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望雨 — 三、1986年 夏

「这麽久了，我都还没有问过你为什麽会有这麽多被政府禁止的东西，还是……这个能问吗？」

「嗯……我想暂时先不告诉你，免得你和我一起牵扯进来。」

闪躲的目光，邱韵骅不太自然的退了几步，眼神微微向右飘，尴尬的笑了笑。

「没关系，不想说就不勉强，这是你的选择。」

刘哲昕有些受伤，因为他感受到其实邱韵骅在骗他，虽然不知道事实是什麽，但是心中总是有点被打击的感觉。

「不说这些了，你今天有想要听什麽吗？」

「四月望雨？」

「你骨子里到底是什麽性格啊，明明是个好学生，还是资优生耶，结果这麽喜欢听禁歌。」

听着邱韵骅的调笑，刘哲昕没有回应，其实他一点也不介意邱韵骅唱什麽，因为在他耳里，邱韵骅唱什麽都好听，点了四月望雨不过是因为邱韵骅自己也喜欢唱，在两个人相处的两三个月中，四月望雨的任意一首几乎天天出现，不如就把完整四首一次唱得够。

「你听不腻啊？」

「你都没有唱腻了，我怎麽会听腻呢？」

「欸……」

夺过邱韵骅手中的吉他，自顾自弹起四季红的旋律，纯熟、自信，邱韵骅愣住了，刘哲昕隐藏自己的琴艺，至今才让他知道。

「你怎麽不告诉我你会弹吉他？」

「我是来听你唱歌的，又不是来炫耀的。」

刘哲昕停手，歪着头看向邱韵骅，似乎邱韵骅刚刚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那不然今天……我唱歌你弹琴，我不用那麽忙，你也不会坐在那里闲着没事。」

「好啊，为你伴奏是我的荣幸。」

刘哲昕温文儒雅的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容，他推了推眼镜，把乐谱拉近到两个人可以一起看的距离。

随着一首又一首乐曲，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笑容堆满了两个人年轻俊美的脸庞，他们从来没有配合过，却能在彼此的拍点、空档、速度全都配合的完美无缺，如同心有灵犀一般。

「我决定了，以後都让你弹琴，好不好？」

「当然好。」

两人相视一笑，刘哲昕搭上了邱韵骅的肩膀，他从来没有得到过如此情投意合的好友，因此格外的珍惜，虽然一开始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到了现在，却是已经深深被邱韵骅吸引。

「那你要每天都来喔！」

「随时奉陪。」

一开始让刘哲昕看着自己自弹自唱着实尴尬，但是如今，这已经成为了日常。

在自己弹错时，刘哲昕从来不会指正，只会轻轻勾起嘴角，或者是挑眉，偶尔因为享受音乐而闭起的眼睛会因而张开。但是现在有了专业的伴奏，邱韵骅可以更加专注於歌唱，这样的合作，何乐而不为呢？

「但这样……会不会耽误到你的读书时间？」

转念一想，邱韵骅突然想到这麽棘手的问题。

「不会，你以为我资优班叫假的吗？我绝对可以自己找到时间读书的，偶尔休闲一下也不错啊。」

「啧啧……你还是要炫耀一下你的身分就对了哈。」

摇了摇头，邱韵骅假装生气的转过头整理乐谱，没想到刘哲昕靠了上去，仗着自己身高优势环住邱韵骅的脖子，有些撒娇说道：

「唉呦，别生气嘛……我只是逗逗你而已。」

邱韵骅拉开环绕在自己颈边的手，想要脱离两人之间逐渐升高的体温，带着有些不屑但嘴角微勾说：

「少恶心了，走开啦！我要整理东西。」

「那你保证不生气我就放开你。」

「好啦！」

几乎要恼羞成怒说道，刘哲昕终於退开，邱韵骅松了一口气，而恶作剧的那人对着他吐出舌头。

但邱韵骅并没有发觉耳朵出卖了自己，害羞的红晕从耳朵蔓延到脖子，在他身後看的一清二楚的刘哲昕窃笑，内心觉得这个害羞的男孩挺可爱的。

「干嘛？害羞啊。」

「我……我才没有……两个男生害羞什麽啊。」

「你自己摸耳朵，都发烫了还不承认。」

刘哲昕嘴角已经失守，只差在邱韵骅面前捧腹大笑，不过为了保持自己的形象，他还是忍住了。

「我……是因为这里太闷热了……才不是害羞。」

虽然是一点都不切实际的理由，但是刘哲昕并没有拆穿，就让他维持这样近乎要挖洞钻的样子也是挺不错。

「你说什麽就是什麽吧！明天见。」

「欸！你今天是吃错药吗？喂！」

邱韵骅被刘哲昕反覆的态度搞到有些迷惘，想要叫住他只见刘哲昕的背影消失，留下满脸发烫的自己。

「我又不是没有被其他同学这样闹过……为什麽会脸红呢？」

洗了脸後，温度总算是稍稍下降，对於自己身体异样的反应，邱韵骅十分解，他当然知道自己绝对不是因为闷热才脸红，他只是不想承认因为刘哲昕的亲密接触感到害羞。

「还是因为……算了，大概是因为不习惯吧。」

想不出任何理由，匆匆收拾好私人物品，推开地窖的门，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後，溜出地窖，回到主要校舍。

「我真的觉得你观察的工作要再做的仔细点哪。」

「什麽？」

突然，被往资优班教室内一拽，邱韵骅差点尖叫出声，还好刘哲昕提早一秒摀住他的嘴。

「你干嘛？你不是回家了吗？」

「还不是担心你被看到，顺便确认你到底小不小心啊。」

纯良无害的笑容，害的邱韵骅不知道应该接什麽，只好愣愣地看着刘哲昕，等着他说话。

「你下次还是稍微看一下校舍这边吧，我从教室这里确实可以看到你，而且要是躲在教室内看的话，真的很不明显，以後记得看仔细点唷。」

邱韵骅点点头，为刘哲昕的好意感到开心，抓起他的书包说道：

「那为了报答你，我们一起走回家吧，我帮你拿书包。」

「走吧！」

省去了书包重量的刘哲昕显得特别轻盈，一路上蹦蹦跳跳，聒噪不已，而身上重量加倍的邱韵骅则显得安静，让好像在自言自语的刘哲昕有些尴尬。最後看着邱韵骅的背几乎要压垮了，於是有些心疼的骗他说：

「我家就在前面的巷子里，我就先走了，书包还我吧。」

「嗯，明天见。」

刘哲昕潇洒地挥手，转进另一条巷子消失了。

「其实……你不需要骗我，我早就知道你家在哪里了。」

邱韵骅嗫嚅着，但是他没有勇气告诉刘哲昕，也不好意思拒绝他的好意，只好拖着有些疲惫的脚步缓缓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