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記得你,愛我 — ７、鴻門宴
婚礼过後，他们又回到平行线的生活，如同原本说好的那样暂时不见面。
一开始对她来说很难习惯的约定，现在却反倒让她觉得松了一口气。她没把握在他面前能够一直假装没事，至少短时间内不行。
专注在课业上的精神，让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上学期已经结束。
她几乎要习惯没有他时不时来接送的日子，直到他像是从来没离开过，一如数周前的他，一身合宜帅气的便装，悠闲地站在校门口等她。
她这才知道自己多想念他。
而这段时间的沈淀，对他的感情一丝一毫都没有减少。反而因为距离而更加坚定。
陈子菁啊陈子菁，你真是没救了。
「嗨。」
他简短的说了一句嗨。
陈子菁扬起一抹动人的笑。
成天允毫无预期的看着她带笑的眼睛，轻轻染上一层薄雾。
「菁菁？」原本轻松喜悦的心情，顿时慌张了起来。他手忙脚乱的安慰着她：「怎麽了？」
她笑着摇摇头，把脸上的眼泪擦乾。自从认识他，她越来越容易觉得伤感，真是讨厌这样的自己。
「觉得终於放松了而已。」
他端详着她的脸，轻轻拥她入怀，拍拍她的肩膀。
「辛苦了。」
她深呼吸，退出他的怀抱。
「你干嘛？对我这麽好，会让我以为你有什麽企图诶。」
成天允哑然失笑。
「能有什麽企图？不对你好难道要对别人好？」
为甚麽他总能理所当然地说这种话？他当然可以对别人好，因为他并不爱她，不是吗？
「你要来怎不打电话跟我说一声？要是我提早回去你不就等到天荒地老？」
「你太小看你未婚夫了吧？徐雅苹今天请病假，至於茜茜，跟常弈出去对吧？」
她啧啧叫。
「我看你不要经营什麽集团了，改开侦探公司好了。成先生，我现在就可以跟你预定一个案件，我未婚夫很有钱的，到时候付给你的费用包你满意喔。要不要？」
「哦？愿闻其详。」
「明年三月起，我无限期聘用你跟踪我丈夫。为了报答你的忠心，我决定把我丈夫的薪水，全部转给你！」
「这麽慷慨？既然您的诚意如此丰厚，我就顺便给你一点额外服务：如果你丈夫真的出轨，我帮你把他狠揍一顿再说。」
「成交！」
「不过想不到陈小姐如此美貌，还要担心丈夫婚後不忠。那天底下还有不偷吃的男人吗？」
陈子菁感慨地叹气，假装擦着眼泪。
「你有所不知。有的男人，会有『特别嗜好』，啧…」
他终於忍不住喷笑。
「陈子菁，你越说越过分了。」
「刚刚好啦。」她笑着勾起他的手往车子的方向走过去。
一坐上车，她先礼貌的跟老李打招呼。
「好久不见，您身体还好吗？」
老李开心地笑着点头。
「多谢陈小姐惦记。」
「你怎不问我身体好不好？」成天允不服的笑说。一见面就调侃他的过去，像话吗？
「你壮的跟牛一样。」她豪迈地拍拍他的胸膛。「不用问啦。」
成天允不敢置信的抚着被她拍打的部位。
「你被谁带坏了？竟然开始会动手动脚了。」
「嘿嘿…我还可以动『口』。」她假装狠咬他的模样：「要不要试试看？」
「不…我不是有『特殊癖好』的人，谢谢。」
陈子菁倒在後座开怀大笑，成天允也笑着摸摸她的头。
「好了，庆祝你allpass，想去哪里玩？」
陈子菁眼睛绕了一圈：「李伯伯，我们往淡水老街前进吧！」
成天允不着痕迹微笑着向老李点头。
「好的。」
这世界上，大概没有他做不好的事情。
瞧他轻松的拿起枪支，往墙上射出BB弹，水球们就通通听话的原地爆炸。她跟老板娘都惊讶地看着他面不改色放下玩具枪。
老板娘忍不住赞赏他：「少年仔很厉害捏！偶在这边顾摊换顾了俗几年，没有看过比你厉害的啦！小姐，你男朋友揪缘投诶，你要好好珍惜…」
老板娘对他的激赏可谓滔滔江水、连绵不绝。逼得他们只好再付钱玩一遍。
只不过，亏陈子菁运动神经发达，玩射击游戏却命中率不到五成。
「你要是敢笑出声我就掐死你。」
他低头闷哼，算是答应了。
他们从老街到渔人码头，又从渔人码头到八里。
看到游戏区，陈子菁又忍不住拉着他挑战起来。射击不行，投九宫格她倒是很拿手，玩性大起的两个人忍不住玩了一局又一局，直到後面的小朋友开始吵闹着说等太久。
「妹妹，对不起噢。都是这位叔叔输不起，一直要跟我比赛才让你等那麽久。」陈子菁弯下腰对眼眶泛泪的小女孩歉疚的说。小女孩刚刚因为太想玩吵闹了起来，被母亲训斥一番，现在看起来难过的不敢说话。
「你啊，不要教坏小朋友。」他付完钱後把她拉过来。
「我哪有。我这是实话实说，是不是你不服输所以一直加局的？」
「小姐，一开始是你先不服气的。」
「大男人有什麽输不起，你在第三局的时候老实认输不就好了？」她脸不红气不喘的说。
「对，我真的认输了。」他摇摇头。
陈子菁得意的抬起下巴瞅他一眼，又转过身摸摸小女孩的头。
「妹妹，不然我们叫叔叔给你买单好不好？」
「陈子菁，你不要得寸进尺。」
「哇，好小气喔。妹妹以後不要交这麽小气的男朋友，知道吗？」
成天允手叉口袋，无奈地听着她跟小朋友胡说八道。所幸周遭的路人们都是以看戏的心态在旁边边听边笑，连小女孩的妈妈也不生气了。
「好了，小晴，我们玩一场就好，玩完就要回家了噢。」
「马麻，可是…我好像害叔叔跟阿姨吵架了。」
陈子菁跟成天允面面相觑，赶紧手勾手笑说：「没有啦，我们没有吵架。」
「骗人。」
两人脸上的笑瞬间歪掉。他们哪有骗人？
「马麻跟把拔吵架也会假装和好。」
陈子菁蹲在她小小的身躯前面，摸摸她的头。
「你怎麽知道呀？搞不好他们真的和好了呀。」
「因为马麻如果还在生气就不会让把拔抱抱跟亲亲。」
现场一阵窃笑，小晴妈妈也涨红了脸。
「小晴，不要乱说话！」
小晴扁嘴看着他们两个。
「大人不可以骗小孩。」
陈子菁哭笑不得。
「阿姨没有骗人啦，我们真的没有吵架。」
「那阿姨就要给叔叔抱抱亲亲。」
观众们又传来窃笑。
「呃，呵呵，有些画面还是儿童不宜的…」她乾笑着站起身，成天允顺势搂过她的腰，在她一脸讶异还来不及反应时，另一只手轻轻捧着她的脸亲了上去。
小晴开心的拍拍手，现场观众也欢呼着鼓掌。
「王子跟公主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小晴开心的呐喊着。
陈子菁从他轻柔的吻里醒过来，两个人同时拉开了点距离。
「小晴，她不是公主。」成天允指着身边的未婚妻说道：「她是精灵。」
小晴瞪大眼睛：「真的吗？」
成天允煞有其事的点头。
「小晴，我跟你说噢，他也不是什麽王子啦…」
成天允深知她肯定没好话，一把拉过她往反方向走过去。在她一边回首喊「他是大恶魔」的「恶」字时及时摀住她的嘴。
陈子菁大笑着拉开他的手。
「怎麽，你怕被小孩子看穿真面目吗？」
远方传来棒球游戏摊老板的呼喊声，老板手上拿着半身大的熊娃娃，气喘吁吁地跟上他们：「先生、小姐，这是你们的奖品…」
「啊，对不起老板，辛苦了。都是他害的，要怪就怪他。」陈子菁边道歉，把责任推到身边的成天允。只见老板笑着道别，又跑回去顾摊子。
「呐。」
她把娃娃塞到他怀里。
「给我干嘛？」他看起来像是会喜欢这种东西的人吗？
「认输的人有安慰奖啊。」她得意地牵着他另一只空着的手往前走。
她意犹未尽的吃吃喝喝了许多东西，吃到快走不动才被他制止。
「哇…好满足。」她弯腰趴在木制栏杆上，望着对面被灯光点缀夜晚风景。
「你啊，不要这样吃东西，对身体不好。吃得太撑反而伤胃又难消化…」他右手撑着栏杆，左手抱着熊娃娃，脸上却带着严肃、担忧的神情，那模样看起来十分滑稽。
「知、道、了，老头子。」她侧着脸笑喊。
成天允疼爱的摸摸她的头。
这是第几次了？她数不清。她喜欢他带着宠溺的笑这样摸她的头。好像她对他来说很需要细心呵护，好像她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存在。
像是突然想到什麽，他拿出手机来，镜头对着她。
「干嘛？」
「笑一个。」
陈子菁很自然的腼腆一笑。
「累了吗？」
「有一点。」
「走吧，送你回家。」
陈子菁主动勾着他，两个人什麽话也没有说的漫步到港口。在船上，她靠着他打起盹来。
海风吹的她一阵哆嗦，他温暖的掌心立即放在她肩上，她就不冷了。
她把熊娃娃抢了过来抱着。
「叫你什麽好呢？」
「不是吧，你还要给它取名字？」
陈子菁抬头瞪他一眼。
「他这个人就是这麽欠揍、没心没肝的，原谅他吧。」她摸摸娃娃无辜的脸说。
成天允失笑摇头。
「不如，就叫你『天天』怎麽样？」她笑着戳戳毛茸茸的脸。
「陈子菁。」
「哎呀，『允允』很难发音诶。」
「那不是重点吧？」成天允哭笑不得。
「我知道了，他是在嫌你胖。因为他自己身材好，就瞧不起你这样胖嘟嘟的。」
「我才没有…」不是，他回应干嘛？
「那你这麽小气干嘛？借用一个字不行吗？」
「…可以。」
「叫天天多好。你看他的脸这麽开心、无忧无虑，『天天开心』、『天天无忧无虑』，多好。」她为自己替娃娃取了个优秀的名字而骄傲不已。
握着她肩膀的手往上移动，摸摸她的头，又回到原处。她满意地靠在他怀里。
回到家，她恰巧遇到坐在客厅吃水果的父母和姐姐。
陈光瑞瞥了她一眼，还有她手上的「天天」，没说什麽继续看着新闻。
「怎麽不让天允进来聊聊天呢？」王凤问。
他们都知道今天她和成天允出去玩，陈子茜偷笑着看她手上的娃娃。
「太晚了，他明天还要上班。」
「这样啊…找天晚上请他来家里吃饭吧。我们好像还没好好吃顿饭呢。」王凤热络的说。
「不必了。」陈光瑞冷声说。
从一开始他就不看好他们两个在一起。现在是对方见她新鲜，所以还会约约会。等到婚後认识到女儿是什麽样德性，肯定会大失所望。
越想越郁闷，陈光瑞黑着一张脸站起来走回房间。
陈子菁看着爸爸离去的身影，手里抱紧「天天」，静静地走了进去。几乎要消失在客厅边缘，她止步，转过身跟王凤说道：「我会跟天允说的。」
王凤愣了愣，旋即点点头。
陈子茜待她走回房间，轻声妈妈抱怨：「爸爸到底怎麽了？为甚麽不能好好祝福他们？他们这样顺利的走下去有什麽不好？」
王凤若有所思的看了女儿一眼。
「你不好奇为甚麽爸爸坚持要你嫁给天允吗？茜茜，你觉得你跟那个姓常的男孩子可以走到什麽时候？」
陈子茜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妈妈，感觉到四肢发热、麻木。
「你爸要不是担心你嫁错人，怎麽会这样安排？」
「妈…」
「别说了。」王凤阻止她辩解：「妈妈有多疼你你是知道的。但…你爸爸和我说什麽都不能让你嫁给他。你在毕业之前，也该和他说清楚了。」
「妈，我不会跟他分手的。」
「如果你不跟他分手，你认为你爸会放弃让你嫁给天允吗？」
「妈，明明知道他们两个进展越来越好，你和爸怎麽可以罔顾菁菁的感受？」
王凤头痛的扶着太阳穴。
「要不是菁菁，事情也不会变得这麽复杂。」
「妈！」陈子茜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什麽：「怎麽连你都这麽想？」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我也希望菁菁有个好归宿，我也希望她幸福快乐，但为甚麽…偏偏是你爸帮你选的丈夫？」
「妈…严格来说，是菁菁先认识成天允的，应该是她问你们：为甚麽偏偏要她让出她唯一喜欢过的对象？」
「唉，妈妈没办法跟你们吵这些。你们不是为人父母，不会理解我们的担忧。」
陈子茜无法束缚母亲，只能无力地靠在沙发上。
为甚麽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却让自己的父母搞得那麽复杂？
陈子菁从客厅边边探出头来，确定客厅只有陈子茜一个人，一只手抓着「天天」走到她身边坐下。她把天天放在左边，右手勾着姐姐的手。
「不要胡思乱想。我不需要爸妈的谅解，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菁菁，我真的不知道…」
「废话，我难道会怪你吗？没有人可以逼我放弃天允，除非他说不要我；我相信你对常弈哥也是一样的。」
「嗯。」
「要是你做出跟常弈哥分手的蠢事，我也会立刻跟天允分手。」她靠在姐姐的肩膀上，轻声威胁着。
「知道。」
「对了，这是『天天』。」她把天天丢到陈子茜身上。
「噢～『天天』？」陈子茜瞬间了然，暧昧的笑看她。
「『允允』很难发音。」
「…那不是重点吧？」
陈子菁娇笑回看她：「当然不是。」
知菁莫若茜，知茜莫若菁。
两周後的周六晚上，成天允应邀来到陈家府邸。
叮咚。
门铃声响起，陈子菁整个人跳了起来，三步并两步跑到门口。
他们自从去淡水那日到现在都没见面。他一直忙着工作，她也不好打扰。
他们最多只有透过手机联络。但不是像情侣那样情话绵绵，也没有东扯西扯的找话题。他会关心她跟朋友出门是否安全到家、偶尔在睡前会打电话来跟她斗嘴、说晚安，这样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打开门，他看见心中殷切见到的脸庞，她的脸在扬起笑时亮了起来。
「进来吧。」
陈光瑞在两人走进来後，笑吟吟的走到成天允旁。
「总裁，夫人。」他还是停留在他们谈合作时的称呼。
「哎，天允，现在可以改口罗！」
成天允笑了笑没说话。
在陈光瑞的下一个动作之前，陈子菁和陈子茜都以为爸爸这是表示已经接受他们订婚的事情。孰料他不着痕迹的将成天允带到陈子茜旁坐下，陈子菁愣了一下，自嘲一笑，顺势拉开成天允另一边的椅子坐下。
成天允似乎也没察觉到什麽异处，时不时帮陈子菁夹菜，与陈光瑞夫妇的应答自然，谦逊有礼。
一切看似一片和乐，陈子菁和陈子茜中间夹着成天允，只能用眼神交换心思。
吃饱後，他们移到客厅聊些不着边际的话题。
「天允，你不知道我们茜茜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烹饪、插花可都难不倒她。」陈光瑞自然地称赞起自己的大女儿。
「是啊，我们茜茜从小就喜欢弹琴。茜茜，不如你弹首演奏曲让天允欣赏欣赏吧。」王凤笑着鼓励。
陈子茜看了陈子菁一眼，见她安抚一笑，站起身走到一旁的钢琴椅坐下。
她纤细的手指在黑白键中移动着，美妙的乐章因此传出。
众人已然停止交谈，纷纷沈浸在音乐之中。
弹奏结束後，陈子茜向众人简单行礼後才回到沙发上。
陈光瑞满意地鼓掌。
「不愧是我的女儿。天允，你看我们茜茜弹琴可好？」
「子茜的琴技自然不在话下，这点家母也是同意的。」成天允把手自然地放在陈子菁握着拳头的手上：「记得去年我们大家到花莲玩，我们还忍不住因此多跳了几支舞。」
陈子茜浅笑：「那天为了多看菁菁跳舞，我可是卯起来弹奏所有我弹得最好的曲子呢。」
陈子菁翻了个白眼：「不说还好，跳到我头都晕了。伯父伯母在旁边不肯放过我们，我还以为我是去参加华尔兹大赛，差点忘了我是去吃烤肉的！」
成天允仰头大笑。
「那你可得有心理准备。我们婚礼当天会跳的比那天还久。」
陈子菁立即恐慌的摇头。
「你要是敢叫我跳一个晚上，我就当落跑新娘给你看。」
「你不会。」他惯性摸着她的头。
「说到跳舞，我们茜茜的舞也是跳得不差。不如这样，我们改天办场舞会。天允，你可还欠我们茜茜一支舞呢。」
陈子茜摇摇头。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练习了，跳舞只剩下基本功。还是菁菁比我来得厉害。」
「那正好，就让天允教教你吧。」陈光瑞逮到机会开口建议：「我们家来办舞会，自家人可没有藉口不跳。天允，你说是吧？」
「爸…」
陈光瑞一个眼神让陈子茜噤声。
成天允这一刻才确定，自己来到了一场「鸿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