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有朝远远地跟着何年年回到了她住的旅店,见她走进某房间,许有朝跟过去,按了按门铃。

过了几秒,没有回应,但他从猫眼隐约看见有人影晃动,知道何年年就在门後,他想开口,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

这麽多年了,他几乎没见过何年年生气,所以这次见对方似乎打算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正踌躇着不知该如何是好,林扬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她现在比较想见的人应该是我。」

许有朝顿了顿,微微一笑:「但你同样进不去她房间。」

似乎被说中,林扬表情脸色微变,淡然道:「刚才已经聊一路了。」

「是吗?」许有朝终於望向他,说:「聊出什麽心得了?」

「你是个渣男。」林扬微笑说。

许有朝不怒反笑,点点头回应:「我知道,所以我来赔罪,但我相信,关於我们的过去年年肯定半个字都没对你提过。」

兴许又被说中,林扬的表情再度一变,随後稳稳地接口:「你别用那种自以为了不起的口气对我说话,她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

其实许有朝猜对了,回程的一路上,何年年都是面带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每当林扬问起她与许有朝之间的故事,她便插科打诨地将节奏带偏,确实就如许有朝所言,关於过去的事她都只字不提。

许有朝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微笑说:「我们认识这麽久了,她是什麽性格我还不了解吗?倒是你,估计是最近才认识她的,你能了解什麽?」

林扬才要回话,这时房门被人拉开,何年年朝两人来回扫视,最後对着许有朝说:「你真的了解我吗?许有朝,你真的了解我吗?」

听见她的问题,许有朝不说话了。

他真的了解何年年吗?

「我......」

「你知道吗?有些话一旦郑重其词地说出来,就代表要放下了,我现在想跟你说......」

「不要说。」许有朝截断她,「那就不要说,你听我说。」

何年年笑着摇摇头,目光温和地注视着许有朝,红唇坚定地轻启:「整整十年了,许有朝,你如果真的了解我,如果不是对我没感觉,你又怎麽会让我等这麽久?」

「不是的,我.......」

「所以啊,我想告诉你,这十年里,我擅自喜欢了你三次,第三次鼓起勇气告白,你说我们还是兄弟,我终於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你对我的好,意义不同於我对你的好,所以我累了,想放弃了。」

「你等等!」许有朝像是害怕她一说完便要关门,伸手扯住了她的肩膀,「年年,换你听我说,听我说一句就好。」

「嗯,我听。」何年年微笑。

「如果累了就休息吧,现在开始换我追你。」

原以为这句话能让她动容,殊不知话音一落,何年年非但没有露出开心的表情,还微微皱了下眉头,眼眶微微泛红。

双手紧握成拳,何年年忍着心下的冲动,克制微颤的嗓音一字一句地说:「我真的很想答应你,可是总觉得自己很委屈,你让我的喜欢变得太廉价了。」说到「委屈」两个字,何年年的神色也随之一黯。

看着她欲哭的表情,许有朝终於忍不住,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反覆就那三个字,可有些原谅,终究不是三个字就能换得的。

何年年挣脱他的怀抱,淡淡地说「累了,回去休息了。」

许有朝低着头,许久不说话,见状,何年年也没再多言,朝一旁始终没有插嘴的林扬点了点头,便转身回到房间。

一切回归宁静後,两个男人静默一阵,随後林扬乾咳一声,拍拍许有朝的肩说:「那......你自己回去小心点。」便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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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许有朝正望着自己,何年年心脏猛地一震,忙若无其事地撇开头,过了一会儿又偷偷望过去,许有朝已经在和赖星成聊天。

刚才他的眼神......不敢想太多,何年年低头把玩起自己发尾的分岔。

耳边都是对话声,但更让何年年坐不住的仍是右边时不时递过来的眼神,又坐了一会儿,她只得委婉地下逐客令:「你们先回家吧,我等等要再休息一下。」

几个人七嘴八舌一阵,慢慢地散了,许有朝在离开前转头对何年年说了句「好好注意身体」,才跟着一行人离开。

等人都散去,何年年转头说:「你再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我也会叫你回家。」

这话当然是对江采瀞说的,她此时眼巴巴地盯着何年年,语气特别暧昧不明:「我觉得他对你肯定也有点那个什麽。」她深深感觉那死了一段时间的某个东西又要熊熊燃起。

「也?」何年年挑眉。

「也。」江采瀞点头。

何年年反常地若有所思起来,过了许久,才慢悠悠地回道:「那我们肯定是都有点博爱。」

「......」

何年年笑了笑拍拍江采瀞的肩说:「亲爱的,如果真要有点那个什麽,早就已经那个什麽了,你看现在什麽都没有,那个什麽究竟是什麽?」

江采瀞放弃对话,拖着两腿沉重的步伐远离了何年年......这孩子会让人脑溢血。

但说完那番话的何年年,却留在客厅沙发上沉默了。

想起刚才看见许有朝的眼神时左胸口传来的重击,唔......好像确实有点那个什麽。

寒假开始了,日子对於何年年来说仍是一如既往地平淡,只是今年好像热闹一些,大概是知道她总是一个人待在家,几个小夥伴一天到晚往她家跑。

例如今天,又是个忘了星期几的某天中午,何年年刚从床上坐起来,门铃就响了。

还没打开门,就听见江采瀞的嗓音从门外传来:「何小姐,您的小可爱到了,请开门领取。」

何年年一笑,拉开了门,江采瀞身後,唯独许有朝和袁巧倪不在。

她没有多问,但江采瀞要跨进来时却在她耳边小声地说:「他们去买饮料了。」

「我说什麽了吗?」

「你没说什麽,你的眼神说了。」

「听你在放屁。」

「香不香?」

何年年打了闺密的屁股一下,笑着走了。

许有朝和袁巧倪出现已经是半小时後的事了,两人进屋时脸上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异样,何年年嗅出了些许尴尬,疑惑的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转,最後仍是什麽也没问。

倒是赖星成替她问了:「你们怎麽啦?」

袁巧倪不动声色,笑了笑回应:「没怎麽啦,看起来怎麽了吗?」

江采瀞站在她身後,偷偷摸摸地用口型对何年年说:「有猫腻。」

何年年小小地耸了耸肩,往许有朝的方向望去,发现他的表情与其说是尴尬,不如说是有些愠怒,愠怒之余有些恼羞,那是何年年从没见过的样子。

准备打牌之前,她靠近许有朝,小声地在他耳边问道:「你们还好吗?」

许有朝已换上体面温和的微笑说:「好得很,倒是你,别再咳嗽了,听得一身鸡皮疙瘩。」

闻言,何年年一滞,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被他一把拉住,「又恼羞?我话还没说完。」

「干嘛啦?」

「喏。」许有朝塞了一个东西在何年年的口袋里,潇洒地说:「为了我的鸡皮疙瘩,你赶快康复比较好。」然後若无其事地走掉。

何年年伸手去掏口袋,原来是一盒龙角散。

嗯......她最怕苦了,但龙角散好像还行。

不远处,江采瀞缓缓靠近正盯着何年年的袁巧倪,低声说:「我希望你是真的把她当朋友,任何事情,公平竞争、公开公正地来比较好。」

闻言,袁巧倪震了震,随即冷静下来,微微一笑说:「我不太懂你的意思,我有什麽需要和年年竞争的吗?」

江采瀞也给予温和的一笑,说道:「如果是我会错意更好,巧倪,我们都是朋友。」

「我们都是朋友。」袁巧倪重复道,「不过即使是朋友,有些事情也最好别干涉。」

「唔......有道理,我不干涉,你也别干涉了。」

聪明如袁巧倪,当然听出了江采瀞话中之意,但她仍是扬着笑,温和得像只猫咪。

然而拳头却已握紧,江采瀞用余光瞥见,了然於胸地笑了笑,转身找何年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