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耽美短篇集 — 暗戀
到底是什麽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上你的呢？其实我也不清楚。
大概是我的性幻想对象，不知不觉从GV男优换成你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我对你是抱持着这种心思。
当我发现时，我总会不小心一直盯着你那被盛夏艳阳给汗湿的白色制服，若隐若现的肌肤给了我更多性幻想的灵感。
你很爱笑，在班上常听到你和其他同学的笑谈声，每次笑起来总是眉眼弯弯。在你没发现的角度，我也盯着你的笑容发呆。
於是我开始接近你，了解你的兴趣。
越了解你，就越知道你不可能把同性当成你的对象。
所以，你只是把我从普通同学定义成你的朋友，就没有更进一步。但这个身分让我可以时时接近你，甚至大方地走进去你的房间。
我甘之如饴。
後来，我们念同一间大学，只是不同科系。
不变的是，我们依然是朋友。
期间，你交了两个女友，每一段爱情你都是用尽全力付出真心，最後却换来一场失恋。而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你问我怎麽还不交女朋友。
「系上事情很多很忙没空。」
「你的初吻该不会还在吧？」你说，脸上还带着玩味的笑容。
我白了你一眼。
「怎麽可能，早没了。」
我的初吻早就给了你。这句话我当然说不出口。
那是某天你在我房间，玩手机玩累了，最後乾脆在我的床上睡着。你不知道，你身下躺着那张床，装满了我每一晚对你的性幻想。
你的睡相不太好看，嘴巴开开还打呼。
我看着你，犹豫了很久，最後还是用手把你的嘴唇闭起来，然後大胆亲了上去。这个吻很轻，甚至连吻都谈不上。
但我已不敢再继续下去，我还想守住朋友这个身分。
有抽菸习惯的你，让这个吻也带了点菸味。
我不抽菸，但每晚在梦中我总是贪恋你唇上的菸味。
大学毕业前夕，你谈了一场恋爱，然後又狠狠地失恋。
你的恋爱运怎麽这麽差。
平时我大概会这样吐槽你，但这一次我看的出来你伤得很深，所以我陪你喝酒，看着你喝到烂醉，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你知道吗？我真的真的很喜欢她……」你哭着说。整个人半躺在我家的沙发上，桌上已经摆满许多空的酒瓶罐。
「我知道。」
「我这麽爱她，她为什麽不肯试着接受我……」你开始语无伦次，「失恋真的好痛好痛，你知道吗……你能明白这种痛苦吗……呜呜……」
我拍了拍你的肩。没有回话。
我知道的，我当然明白。
就像我这麽喜欢你，你也永远不会接受我。
但我还是喜欢你。
毕业後，你收起玩心，开始把精力投注在工作上，个性也比以前成熟多了。
不变的是，我们仍然还是爱情傻子，各自在爱情里付出。
你曾试着介绍女生给我认识，但都被我拒绝了。
「该不会是看我失恋这麽多次，所以不敢谈恋爱了吧。」
「当然不是。」
论失恋的资历，你还比不上我吧。
「以男人来说，你的优点比我多很多耶，你长得也不错，又体贴，还会做菜，又不菸不酗酒，也不是没有女生倒追你……」
「我只是还没那个心情。」
「如果你是女生，我早就追你了。」
听到这句话，我瞪了你一眼，做出乾呕状。
「幸好我不是女生。」
你大笑，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打转。
幸好我不是女生。
因为每晚在梦中，我都是进入你的那一方，你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被我吻遍了。你大概不晓得，我对你在现实有多压抑，在梦里就有多热情。
如果梦中的你会怀孕，大概已经替我生一打孩子了吧。
不晓得你有没有发现，你後颈有一颗不太明显的痣。
在旁人看来那或许只是很普通的痣，但在我眼里却性感无比。
在梦里的我，会从你身後进入你，然後在那颗痣上烙下属於我的吻痕，一次又一次。
直到某一天，我真的在你的後颈发现一个吻痕，刚刚好就在那颗痣上面。
你摸了摸脖子，脸红了。
「她说这个痣看起来很性感，所以……」
我顿时感觉呼吸困难。
「会很明显吗？」你问，脸红依旧。
我摇摇头，其实那吻痕不明显。
只是很刺眼。
後来，梦中的你脖子上再也没有那颗痣了。
忘了是从什麽时候开始，我在你身边已闻不到熟悉的菸味，这才知道，原来你戒菸了。
「她说抽菸对身体不好。」你只简单的讲了一个原因。
有好几年抽菸习惯的你，只为她的一句话说戒就戒。我看得出来，这个她大概是你的真命天女了。你们交往的时间，已经打破过往的恋爱纪录。
你为了她，戒了菸。
我却为了你，开始抽菸了。
我选了你之前抽菸的牌子，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每当深夜睡不着觉，就会习惯地点一根菸。
那熟悉的味道盈满肺腔，然後呼出来。如此反覆，就能让我整个人沉浸在属於你的味道里。
即便你终究不属於我。
在你的介绍下，我也成了她的朋友。
这几年，当你们吵架时，我就是你们的和事佬；当你们甜蜜恋爱时，我适时地退出不当电灯泡，然後在独自一人的晚上，点根菸，自我慰藉。
这是你谈恋爱最久的一次。
你说，你想就这样和她走到最後。
恋爱运一向很差的你，这一次大概不会再失恋了。看着你们恋爱的过程，也让我审视自己这些年来对你的感情。
我喜欢你。
我想上你。
我爱你。
我希望你幸福。
简单来说，这几年我对你的感情演化就像这样。
我知道你和我之间已无机会，也不忍再看到你为了失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所以我衷心祝福你们。
失恋很痛，我不希望你再饱受那种痛苦。
我希望你幸福。
在众人的祝福下，你们步入礼堂，而我始终以挚友的身分陪在你身边。
你们先是公证结婚，补办婚宴时她怀中已有了身孕。所以，现在除了挚友这个角色，我还多了一个身份。
「宝贝儿子，你未来想要什麽玩具尽管跟你乾爹说，乾爹有钱。」
婚礼上，你抚着老婆微微隆起的肚子，故意这样对我说。
很有默契地，我和你老婆同时白了你一眼。
你笑了，依旧是笑得眉眼弯弯，笑得这麽幸福。
「这辈子我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我老婆，还有你。」
你搂着她，用很真诚的语气说了这句话。
本来想吐槽你干嘛这麽肉麻，但看到你认真的神情，我说不出口。
「祝你们幸福。」
对着你的真心，我也显示我的真心。
婚礼结束，我默默退场，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从今以後，你已有属於你的家庭，那个家也不会有我的位子。
脱下西装，换上休闲服，我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刚刚在婚礼上一直帮忙招待客人，所以喝得不多。
我打开笔电，开始在购物平台搜寻婴儿的用品，一边浏览网页，一边忍不住在心中想像未来的乾儿子会是什麽模样。
五官应该像妈妈，标致端正。
笑容像爸爸，笑起来眉眼弯弯。
头脑嘛，还是像妈妈好，会念书又会玩。不要像爸爸，爸爸太笨了。
但个性还是像爸爸好，开朗乐观，对朋友有义气，对爱人很专情。可是对於交朋友要小心，不要像你爸爸这麽迟钝，都几年了还不知道身边的好友对他怀有邪恶的思想。
想着想着，我忍不住笑了。
也许是认清这辈子不会有自己的小孩，对这个还未出生的乾儿子，我特别感到亲切，还有好多话想对他说。
乾儿子啊，等你长大後有了喜欢的人，记得一定要说出来，就算没有结果也没关系，至少你跨出了那一步，不要像你乾爹一样当个胆小鬼。
那句”我喜欢你”在心上都放到长灰尘了，迟迟不敢拿出来晒在阳光底下。
不要像你乾爹这麽傻，把人生中最辉煌的岁月全都献给这场无果的暗恋，却执拗地不肯去找下一个，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
不要像你乾爹这麽笨，明明这麽喜欢对方，只敢在每晚的梦里去谈恋爱。
明明这麽爱他……
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别人结了婚，却又真心替对方高兴。
不要像你乾爹这麽迟钝，直到现在才认清现实，连泪水都来得这麽迟。
眼睛一热，我抬手擦了擦脸颊，看着手上的泪水，自嘲地笑了一下。
自从发现喜欢上你，这还是第一次哭。就连当初知道你交了女朋友也没哭过。
为什麽现在却哭了，我自己也不清楚。
我下意识地拿起桌上放的那包菸，掏出一根菸来。指间夹着那根菸靠在唇边，拿起打火机，点了一次却没点着菸。
每次想到你时，我还是习惯点一根菸，沉浸在这味道里。即便你已经戒菸许久，身上早已没有那股熟悉的菸味。
但我还是持续这个习惯，这味道总能让我想起那年你在我房间的床上，那唇上淡淡的菸味，温热的鼻息。
那是第一次我这麽靠近你，也是最後一次。
从那之後，我只能藉由菸味去回忆，然後在梦中一次又一次吻你。
喀擦。打火机点了第二次，还是没点着，这让我忍不住皱眉。心中更加烦躁。
现在你已经有了妻子，有了小孩，我是不是不能再留恋那个吻了？
是不是连在梦中都要放手了。
正当我打算点第三次时，手机传来讯息声。我看了一眼，是你。
我打开手机，点开讯息。你只传了一张照片，就是几小时前我们在婚宴拍的照片。
你笑起来依旧这麽好看。站在你身边的我，也是笑着的。
你和她被一群温柔的笑容包围，看起来多幸福。
“今晚谢谢你啦，下次请你喝酒。”在照片後面，你又传了讯息。
“那当然。”
我叼着未曾点燃的菸，飞快地回讯息。
“我现在真的很快乐，我也希望你跟我一样幸福。所以你也赶快找个人来爱吧。”你又传了这句。
我没有马上回你，只是盯着那句话发呆。然後我再次点开那张照片，看着上头的你。
看了很久很久，而你也没有再传讯息。
我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还是把打火机放下了。
也放下手中那根始终未点着的菸。
我再次打开手机，传给你一个讯息。
“戒菸很难吗？”
“呦，终於要戒菸啦，这麽突然。”
你回得很快，快到让我怀疑也许这时候你老婆不在旁边。
“戒菸是有点痛苦啦，但我相信你做得到。”
其实，戒菸对菸瘾不大的我来说不痛苦，痛苦的是往後我必须在独自一人时戒掉对你近乎上瘾的迷恋。不再被熟悉的味道包围，让我认清我只有一个人。
正确来说，一直都是一个人。
“嗯，我会试试的。”
你传了一个加油的贴图，话题结束。
我放下手机，看了一眼桌上的菸盒，按捺住再次点菸的举动，把它丢入垃圾桶，不再去看，不再去想。
就从今天开始吧。
等哪天我对你说，我已经成功戒菸了。
代表我也戒掉你唇上的味道，戒掉每晚梦中只属於我的你了。
到那时候，这场以年为单位的暗恋，也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