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起 — 2-7

2-7

徐灿佑那天说他也不想练了，我以为那只是因为生病导致意志消沉才产生的想法，只是暂时的，等到他回学校後，等到他又恢复像以前那样活蹦乱跳後，他就又会在放学时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练习，但是两天後，他终於来上课了，也又像以前那样充满了朝气，却真的不打算再练习了。

「你们两人也真奇怪，一下是你不想练，一下又换徐灿佑不想练，就不能统一一下吗？」中午吃完饭後，芯恬和我去福利社买饮料，回教室的路上，她闲聊似地提起这件事。

我喝着巧克力牛奶，耸耸肩，表示我也不知道徐灿佑在想什麽。

「那你们现在打算怎麽办？就真的都不练习了？」芯恬面露担忧，她最近为了我们的事还真是操碎了心。

「大概吧。」我一口气喝完了牛奶，心想这样的发展或许正合我意。

然而想是这麽想，午休的时候，却又满脑子都是徐灿佑的事，内心也浮现另一道「好像不能就这麽算了」的声音，除了因为觉得他应该不会这麽轻易就放弃，也因为我们是夥伴，所以基於道义，先前我逃走了，他却仍然坚持在自己的位置，那麽现在角色调换，我至少也得向他做最後一次的确认，如果他仍是维持原本的决定，那我也就没什麽好顾虑的了。

这麽决定後，我立刻在下午第一堂课的下课时间找徐灿佑。

「你确定不练习了？」我们一离开教室，我开门见山，直切主题。

「嗯。」他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不後悔吗？如果这是最後一次，就算没有全力以赴，你也不会後悔？」我刻意加重语气。

他没有回答，明显迟疑了。

「我今天放学後会留下来，如果你改变心意就去操场找我。」我慎重地说完这句话後，便转身离开。

我不知道徐灿佑会否改变主意，也没事先预想结果，我只是在放学时带着平常心到操场等候。

大概是比赛快到了，所以操场上练习的人好像比之前又更多了，到处都是双双对对的练习队伍，只有我一个人坐在先前我们时常在那里练习的跑道位置上，显得有些突兀。

那时徐灿佑一个人练习时，是什麽样的心情呢？

我不自觉地想起那道孤单的身影。

就在这时，一抹影子从背後靠近，我下意识地仰起头，看见了徐灿佑那张一如既往的笑颜。

＊

一个星期後的星期五，终於来到比赛这天。

「怎麽办？我好紧张。」从集合开始，徐灿佑就一直在我耳边嚷嚷不停。

「在手心写三个『人』字吃下去，这样就不会紧张了。」我被他搞到烦了，於是这麽告诉他。

「真的吗？」他立刻听话地照做，结果哭丧着脸，委屈地说：「没用啊。」

「怎麽可能会有用。」我笑他也太容易被骗了，不过还是很有良心地试着安抚他：「你相不相信我？」

「嗯。」他点头。

「好，那你现在冷静下来听我说。等一下听我的口号，然後就按照我们平时练习的做。我们已经练习很多次，所以绝对没问题的。」我眼神坚定地注视他，又说了一次：「绝对没问题的。」

「嗯，绝对没问题的。」他双手握拳，然後就像是念咒语般地这麽告诉自己。

上场後，我们站在最後一棒的位置。

我直视前方的终点，耳边响起比赛开始的枪声，接着是此起彼落的加油声，这一刻，莫名地突然想起国二大队接力时站在跑道上的场景，那时的我充满了期待、充满了冲劲，每天只想着前方的事，然而现在的我却连向前跨一步都觉得艰难，更时常有种想要抓住什麽，却总是抓空的无力和茫然感……

「星啊，你现在经历的事情，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即便下次再遇到相同的事情，但是心境啦、感受啦……这些也都会不同了，所以尽情享受吧，用『最後一次』的心情全力以赴，不管结果如何，不後悔就好。我会一直为你加油的！」

我会一直为你加油的。

这几个字就像是有棱有角的小石砾在心底滚来滚去，微微刺痛着最柔软的那一部分。我抬眼望了望四周，明明是这麽热闹、让人激动的场合，我却感到特别的哀伤。

比赛持续热烈地进行，目前我们班位居第二，但是与第一名的班级相差不远，如果我和徐灿佑加快速度，或许有逆转胜的机会。

「我会一直为你加油的。」

这句话再次浮现脑海，我瞥了一眼身旁的徐灿佑，他似乎也正在想着什麽。

「准备好了吗？」前一棒次逐渐跑向我们时，我轻声问道。

「嗯。」他一脸坚毅样，就像是要上战场赴死似的。

我抓紧跳绳柄，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後在徐灿佑接过接力带後，大声地喊出「一、二、三」，接着两人有默契地甩绳、跨步。这一刻，脑中那些纷乱的思绪全都不见了，我心无旁鹜地只想着向前奔去。