作手机边说,「要不要我也让透透装一个,你们玩一场?」

「不、不好吧……不能这样欺负女孩子的……」

毕竟是女神啊,这怎麽好意思?

季清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转而跟向箫日说玩法。傅乃司寻思着,刚刚那眼神,好似在说你觉得你会赢她?

他有点凄凉:……他好歹也是一个游戏主播,给点信任行不?

傅乃司带他们去的拉面店,菜单很丰富,他们各点一碗,傅乃司选的汤底是咸味较重的味增,季清的是基本款的酱油,向箫日则是选较清淡的盐味。这家拉面店道地,口味取向都和日本一样,所以即便是较清淡的盐味也已经是咸的了。所以当表示没吃过拉面的向箫日喝了一口傅乃司让他尝尝的味增汤底,向箫日整个懵了。

「是不是醒了?」他笑问。

「学长,你这麽重口味的吗……」他边喝水边发出疑问。

「吃点重咸提精神。不然扛不住。」他若无其事地开始吃面,「你学长要死了。」

「啊?」

「别理他。吃面。」季清敲敲他的碗。傅乃司看他真的信了,笑道,「嘿嘿,睡一觉就又活了,没什麽。箫日要不要这麽老实啊?」

「……啊?」

「别说了。我都没说什麽了。」向箫日转而看他,「说、说什麽?」

「我才是要死的那一个。」

「这次我不信了。」

季清停下筷子,低下头、歛着眼,又默默侧头望向他,表情变得认真,「真不信?」

向箫日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想要笑,却没有成功,「……不、不是吧……」

如果真的有一天,他就要那样消失──

季清笑得眼睛都弯起来,「嗯,不是。」

「……啊?」

「假的。开个玩笑。」

向箫日傻得一动也不动,话也不会说了,听到傅乃司说:「箫日你的面要糊了。」才醒过神,回过头吃面。他装作若无其事,装作没有生气,装作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那一瞬间的空落却是真实存在的。

莫名地,他感觉到他的心里有一个地方,差点就崩塌了。

「你下午有课吗?」季清走出店外,问先一步出来的向箫日,後者闷闷地点头,「有。连堂到五点多。」

「好。」

「嗯?怎麽了?」

季清微笑,摇头,「没有。」

「每次阿禾一笑,总是让我很害怕。是我有被害妄想症,还是阿禾有问题?这是个大哉问。」傅乃司最後出来,三个人分道扬镳,季清往艺大,傅乃司往体育课的校外场地去,向箫日回学校。

因为今天吃了早午餐,向箫日也就没有买便当,直接就往上课教室去。才选好位置坐下没多久,季清的讯息就来了。

季清:俄罗斯方块玩吗?

他看着那行字,心里那股郁闷又窜上来,不想回,却又不想已读他。

向箫日:不。

季清:在忙?

向箫日:没有。

他一发出去就後悔了,他应该说对的。

季清:陪我玩两场。就两场。

向箫日:玩游戏很耗电。

他觉得这个理由很有用,没想到季清来一句:行充充电啊。

向箫日:……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季清:我三点多给你送过来。怕什麽。

向箫日:你真烦。

季清:我真烦。来两场。

结果向箫日被季清这拐那骗地多玩了好几场,午觉也没睡,一路玩到打钟。听到钟声,向箫日才清醒过来,拒绝了再一次发过来的对战邀请。

向箫日:说好的就两场呢?

季清:(微笑)

季清:把你下一门上课的教室发给我。待会见。

他并没有发。他故意的。

然而三点多时,他换好教室,班上一个人和他说外找,季清就出现在外头。向箫日张了嘴,又说不出话。

「给。」他把说好的行充拿给他。

他缓缓地伸手接过,「你怎麽……」

「好险是必修课。就照着网路上的课表时间来看看。」

「要是选修呢?」

「你相不相信我会一间一间教室都走过看过一遍?」

「……就为了一个行充?」

「说了给你送啊。」他脸上的表情忽然又换成笑脸,只不过不是上午那麽灿烂的笑,而是有些温柔的、他还没见过的笑,「不过,现实就不是选修课。想那麽多干嘛。」季清微弯下腰,和他平视,「行充会用吧?」

「当然会啊。我只是……没带,又不是没用过。」

「好。」他点了下头,随後又说道,「你……还不理我吗?」

「啊?不、不会了……」没想过他会这样直言,好似他知道他是在故意不理他一样,让他即使难为情,也没脸皮继续纠结下去。

季清又笑了,又是笑弯了眼睛的那种。

两人的脸不知不觉靠得很近。

向箫日眨了眨眼睛,便看见他直起身,和自己告别。可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为什麽老是对他笑啊……真讨厌,这个人……

「呦,河神。」路南坐在录音室的沙发上,面前的桌子摆着不少的纸张资料,看来是在边忙碌着边等他。季清关上门,将包包放到一边,拿出印着歌词的纸,顺道问一句,「南姐,你有行充吗?」

「嗯?你不是随身都带行充吗?」

「借人了。」

「啊,行充我是没有,但是我有充电线。」她嘿嘿地笑两声,从旁边的包包捞出一条充电线,递给他,「录音室有插座,自己弄去。」

「谢了。」他将剩下10%电量的手机关了网,充上电。路南也放下手上的事情,坐到控制台前,把季清要录的歌的伴奏叫出来。

他们今天就是要将他的五万粉福利录好。

他们一般录广播剧的乾音都是在自己家录,再交给後制去做处理,很少会到录音室来。主要是没这个经费。而後,是因为路南到了艺大,知道可以借录音室,就跟人学一点操作,越来越多歌都在录音室完成。於是这次录歌,季清也找了她帮忙。

这确确实实是季清第一次认真唱歌,而且还是直接要对着麦克风录下来,他是真的紧张。虽不至於落拍、跑调,但一开始的音色不够自然和好听,也让他卡关了一阵子。不过,後来或许是因为嗓子开了,声音的状况越来越好,季清也越来越放松,倒真的唱出几分歌手的感觉,让路南惊喜。

「阿禾,好听。」她的眼睛都亮了,「你的粉丝们肯定会很喜欢的。原来你还是个唱歌的料子──等等,阿禾,我把你刚刚录的版本放出来,你听一下,我出去打个电话。」

路南出去了,他的声音跟着伴奏一起出现。季清坐在录音间的椅子上,一手搭着膝盖,一手拿着水瓶,细细地听着,检查刚刚录的部分。直到一首歌结束,路南还没有回来,季清的思绪却随着周遭的安静而发散出去。

「我才是要死的那一个。」

「……不、不是吧……」

他知道吗?他那时候的表情,让他顿时不忍心再演下去,让他在他闷闷不乐又假装没事的时候,想尽办法,要让他消去对自己的气。而他又为什麽起了逗他的念头?因为看见了他对傅乃司那种担忧的表情,就也想看一看,自己是不是也能让他有那样的反应。

可是,季清从向箫日的脸上看见的,不是担忧。

向箫日那时候的表情,在那一瞬间,让季清以为,自己是他的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