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你太驕傲 — 第二章09

宇文孝这是有点明白了。

坐在一旁伸展拉筋，眼光却是来回扫视，瞧瞧在看台整理毛巾与水的女生、瞅瞅球场上正上篮的夏阳，以及，示范高速运球的尹墨司。

以前宇文孝不知道，宋萧为什麽总是避着夏阳，不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坦荡，缩着身子在角落抓紧空暇，偷偷觑几眼，不时摸摸耳根。以前也不曾注意，夏阳懒散倚靠着墙壁，不争不抢，宋萧会小心翼翼递来饭盒，接着，若无其事跑开。

这些令人失笑的场面，怎麽会都没有人发觉。

不及收起笑意，当时回头，恰好对上尹墨司温凉的眸光，真正凉如水。令他忍不住了冷颤，僵硬的扭回头。

深怕被迁怒。他一点都不想参透这点小秘辛。

他抓抓後脑勺湿塌的头发，笃定尹墨司与宋萧过去有交集。以他的视角，队长退一万步也不是知恩图报的形象，他很好奇，宋萧究竟做了什麽。

「学长不要偷懒。」

宇文孝一呛，当事人立刻出现在眼前。「……我哪有偷懒。」

一贯的老帽，黑色踢恤以及运动长裤，灰色的小口罩拉低露出鼻子，鬓角的碎发微湿，宋萧眯起眼睛，握笔的手指轻轻敲打塑胶板边沿。

「学长还缺四组的深蹲。」

「你不是都在观察阿阳了吗怎麽还有空关注我……」脑回路直，一下子脱口而出，两双眼睛尴尬相视。

那一瞬间，空间里所有运球声、沉甸甸的脚步声，还有，热烈的喘息与吆呼，似乎全被拉到遥远的身後。恍恍惚呼。

像是一直遮掩的心事被促不及防掀开，宋萧失去一切防备。

手下力道一松，堂皇的视线被紧紧攥住，带着错愕後的审视，她很快跟着找回理智，纤细白皙的手指紧紧捏住笔，一紧再紧，彷佛唯有这麽做，可以舒缓涌起的紧绷。

「笑笑？」意味深长地反问。

宋萧不知道，向来痞气十足的宇文孝，褪去散漫，也有让人不可逼视的气势，又或许，她一开始的心虚，就落於下风。

「我、我全部的人都有注意，干麽刻意把夏阳学长拿出来说？」

「喔——」

「不要趁机又偷懒，深蹲四组，快点。」

眼角余光瞥见下场的尹墨司，宋萧推了宇文孝後背一把，转身跑开。他顺着最後的视线望回去，顿时，不偏不倚目睹全程变化。

队长喜怒不名的神色一沉，眼光倏地冷寒，像一泉无底的深潭，吸进所有晦暗，明明没什麽表情，却够从他耙过发丝的动作看出烦躁。

宇文孝眼观鼻、鼻观心，後悔自己慢一步滚开去锻链。

他清清嗓，「昨天笑笑觑你们系队帮忙……发生什麽事？」

「没。」他眼光不斜，迳自走近。

「……那她跑什麽？」还以为做错事怕被骂。

凉寒的声息刮来，凉飕飕，宇文孝摸着後颈。只听他语调缺乏抑扬顿挫，「体训是不是太轻松？」

心里苦，像被塞了一棵黄莲。与此同时，宋萧抱着毛巾汗水跑回来，敏锐嗅到气氛诡异，凌乱的步伐调整成慢吞吞，与宇文孝几个眼光交换，也没有得出什麽有效讯息。

「……队长，擦汗，喝水。」

沉默抬眼，深邃的眸底映出她小小的人影，半晌，他接过，指尖相触，都是如火的热度，宋萧抑制颤动，镇定收回。

藉着角度，宇文孝明显望见尹墨司稍霁的神情。他瞠目结舌。

他彷佛撞见什麽。他回头控诉，「为什麽队长的毛巾跟我们是分开的！」

「……因为，他嫌弃你们。」

「……」

宇文孝捧着凄凉的身世，躲到角落锻链。

约莫九点半，球赛练习的球员纷纷结束下场，宋萧小跑步上前，大大小小琐事照顾好，等待他们缓过气，清声告知比赛费用的缴纳，一一作登记。一个接着一个，队伍的最後是宇文孝，休息室只剩下他们。

宋萧低着头，认真计算，没有发现空间异常的宁静。

「唉呦，这谁的钱包不拿走？」

循着张扬的语气望过去，只消一眼，宋萧能确定，温声道，「夏阳学长的，应该是刚刚交完钱，忘记收起来。」

「是吗——我看看就知道。」

「不好吧……」

来不及了。

索幸闭上嘴，也许会念在是高中校友，夏阳会留他一命。

尽管如此，宋萧压抑不住怦怦的好奇，眼神飘移，彷佛刻意似的，宇文孝放缓打开的速度，一面走近。

露出皮夹右侧的照片。

是女生可爱的自拍照。

被风扬起的空气浏海撩起率性，柔软的深发长至胸口，脸颊陷出一双小巧的酒窝，明媚的笑颜与弯弯的眉眼将一切照亮，鹅黄色的毛衣搭着红白相间的衬衫，小小的手掌大半包覆在袖里，分外令人心动疼惜。

原来夏阳喜欢这样的女生。

原来不是空穴来风，夏阳学长真的有一个捧在手心守护的女生。

有点涩然，宋萧揉揉眼睛，胸口一片荒芜一样的空荡，鼓进了喧嚣的风，呼呼作响，震得她耳膜生疼。

恍惚间，她听见叹息，却听不出意外。

「果然还是她……」

「是、是谁……学长喜欢的人？」她怔然，低低开口，嗓音涩涩。

她到底说不出女朋友三个字。

好像说出口，她连对他好的资格都没有了。

「小尹烟啊。」蓦地抬头，四目相接，宇文孝一改漫不经心的嬉笑，眸色沉静，「是阿阳的女朋友。」

他无所谓的摊开所有秘密，没有丝毫避会。

「阿阳说，他们从未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