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未了 — Chapter11

「我回来了。」亦勋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家门，

「你上礼拜段考的成绩单怎麽还没给我看？」一回家，等着他的就只有诸如此类的关切，

他淡淡地从书包里拿出一张A4大小纸张，递给母亲，「给你。」

母亲的眼神迅速的上下扫视，皱紧的眉头显示出对於这次成绩不甚满意，

「这次分数怎麽退步这麽多？虽然你还是第一名，但不代表你这成绩端得上台面，知道吗？」

严厉的语气以及锐利的眼神带着不容反抗的意味，

「我知道。」亦勋只能顺从的点点头。

「知道归知道，你要有进步啊。最近的进度有哪里不了解吗？有哪一科你觉得特别吃力吗？」

「还好，应该没什麽问题。」

「还是学校最近太多活动了，影响到课业的话我帮你讲一声，叫老师让你别参加。」

「不用了，我可以兼顾。」

亦勋疲惫的连说话都觉得累，他只想睡一觉，醒来之後，一切还会跟平常一样。

「你下次模拟考千万要考好，不要让我跟你爸丢脸！」亦勋淡淡应了声，

「你先去换身衣服，等一下吃饭了。」

刚走上楼梯，母亲又说：

「你没事多念书多背单字，不必要的外务就别参加了。」

本想只是日常的叮咛碎念，但亦勋瞥了一眼母亲注视着的桌上另一张单子，走回客厅，

「这是甚麽？」拿起一看，是作文大赛的报名表。

「老师今天拿给我的，他说你作文写得很不错，一直推荐我帮你报名。」

亦勋看着比赛的项目、规定以及各项介绍，对於写作，他一直非常有兴趣，

「不用看了，不准去。这种比赛对於你的前途一点用处都没有，有时间参加还不如多算点数学。」

母亲把通知单从手上抽走，撕成两半。

母亲的反应，意料之中，亦勋看着母亲的嫌恶，他只觉得一阵反胃，

那嘴脸，厌恶的令人作呕。

亦勋没说话，转身走上楼，插在口袋的双手不自觉紧握。

躺在床上，排山倒海的压力让亦勋胸闷几近窒息状态，

从小到大，父母亲一直是亦勋压力的来源，

父亲是国内知名大学的校长，

长时间待在学校或是需要各地奔波处理公事、家事都是母亲在打理，

而母亲是他就读高中的理事长，

对学校的时程和所有活动都了若指掌，每次考试总是揪着他的成绩紧紧盯着，

寒暑假的课外活动也一律禁止，只能在家读书，

连未来的学校以及出路都帮他安排好，

彷佛一辈子就要这样照着他们的意思过下去，让他一点喘息的空间都没有。

了解父母的出发点也是因为对他的盼望，

也让他衣食无虞，算是环境很好的家庭，所以他尽力的完成希望他达成的目标，

让他们能在外人面前感到光荣而不会因孩子的成绩问题伤脑筋。

国中、国小时期的他生活里就只有读书，没时间也没机会与同侪有多余的交涉，

不至於到被排挤的角色，但也没交上几个朋友，

老师们在父母的关切之下也都对他的学业给予较大的压力，

他也没怨过甚麽，总是静静的接受这一切，接受这被父母支配着的人生。

偶尔感到疲惫不已，但休息之後还是继续努力着，

不是因为他喜欢这样，只是他真的不知道除了这样，他还能做甚麽。

高中遇见四个夥伴，他们活泼、温柔、体贴且让人感到安心，

亦勋不由自主地越来越依赖他们，跟他们一起哭一起笑、一起面对很多问题，

他找到比读书、父母的话更值得相信的事，因此，成绩上出现了问题，

母亲不满意、总是责备他的不够努力。

亦勋越想越烦躁、拿起外套盖在头上，好多事、好多话在脑海里跑着，

母亲责备的话语、嫌恶的脸、那张被撕毁的报名表、

球赛时的紧张感、杨雅媛骄傲的语气、颖真的惊慌、易杰的不安、如晴的空洞以及桐菲的背影。

亦勋跳下床，

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牛皮书封的笔记本，拿起笔写下一段文字，

「好不容易走到你身边，好想让你的笑颜，没有期限。」

接着洋洋洒洒写下一页的字，写着他的感受、对他们的、还有她的。

写着写着，眼眶有些泛红，亦勋眨眨眼，告诉自己，没事的，大家都会在的...

他有些害怕，明天早上起床睁开眼，

会不会世界里又只剩下读书、只剩下需要背负的期待、会不会所珍视的一切，甚麽都没了。

亦勋想着，突然响起敲门声，

「亦勋。」是母亲，

他停下写字的动作，阖起笔记本，放进最下层抽屉的底层，关上抽屉，拿出参考书。

在这，他写的文字，都是最丑陋低俗的、必须跟着笔记本锁在最底层、只有自己知道的深处。

「吃饭了。」母亲打开门，

「好，我看完这单元就下去。」

确认他的读书状况後，母亲说，「下次小考要满分，这单元不难。」

「好。」亦勋轻声回应，

母亲关上门，

下楼。

房间里又只剩下一个男孩，边翻着书、边颤抖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